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蕭蕭,如刀割膚;山川草木,皆披銀裝;寒氣透骨,萬物皆瑟。
禁軍嚴陣以待,鐵甲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柴家莊附近百姓皆受柴進恩惠,此時亦顧不得面龐凍紅,呼吸化霧,步履匆匆趕了過來。
雙方就這樣靜靜對峙,時間仿佛在此刻凝固,空氣中亦彌漫著劍拔弩張的氛圍。
李助撥開人群,來到禁軍面前,彎腰抱拳道:“天寒地凍,各位官爺一路辛苦,不如先歇歇腳,喝杯水酒暖暖身子再趕路也不遲。”
柴進聞言,頓時明白李助深意,亦連忙保證:“小可世受皇恩,絕無謀逆之心,事發(fā)突然,天威浩蕩,一時不知所措,驚擾到各位實在是萬分抱歉。”
傳旨太監(jiān)、禁軍這才稍稍放下警惕之心,而后柴進、李助二人親自扶太監(jiān)下馬,心有靈犀的同時從袖口中取出一枚金錠,趁無人注意時塞到太監(jiān)手中。
太監(jiān)掂量了下金錠分量,臉上終于不再緊繃,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暗道:高太尉果然未說錯,這是趟肥差。
而后在柴進、李助的攙扶下昂首闊步,并扭頭對禁軍頭領(lǐng)說道:“將軍不妨隨咱家一起,也好看看這位天潢貴胄的府邸有何不同,兩個時辰后,咱們再出發(fā)?!?p> 禁軍頭領(lǐng)明顯不敢得罪傳旨太監(jiān),連忙吩咐禁軍隊伍下馬休整,而后不敢耽誤半分緊跟太監(jiān)身后。
柴進中途停下腳步,沖趕來的百姓高呼:“吾皇圣明,定會還柴進公道,各位先退去吧?!?p> 言罷,柴進抱拳弓腰,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圍觀百姓一步三回頭,久久不愿散去。
柴進隨太監(jiān)、禁軍頭領(lǐng)入莊后,當即命人備下好酒好菜招待,又吩咐王倫取來銀票千兩,并親手奉上,語氣懇切地說道:“些許薄禮,聊表寸心,請兩位稍等片刻,小可安排好后事,任憑發(fā)落?!?p> 柴進雖然服軟,屋外的眾好漢卻炸了鍋,兵刃出鞘聲、叫罵聲不絕于耳。
太監(jiān)深入虎穴,自不敢逼迫太甚,笑著接過銀票,寬慰道:“大官人請自便,此番進京禍福難料,切不可沖動?!?p> 柴進連連道謝,又吩咐王倫、馮忠伺候好兩位大人。
待心緒不寧的回到書房,方臘、李助、石秀、馬靈、許貫忠、蕭家穗、婁敏中早已恭候多時。
方臘見柴進眉頭緊鎖,率先開口:“賢婿不必如此,憑你在江湖綠林中的地位,直接反了又能奈你何,此時進京才是生死難料,羊入虎口,任狗皇帝拿捏?!?p> 婁敏中也連忙在旁幫腔道:“大官人在北,圣公在南,相互呼應,宋失其鹿,天下共逐,正好殺了這狗太監(jiān)和禁軍祭旗?!?p> 許貫忠雖早有預料,但未想對方竟毫不避諱,本想開口的他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此時許貫忠想看看柴進的反應,若如此沉不住氣,也不值得他浪費心神出謀劃策,畢竟良言難勸該死鬼,慈悲不渡自絕人。
柴進本來紛亂的思緒,經(jīng)方臘、婁敏中一激反而清晰了不少,他知道方臘一直等著他先反,然后坐收漁利。柴進也是同樣的心思,那就需要比誰能忍了。
想通此處,柴進開始裝起了可憐,沖方臘跪道:“小婿此行若有意外,金芝還請丈人多多看護一二?!?p> 方臘見狀,連忙扶起柴進,見其雙目含淚,怒其不爭道:“此時還做女兒家態(tài),你真忍心金芝剛進門便守寡?”
