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鐵堅不時從廢料堆中抽出一截劍胚,仔細(xì)查看片刻后,將有的隨手扔在一邊,有的卻整整齊齊地碼放在了腳邊。
半晌之后,他從這堆斷胚之中挑選出來了二十余截,又將其分門別類的碼成了三堆。
“既然沒有材料可用,也只能拿你們試上一試了?!辫F堅看著眼前的斷胚,喃喃自語道。
此刻若是身旁有別的煉劍師在,自然會連連搖頭甚至不屑一看。
要知道,劍胚中所含的原有材料,在煉制過程中,已經(jīng)發(fā)生了巨大變化。有些甚至連基本屬性都變得不可考究,用這些廢料再去煉制法劍,成功率之低就可想而知了。
只是現(xiàn)如今的鐵堅可謂是一窮二白,根本沒有其他途徑可走,也只能硬著頭皮試上一試了,看看能不能僥幸煉制出一柄法劍。
哪怕只是最低的下品法劍,也能讓他立刻有了換取初步資源的本錢。
鐵堅一旦下定決心,便不再有任何猶豫,開始謀劃著如何實(shí)施這個計劃來。
姚斌將地火井看管的非常嚴(yán)密,他定然是沒有辦法使用,而前面那些普通的劍室倒是有火塘可以用,但是沒有火精粉作為助燃之物,溫度根本達(dá)不到熔煉劍胚的程度。
況且,那邊臨近前面店鋪和街道,一旦借用的話,難保不會被發(fā)現(xiàn),到時候便會產(chǎn)生諸多麻煩。
想到這里,鐵堅下意識搓了搓手,在屋里來回走了幾圈。
片刻之后,他轉(zhuǎn)頭掃視了一眼自己的房屋,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主意。
……
時值深夜。
燕氏劍鋪一片寧靜,只有歇山大殿所在院落里的一間配殿,還亮著燈火。
只見在房間之內(nèi),木炭堆后的地面中央,不知何時刨開了一個三尺見方的大洞。而撬出來的磚石和挖出來的泥土被壘在周圍,竟然做成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簡易火塘。
之前放在角落處的那塊殘破鐵砧,也被鐵堅搬來放在了火塘旁邊。
鐵砧旁的一張小桌上,則整齊地擺放著石杯、模具和鍛造錘等物件。這些全都是下午的時候,他去前面的劍室那邊要來的。
那邊的鑄劍師,知道他是陳光大師的學(xué)徒,自然不敢怠慢,全都給他備齊了。
此時,一身短袖褐衣的鐵堅正彎著腰,從旁邊的木炭堆中撿出十來塊,扔進(jìn)了火塘之中。
而后,他又拿出些易燃的枯草,以火折子點(diǎn)燃后,塞進(jìn)了火塘內(nèi),將木炭攏了上去。
縷縷煙氣從中冒出,一縷微弱的火苗從中緩緩生出。
鐵堅將兩截斷掉的劍胚砸碎,投入石杯之中,放進(jìn)了火塘之內(nèi)。
然后,只見其從懷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小小的黃紙包,打了開來。
里面露出些許赤細(xì)微的色粉末,正是用以助燃的火精粉。
這比拇指指甲蓋大不了多少的火精粉,是他這段時間以來,趁著姚斌不注意,從火塘邊沿和烏木架上收集來的,都是陳光煉劍時,灑出來一星半點(diǎn)的余料。
他略一思量,就連紙包一起扔進(jìn)了火塘之內(nèi)。
“轟”的一聲響!
一片赤紅烈焰騰的一下升起,一下子將石杯包繞了進(jìn)去,劇烈燒灼起來。
很快,火塘之內(nèi)的熊熊烈焰就將石杯燒得通紅,里面的劍胚碎片也開始熔化起來。
鐵堅見此,才暗暗松了一口氣。
片刻之后,石杯之內(nèi)的劍胚碎片熔化大半,只有最上方的一些已經(jīng)燒得通紅,卻還仍然保持著固體的狀態(tài)。
鐵堅正與轉(zhuǎn)身去拿鐵夾和模具時,火塘內(nèi)的火焰突然猛一顫動,逐漸變得微弱下去,整個房屋之內(nèi)的溫度都隨之下降了幾分。
那點(diǎn)火精粉終于還是沒能支撐到熔煉完成,已經(jīng)燃燒殆盡了。
鐵堅雖然對此早有準(zhǔn)備,心里卻仍是不免有些遺憾。
他深吸了一口氣,口中驀的發(fā)出一聲低喝,整張臉憋得漲紅,以拳頭捶打起自己心口來。
“砰,砰,砰……”
聲聲悶響不斷傳出,手上力道一拳重過一拳。
“出來啊,給我出來啊……”鐵堅牙關(guān)緊咬,心中發(fā)出疾呼。
突然間,他的心口之內(nèi)突然傳出“嘭”的一聲響,聲音不比他捶打自己更大,卻仿佛來自心湖深處,令他整個人都猛然一顫。
緊接著,一股難以忍受的燥熱之感襲遍全身,他全身的皮膚都轉(zhuǎn)為了燥紅之色。
不等他有所動作,一股劇烈的燒灼之感從心臟處生出,沿著體內(nèi)筋脈飛快流向那只伸向火塘的手掌。
“噗”的一聲輕響。
一縷淡金色火苗突然從他手指間迸發(fā)而出,化作一團(tuán)丈許方圓的火浪將整個火塘都淹沒了進(jìn)去,一下子沖到了后方的墻面之上。
鐵堅心中大驚,心神連忙一收,手上涌出的火浪也立即隨之收縮,化作一團(tuán)尺許大小的金焰,聚集在火塘之中。
