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雖是逆天之事,非有大毅力者不能有成,但萬物皆有正、反兩面,正所謂‘天力無窮盡,人力有窮焉’,以有限的人力對抗無窮之天道,自然不能全靠蠻力,須得要張弛有道,才是正途。
張還生睡醒后只覺得自己像是,卸下了心田上的千斤重?fù)?dān)一般,說不出的神清氣爽,不由得先長長舒了口氣,舒服的伸了個懶腰。
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屋中竟然已經(jīng)點起紅燭,不由得張大嘴巴,大吃一驚,暗暗想到:“我竟睡過去了么,而且一睡便是這么久,這怎么可能!”
此時瓦舍中除了張還生之外,還有兩個瞧著只有六、七歲的女童,正坐在對面的床上,蕩著腳丫,玩著羊骨骰子。
其中一個五官皺在一起還未長大,模樣天真可愛的那個正是清晨之時,最早發(fā)現(xiàn)張還生倒臥在雪中的孩童。
見張還生醒來,她急忙丟開骰子,跳下木床,上前稚氣的問道:“你醒了嗎,今日是我救得你哦,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早晨會摔倒在雪地里啊?”
而那女童樣子極像秋白刀,同樣滿臉英氣的同伴,看到這一幕,馬上也跳下木床,不滿的嚷道:“董靈芝,白刀阿姊都吩咐過了,這孩子醒過來要先喂他水喝,然后給些飯食吃,然后再讓他下床活動一下腿腳,然后就沒事了,你亂問什么?!?p> 那個名為董靈芝的可愛女童聽到同伴的話,露出不服氣的樣子,但‘白刀阿姊’這四個字卻仿佛帶著魔力一般,迫著她沒有作聲的乖乖從地上吃力的拿起一個裝水的粗陶罐,遞向張還生道:“喝水吧,要多喝水,病才會完全好呦。”
南陽慈濟堂再是與眾不同,用心管教、養(yǎng)育孤兒,也絕不可能及得上親生父母,堂中孤兒都早早便懂得了自己照顧自己,以及相互照顧,董靈芝如此懂事倒也并不奇怪。
望著那女童關(guān)切的樣子,在大須彌寺中只經(jīng)歷過同門之間殘酷相爭的張還生,心中突然生出一絲從未有過的別樣觸動,接過水罐,大口喝了起來。
清水入喉,他又就著碗濃濃的魚湯吃了兩個雜糧餑餑,便在棉被窩里穿好了自己已經(jīng)烤干的衣服,跳下床來,笑著說道:“今日的事情無論如何都多謝你們了,天色已晚了,我…”
“你還沒說早晨怎么會跌倒在雪地里呢?”董靈芝不依不饒,好奇的插話道。
“就是今天拂曉起身,看到大雪盈門,我一下起了賞雪的念頭,就…”張還生聞言隨口答道,話沒講完便被董靈芝再次打斷,“雪有什么好賞的,雖然好玩,可以打打雪仗,但天一下子變得很冷,白茫茫一片,晃得人眼花,什么都看不清楚?!?p> 給一個稚齡女童解釋文人騷客的愛雪情懷,無異于對牛彈琴,張還生只能含糊的鬼扯道:“這雪嗎就是白茫茫的一片才好賞啊,我就喜歡白色?!?p> “是嗎,我最喜歡紅色了?!倍`芝笑嘻嘻的說道,之后又開口問道:“那你叫什么名字,早上又是怎么溜到圍墻外面的呢?”
若是以前被慈濟堂中哪個女童如此糾纏著問東問西,張還早已不顧離去,可今天他心中雖然也有些不太耐煩,卻強自忍耐著,干巴巴的答道:“我叫張還生,住在靠近院子邊角的一間瓦舍。
今早是站在床上爬上自己住處的窗戶,然后站在窗口上了房頂,又在房頂上借著墻外大樹長進(jìn)院子里的枝干…”
“別吹牛了,就憑你這弱不禁風(fēng)的身子還能穿窗躍墻,還不如說你昨晚從楊大兄那里偷了大門的鑰匙,今早開門偷溜了出去更讓人信呢。”張還生正胡扯著,突然就聽一旁那個英氣勃勃的女童撇撇嘴,不屑的說道。
被個小小孩童這么揶揄,他辨也不是,不辯也不是,張張嘴巴正不知如何回答,就見身旁的董靈芝已像是尋到機會般,朝著自己英氣逼人的同伴大聲嚷道:“安靜云,你老是以為自己聰明,這也懂的,那也懂得。
人家說的好好的是住在邊角的房子里,爬著窗戶上了房頂,借著伸進(jìn)院子里的樹枝翻過了圍墻,又有什么不對,你一眼就能看出他爬不過去嗎…”
“我就是能看出來,他長的還沒有我高,一定爬不過去,一瞧就是胡吹大氣?!卑察o云氣勢洶洶的打斷了董靈芝的話,沖她嚷道。
“那你說他是怎么翻過圍墻的?”董靈芝氣的小臉通紅,大聲問道。
安靜云不屑的答道,“自然是從狗洞里鉆出去的,也就是你才猜不出來?!?p> 兩人吵的面紅耳赤,卻把爭執(zhí)的源頭張還生忘在了一邊,而張還生見兩個女童斗雞一樣臉對臉的相互瞪著,互不相讓的嚷個不停,暗自好笑的無聲挪動腳步,悄然溜出了瓦舍,迎著寒風(fēng)回到了自己的住處。
此時他精、氣、神皆在巔峰之境,閂上木門后便急不可耐的鎮(zhèn)靜心神,回憶著清晨時自己隨風(fēng)而起的情形,試圖以意念溝通天地,御風(fēng)騰空,可惜幾次嘗試都沒什么異狀出現(xiàn)。
狹窄的小屋中只是冰冷異常,連一絲微風(fēng)都沒有。
好在張還生信奉,功到自然成,自信以往的艱難付出絕不會白費,既然此前自己已經(jīng)于無意間駕風(fēng)飛,那么必然可以再次成功。
于是深深呼吸了幾口清冷的空氣,他細(xì)細(xì)思索了一會,開始將自己身軀周身的虛空之氣看成手腳,想象著驅(qū)使取來。
片刻過后,瓦舍中有微風(fēng)生出,緩緩蕩漾,之后那風(fēng)息越來越大,回蕩在四壁之間,吹拂的張還生頭發(fā)飄散,緩緩騰空而起。
“成了,成了!”低頭望了望離地的雙腳,擺動手臂做出鳥雀飛翔的樣子,張還生一面勉力維持著神念不散,一面大笑著喃喃說道:“我輩豈是紅塵客,一得風(fēng)云便飛天,哈哈哈…”,在小小陋室之中慢慢飛來蕩去,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