“衣兒姑娘可有受傷？”他細(xì)細(xì)查看著我，用他剛剛擁著我的手為我整理著凌亂的發(fā)髻。
他的臉龐又向我湊近，我呆呆地望著他，他的皮膚沒有一絲瑕疵，像玉一樣晶瑩剔透。
眼前的這個人，就連他的眸光閃動，都深深觸動著我的心。
黑夜降臨，衰柳鴉啼。
在這寒冷的夜里，他是我唯一不會因害怕而哭的勇氣，也是唯一牽動著我心弦的理由。
我輕聲應(yīng)道，“我沒事。”
許之什望向方才有行軍蟻的地方，聲音有些擔(dān)憂，“沒事就好，行軍蟻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
“行軍蟻向來沒有穩(wěn)定的居所，有可能是移動到了這里?！?p> “不，它們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p> 他側(cè)過身，望向林子遠(yuǎn)方，“這片林子與皇宮離得這么近，往那邊又是長安城，正是人多的地方，行軍蟻一般都會在山林里多出現(xiàn)，它們怎么會……”
他忽地停了下來，似是想到了什么。
我望著他，輕聲問道，“怎么了？”
他搖了搖頭，突然笑了笑，“沒什么，或許是我多慮了。也許，它們只是途徑于此?！?p> 我擔(dān)憂道，“是啊，不過這么可怕的生物，出現(xiàn)在皇宮附近這里總是不好的。”
許之什云淡風(fēng)輕地說道，“衣兒不必?fù)?dān)心，回宮后想辦法讓宮里人知道便可，做些防護(hù)措施，不會出什么事的。”
我仍是有些后怕，“此次多虧有將軍在，不然我可能就真的化成一具白骨了?！?p> 他自責(zé)道，“若不是我記錯了路，也不會讓你涉入險境。”
我忙說道，“將軍怎么這樣說，衣兒與你非親非故，你如此待我，衣兒已經(jīng)是感激不盡了?！?p> 他靜靜地站在那，似是想什么事情想出了神。
我在他眼前晃了兩下，輕聲喚道，“將軍？”
他晃過神，略帶歉意笑道，“啊？娘娘莫怪，娘娘此刻還是快些回宮吧，天色已晚，風(fēng)也越來越?jīng)?，呆在這定會著涼的?！?p> 我將身上披著的黑色外衫捏得更緊了一些，“外面的風(fēng)確實(shí)冷了一些，快些回宮也是好的。”
他輕聲道，“嗯。走吧?！?p> 身后便是那扇通往錦繡宮的門，他即是知道路在哪，又何來迷路一說？
我不問他，他也沒有同我說。
他自是不愿意同我說，那我便不知道為好。
不管他是什么樣的人，我都信他。
他不會傷害我，不然方才他大可將我丟在那里，受萬千行軍蟻啃咬而死。
他救了我，他將我擁入了懷里。
盡管他的眼里冷冷清清，盡管他的眼里盡是冷漠。
“將軍？”我揪住他的衣衫，輕聲喚道。
“嗯？怎么了？”他應(yīng)道。
我微微笑了笑，“沒什么，只是想喚一下你便了?！?p> 他面容未有一絲變化，仍是那番的云淡風(fēng)輕。
又走進(jìn)那間破舊的糧倉，我似是感到背后一陣涼意。
似是有一雙眼睛在緊緊盯著我。
我猛地回頭，卻什么也沒有看見。
許之什問我，“怎么了？”
我搖了搖頭，忙應(yīng)道，“沒事，沒事?！?p> 可能是夜深了，天冷，吹到背上太涼了吧。
他溫柔地笑了笑，在黑暗里如一抹光。
愈接近錦繡宮，燈光愈加亮了一些。
許之什輕聲道，“看來是宮人們都回來了?！?p> “娘娘！皇后娘娘！”耳畔的聲音也愈加響的強(qiáng)烈了一些。
他停下腳步，低頭望著我道，“衣兒，我不能再往前走了，不然若被宮人發(fā)現(xiàn)，那事情可能就會多了些?！?p> 我愣在那，他要走了。
心里猛然涌起一陣失落，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可他確實(shí)要該走了，他不能呆在這里。
“將軍要注意安全。”
縱有千言萬語，到嘴邊也只剩這一句話。
他輕聲道，“嗯，衣兒放心?！?p> 說罷便轉(zhuǎn)身離去，我望著他的背影，想再喚他一次，卻始終喚不出口。
他終是要走的。
許之什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我的視線，我轉(zhuǎn)過身，卻猛然發(fā)現(xiàn)身上還披著他的黑色外衫。
我想去追上他，喊他的名字，卻止住了腳步。
我是有私心的，他的衣衫在我這里，也許我們過段時間還能再見到面。
我將手觸碰到這件黑色外衫，似乎從這件衣衫里還能觸碰到屬于他的溫暖。
我深吸一口氣，將頭發(fā)揉亂，朝著大殿走去。
“皇后娘娘！”我聽著宮人的呼喊聲，倒在了殿門口的柱子上。
我閉著眼睛，感應(yīng)著宮人的聲音一點(diǎn)一點(diǎn)逼近。
“皇后娘娘在這里！皇后娘娘在這！”
有人上前將我扶起了身，焦急的聲音在我耳畔不斷回響著，“娘娘這是怎么了??！快來人！去請?zhí)t(yī)來！”
聞言我忙動了動身，緩緩睜了睜眼，聲音低沉而又虛弱，“怎么了？”
“娘娘醒了！快來人！娘娘醒了！”
身旁這吵鬧的聲音將我吵的想馬上遠(yuǎn)離這個地方，我微蹙了蹙眉道，“錦繡宮怎么又有人了？”
離我最近的宮女有些害怕道，“娘娘，娘娘莫怪，我們都是剛剛被調(diào)過來的，什么都不知道?！?p> 我不想與他們再多言，正欲讓他們扶我回到殿內(nèi)，卻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娘娘？”
是紅月的聲音，她回來了。
我將眼睛完全睜開，眼睛里氤氳著淚水。
我的姑娘她回來了。
她看起來仍是很虛弱，她蹲下身，卻似是觸碰到了傷口，嘶了一聲。
我想去扶起她，卻瞥到周圍的宮人們，便收住了話。
“娘娘，聽聞錦繡宮已經(jīng)和從前一樣了，我便回來了?！?p> 有淚珠自我臉上滑過，“回來便好，只是有些東西，再也和從前不一樣了。”
我向身旁的宮人說道，“扶我回殿里吧。”
“是。”
紅月起了身，她身上還有著傷，卻又因?yàn)槲易吡诉@么長的路，怕是傷口會又加深了些。
她每走一步，我的心便刺疼一分。
我心疼我的姑娘。
可我無能為力，這里有那么多雙眼睛都在盯著我，我不能做出任何與她們眼里的皇后樣子不符合的事情。
我不能，為了繼續(xù)生存下去，為了不讓錦繡宮的人再會有人重蹈悲劇。
我咬了咬牙，思路卻被一陣清脆的叫聲打斷。
糟了，方才出宮又忘了點(diǎn)什么……
九黛遲
云接平岡，山圍寒野，路回漸轉(zhuǎn)孤城。衰柳啼鴉，驚風(fēng)驅(qū)雁，動人一片秋聲。 倦途休駕，澹煙里，微茫見星。塵埃憔悴，生怕黃昏，離思牽縈。 ______《慶春宮》周邦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