柴進諾諾不語,思慮再三后,語音顫抖道:“我有丹書鐵券,應無性命之憂?!?p> 方臘嗤笑一聲,甩袖離去,行至門口,罵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豎子不相與謀?!?p> 婁敏中亦搖頭嘆息,扔給柴進一句:“大官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焙缶o跟方臘,憤憤而去。
柴進見狀,抹去眼淚,恢復正常,為防止方臘來個先斬后奏,連忙吩咐石秀、馬靈二人:“盯著方公,別惹出什么亂子來。”
石秀、馬靈拱手領(lǐng)命,欲言又止,柴進知道他們心意,開口勸道:“放心,我自有安排,你們替我守好家便是?!?p> 二人知道留在此處也幫不上什么忙,便含淚跪別道:“哥哥多保重!”
見石秀、馬靈走后,李助開口說道:“魯智深、武松會沿途護送哥哥,為防萬一,花榮、龐萬春最好也隨行,只是這一路上哥哥恐怕會吃不少苦頭。”
柴進深以為然,思慮片刻后,對眾人道:“各位覺得柴某應該如何應對,若什么都不做恐會任人拿捏,若暴露太多又可能適得其反?!?p> 李助硬著頭皮答道:“兄長還是靜觀其變?yōu)楹茫坏﹦幼?,天下大亂,前功盡毀?!?p> 柴進明白李助話中意思,若過早暴露實力,的確會讓他先前包裝好的忠義無雙形象變?yōu)槠凼辣I名的野心之輩;可是什么都不做被區(qū)區(qū)太監(jiān)欺辱又十分的不甘。
蕭嘉穗見李助、許貫忠皆閉口不言,便主動向柴進建言道:“丹書鐵券不可輕用,生死關(guān)頭或可拖延一些時間以做應對,在下堂兄蕭振頗得廣平郡王趙構(gòu)賞識,或可在圣上面前為兄長美言幾句。”
柴進聞言點了點頭,突然眼前一亮,回憶起原著中燕青與李師師之事,頓時心中更有底氣,隨即對蕭家穗抱拳謝道:“患難見真情,多謝蕭兄為柴某之事焦心勞思。”
蕭家穗連忙躲開,不敢受其一拜,惶恐說道:“哥哥折煞小弟了,兄長仁德廣布,心懷百姓,定能吉人自有天相?!?p> 這段時間,柴進與蕭家穗一見如故,相談甚歡,知道再言謝便是見外了,兄弟情在心中而非耍嘴皮子。又見一向足智多謀的許貫忠,自從進屋后,一言未發(fā)。柴進便主動上前請教:“先生有何教我?”
許貫忠早已看出柴進非池中之物,不敢托大,誠懇獻計:“既然皮肉之苦不可免,何不將計就計,讓天下人知曉朝廷的嘴臉?!?p> 許貫忠的話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柴進、李助、蕭家穗異口同聲:“苦肉計!”
而后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許貫忠見柴進甘心忍受屈辱,納其建言,不再猶豫,雙膝跪地:“拜見主公!”
蕭家穗同樣聞歌知雅意,心知肚明若柴進平安從京城歸來后恐會更上一層樓,當即推金山倒玉柱:“拜見主公!”
柴進見狀,陰霾一掃而空,連忙上前扶起許貫忠和蕭家穗,口呼:“能得二位相助,如魚得水,此去便是千難萬險,某亦甘之如飴。”
良才美玉在前,柴進如久旱逢甘霖般暢快,只可惜留給他的時間不多,無法促膝長談,聽取真知灼見,甚為遺憾。
眼看離別之際將近,柴進對許貫忠說道:“此去京城需一伶俐人物大點上下,可否向盧員外借小乙兄弟一用?!?p> 許貫忠亦有此意,料想盧俊義也不會拒絕,當即應下此事。
所有公事都已安排妥當,柴進步履沉重的來到了后院,方金芝正倚門等候,四目相對,默然無語。
方金芝緩緩走向柴進,到其面前,輕輕撫拭衣襟上的褶皺,小聲說道:“夫君安心前去,我們母子會一直等你回來?!?p> 柴進本有些恍惚,聽到“母子”二字后渾身一激靈,不可置信的望著方金芝小腹,狂喜問道:“金芝,你有了?”
待得到方金芝肯定的答復后,柴進恨不得立馬拜遍諸天神佛,只求他們母子平安,什么王圖霸業(yè)早已拋之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