上次使用出這金色火焰之時,他還只是生死之間的無意為之,這一次刻意運(yùn)轉(zhuǎn)之下,才發(fā)現(xiàn)這異火竟然與他心意相通,操控起來頗為順手。
而這火焰的溫度之高,實(shí)在有些恐怖。
方才只是瞬間的爆發(fā),就將前方墻壁下部,燒出一道顯眼的裂痕來,若是他沒有及時控制,就是直接將這座配殿燒穿,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僅僅數(shù)息時間之后,石杯內(nèi)的劍胚就已經(jīng)完全熔化,化作了一杯赤紅漿液。
鐵堅甩了甩手,想要將指間涌出的火焰收回,卻只是引起火浪一陣不穩(wěn),卻并沒有什么作用,他又試著將五指合攏握拳,卻仍然是無濟(jì)于事。
這時,他的腦海忽然感到一陣昏沉,整個人都不由踉蹌了一下。
其體內(nèi)散于經(jīng)脈中本就不多的法力,正因為使用異火的緣故快速流失。
若再不停止,只怕會消耗殆盡,令他脫力昏厥過去。
這樣一來,這次煉劍就必定要失敗了。而想要再度湊齊材料,又不知要等到何時。
他心中焦急萬分,卻仍是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嘗試以心神安撫那道熊熊燃燒的金焰,一遍又一遍,不斷呼喚其回到自己體內(nèi)。
終于,在鐵堅意識已有些模糊之際,那團(tuán)金色火焰微微一顫,像是外出貪玩的孩子,戀戀不舍地收縮入了他的指間,回到了他的體內(nèi)。
鐵堅身子一晃,勉強(qiáng)站住了身形,抹了一把額頭汗水,大口喘息的同時,卻掩飾不住內(nèi)心的一絲興奮。
他定了定神,略作調(diào)息。隨后,緩緩將石杯夾了出來,把其中熔好的液體小心翼翼的倒入了模具之中。
趁著其尚未冷卻之時,鐵堅從懷中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箓,貼在了屋子的正中央。只見土黃色的光芒一閃即逝,符箓消失不見,而整個房間卻突然仿佛與外界隔絕了一般。
看著消失了的符箓,鐵堅搖頭苦笑,這張最低級的隔音符幾乎掏空了他所有的家底。如今的他可以說是真正身無分文。
劍胚逐漸凝聚成形,鐵堅將之倒在鐵砧之上,拎起鍛造錘,開始“叮叮當(dāng)當(dāng)”捶打起來。
月影西沉。直到后半夜時,配殿之中的捶打之聲,才消停下來。
鐵堅渾身大汗淋漓,整個人如一灘軟泥般癱坐在墻根邊緣,手中捧著一柄兩尺來長的短劍,輕輕摩挲著。
短劍還只是劍胚,并未開靈,劍身卻十分雪亮,上面有熠熠銀光閃動,看起來頗為不凡。
“想不到這劍胚,在我異火的二次熔煉之下,品質(zhì)居然提升了那么多。可惜只是用了普通的泉水來淬火,不然后面開靈的話,倒是容易了許多。”鐵堅嘴角噙著笑意,喃喃自語道。
不過一說到開靈,他就又有些犯難了。
劍胚開靈,是其成為法劍的最后一步,也是至關(guān)重要的一步。
不但決定了劍胚能否成為法劍,也決定了成為法劍之后的品質(zhì)等級。
可若是想要進(jìn)行開靈,就離不了開靈刻刀。
這種刻刀,通常以青銅作為鑄造材質(zhì),其上需鑲嵌不同屬性的元石,才能在銘刻符紋時發(fā)揮作用,以自身法力將元石中的靈力導(dǎo)入劍身,使法劍獲得不同的屬性加持。
比如,之前陳光曾為那名武士的寶劍進(jìn)行開靈,所用的開靈刻刀上,鑲嵌的便是火元石,故而那柄劍便能得到灼熱屬性的加持。
可以說,開靈與法劍品質(zhì)高低和其能獲得的屬性加持休戚相關(guān),可現(xiàn)如今,他根本沒有開靈刻刀可用。
整個燕氏劍鋪,恐怕也只有陳光和姚斌兩人身上會有此物,他卻都沒有辦法借用。
“難道只能試試那個辦法了嗎?”鐵堅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苦笑道。
一語說罷,他便將身子朝后靠了靠,閉上眼睛休息起來。
約莫一個時辰之后,他的雙眼忽然重新睜開,將劍胚橫在膝上,強(qiáng)自提振了一下精神,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濁氣。
而后,他抬起一根手指,強(qiáng)自催動散布周身的零散法力,朝著指端之上流淌而去。
只見其右手食指頂端,絲絲縷縷法力匯聚,漸漸地,化作了一點(diǎn)紅豆大小的赤色光芒,微微閃動。
他左手將短劍劍胚按在膝蓋之上,右手食指點(diǎn)在劍身上,開始刻畫起來。
伴隨著一陣細(xì)微的聲音響起,鐵堅口中不由地嘶了幾聲,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痛苦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