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醒木一敲,堂下的三人紛紛就位。
“搜查的衙役已經(jīng)回來了,快快帶上來回話?!?p> 幸恕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過此刻他已無力再做些什么,只能靜靜地等著何縣官宣判結(jié)果。
“你們可曾在天香坊搜查到步壺小姐?”
“回稟大人,小人奉大人之命,將天香坊里里外外仔細搜查了一番,并未發(fā)現(xiàn)步壺小姐的影子。”
“哦?當真?”何平有些不太相信,“將畫像呈上來?!?p> 一旁的師爺取過畫,將畫像遞給何平。
“難道幸府交上來的畫像有誤?”何平反復看到這畫,“你把這話拿給羅煙姑娘看看,看看這畫中人是否為步壺小姐?”
羅煙接過畫像,點頭稱是,“這的確是步壺小姐?!?p> “大膽仲浥塵,你到底將步壺小姐藏于何方?現(xiàn)在交出人來,本官還能從輕發(fā)落,否則本官就對你不客氣了!”何平怒喝一聲。
“大人明鑒,草民只是做些小生意,確實沒見過步壺小姐,這位姑娘想是記錯了?還望大人圣斷!”
幸恕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不再擔憂。
“既然如此,那本案證據(jù)不足先做擱淺,日后你們可得小心行事,謹遵我大明律法,不得有越雷池之處,羅煙姑娘,本官念你年少無知,暫不予追究,若你有新的證據(jù),記得隨時來向本官匯報,你們都退下吧,退堂!”
就這樣,何平離開了。這是幸恕第一次來到公堂之上,卻并未感覺這個何縣官有多可怕,想必一介清官就是如此吧。他曾聽聞外省有些縣官不愿麻煩,無論何人(有權(quán)有勢的除外)上公堂都是一頓棍子伺候。
“對了,你把步壺藏于何處?怎么官府中人都沒找到?”
“她被盛悅客棧的人接走了,你找個時間去看她,趕緊把她送出城去,越遠越好。”
“盛悅客棧?”
“對,那位客棧老板與我私交甚厚,你們之前也在客棧居住過,那里步壺小姐會畢竟容易適應。”
“你怎么知道要提前將步壺送走?你是什么時候得到消息的?”幸恕忍不住問道,他原本以為今天死定了,沒想到竟然峰回路轉(zhuǎn),仲浥塵的實力讓他刮目相看。
“我天香坊數(shù)里之外都有人,通風報信的工作也是家常便飯,如若不然,我天香坊沒點警惕又如何撐到現(xiàn)在?”仲浥塵匆匆解釋后便離去,他似乎很急,有什么要緊事要做。
幸恕滿腹疑云地回到了幸府,緊張了一天,不由雙目遠眺,試圖放松下。
“少爺,老爺傳您到書房一敘。”他剛坐下,傳話的小廝便掀開簾子進來。
“好,我這就去。”幸恕慵懶地起身,自顧低頭嘆氣,踏著月光而行。
書房里燈光幽暗,幸恕看不清里面的人影。
“爹,怎么不多點盞燈來?”
幸匆回過身,在幽暗的燈光下他的白發(fā)沒那么顯眼,但衰老之色還是難以掩蓋。
“近些日子,有不少客商來我們幸家產(chǎn)業(yè)大量購買了絲棉之物,爹正在頭疼啊?!毙易源覜]有回他的問題,而是自顧自地講道。
“客商增添,豈不是好事?爹您為何發(fā)愁?”幸恕不解,好奇地詢問。
“奇就奇在,這批客商是我從未見過的,但他們又仿佛對我們十分了解,一下就購買了數(shù)量巨大的貨物?!?p> “爹的那幾位同行可曾認識?”
幸匆擺擺手,“我原打算先自己私下查訪再去詢問,可沒想到這一查就查出了大事,那批人竟是汪直的手下?!?p> “汪直?”幸恕大驚,怎么會是他?
“爹也想不到,他為何會私自購買如此數(shù)量巨大的私貨,可后來爹從閩人那里得知,他那是想要私自將貨物運往海外貿(mào)易??!”
“朝廷的海禁政策如此嚴酷,他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打海運的注意?!?p> “唉,他有萬貴妃撐腰,就打算撐著萬貴妃得寵多撈些,可他倒好,爹這小百姓,唉,一旦東窗事發(fā),咱幸府上下可就……”
幸匆沒有繼續(xù)說下去了,后面的話幸恕也知道,向來宦官當?shù)?,無辜的永遠都是下面的人。
“壺兒此刻可還安全?”幸匆突然開口問道。
“嗯?!毙宜]有將今天發(fā)生的事告訴剛回來的幸匆,他知道幸匆已經(jīng)忙壞了,不愿再讓這些事打擾他。
“此次青鸞這丫頭也算救了壺兒,你記得對青鸞家人多加賞賜,此事之后,壺兒怕是不能在江浙一帶待下去了,不過這也好,萬一哪天我幸家有難,壺兒還可以得以保全,趕緊將壺兒轉(zhuǎn)移,越早越好。這里是越來越不讓人省心了。”
“依爹的意見,應該將壺兒遷向何處?”
幸匆思考良久,“北方朝廷耳目眾多,江浙兩廣又沿海,以后怕都難逃波及,不如去蜀地,那里地勢復雜,又有沃土良田,乃天府之地。壺兒以前也羨慕蜀地的手繡,應該不會太排斥?!?p> 幸恕回到的自己的房間,立刻喚人上來。
“少爺有何吩咐?”
“把瑪瑙山居的人召回來,讓他們?nèi)ゲ贾密囻R以及前往蜀地的路線圖?!?p> “蜀地?”
“沒錯,越快越好?!?p> “小的這就去準備?!?p> 幸恕望著小廝離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幸匆的考慮沒錯,幸家在蜀地有些遠親,一直靠著幸府的接濟存活。步壺前去也算有些依靠??伤麚牡母切腋奈磥?,他見證了幸府最繁盛的時刻,當慣了富家貴少,倘若有一天,幸府真的如同《紅樓夢》中的賈府一樣落敗,他不知自己將何去何從。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才能有效的預防這些??粗壹业凝嫶蠹覙I(yè),他開始有些患得患失。幸匆向來堅毅決斷,幸府幾代祖先開創(chuàng)的基業(yè)被幸匆發(fā)揚光大,他曾立志自己也有繼承祖業(yè)。
可是,盡管他最近有心的開始關(guān)心家族的事業(yè),還是有些力不從心。幸匆一天天老去了,年幼的妹妹和年老的母親都將托付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