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誓言

　　“你該不會欺負(fù)我是小孩子，知道的不多吧？“鐘喬伊不滿地皺起眉，”于闐和精絕隔那么遠(yuǎn)，現(xiàn)實中哪個向?qū)月访缘眠@么厲害啊！“

　　福來眨著大眼睛，不說話。

　　鐘喬伊微微彎腰盯住她，“你真的是AI嗎？你不會其實是個真人NPC吧？“

　　福來又眨了眨大眼睛，忽地?fù)P起嘴角笑瞇瞇地回答道，“對不起，系統(tǒng)沒有聽懂您的問題?！?p>　　真是標(biāo)準(zhǔn)回答。

　　“對AI的火氣可以是無窮無盡的！“鐘喬伊暴躁地想，”但和機器爭辯是沒有意義的！“

　　她站起來，向胡楊林后的古城望去。夕陽西下，煙霧裊裊，古城安寧地坐落在農(nóng)田圍繞的綠洲中間。高大的胡楊樹枝葉參天，即將為喬伊帶來了第一片陰涼。

　　與干熱的沙漠完全不同，綠洲的晚風(fēng)帶有濕潤的水汽。再向前走，就能看到粼粼的河水。一些牛、羊聚在河邊埋頭喝水，蹄子把河岸踩得泥濘不堪。

　　古城在河的對岸。鐘喬伊跋涉過寒涔涔的河水，穿過蘆葦叢和小麥田，爬上了種有行道樹的大道，朝暮色下的小城走去。

　　玄奘記載說，尼雅的北邊是沼澤地，沼澤地又濕又熱，里面蘆葦叢生無法穿行，南來北往的旅客只能從尼雅通過。

　　尼雅城外是靜謐的田園風(fēng)光，可一進(jìn)城立刻變得像熱鬧的集市一樣。藍(lán)眼睛的小孩子打鬧著從喬伊的身邊跑過，一些商隊指揮著駱駝跪下來，抓緊時間與當(dāng)?shù)厝艘晕镆孜铩?p>　　西方的商旅帶來海邊的紅珊瑚和阿富汗的青金石，東方的商人帶來軟薄柔軟的絲綢，當(dāng)?shù)厝嗽诔鍪蹌倓倧臉淞掷镄迈r打回來的獵物和自己釀的葡萄酒。不同的文明在這塊僅有幾百戶的地方交匯在一起，為綠洲帶來勃勃生機。

　　“黑夜時間“即將來臨，鐘喬伊趕緊找了一戶人家投宿。

　　”可以用勞動換呦。“女主人用木盤子端上剛剛烤好的馕，鐘喬伊聞著系統(tǒng)虛擬出來的麥香氣，突然覺得又累又餓。

　　“好?！八⒅鵁狎v騰的烤馕，聳聳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你可以跟我的兒子去林子里打獵，或者幫我摘清晨最新鮮的葡萄?！罢f著，一個十幾歲的男孩兒背著弓箭走了進(jìn)來，女主人驕傲地說道，”我的兒子是這里最年輕的獵手?！?p>　　可鐘喬伊覺得男孩兒看上去有點兒眼熟。男孩兒也注意到鐘喬伊，驚訝地打量起她來。

　　兩個人望著彼此，幾乎同時想起來，同時指著對方，干巴巴地說道，“你，你不就是那個誰？“

　　“程飛?！澳泻厚R上報出了自己的名字。這個在扎馬平原上幫鐘喬伊從悶熱的皮頭盔里解救出來的男孩兒有點兒靦腆地說道。

　　“鐘喬伊?！扮妴桃羺s好奇地打量著他。他穿著織著花紋的短襖和長褲，腳上是一雙帶有漂亮的刺繡的皮靴，完全是當(dāng)?shù)厝说拇虬?。她問，”你在做什么？?p>　　“做任務(wù)。我喜歡騎兵?！蹦泻旱难矍缋锓懦龉獠?，“所以我想體驗當(dāng)騎兵的感覺?！?p>　　“可是這里有騎兵嗎？”

　　“沒有，但是這里是一處重要的補給綠洲。綠洲很重要。但上課之前我還不太明白，“程飛說著不好意思起來，”以前我以為張騫被匈奴抓住，白白浪費了十年時間。但現(xiàn)在我知道我錯了。他用十年時間熟悉了匈奴地區(qū)的水草分布，為漢軍提供了非常有效的補給和休息地，后來還因此被封為博望侯?！?p>　　“嗯，挺好的”。鐘喬伊禮貌地說到。

　　程飛點點頭，陷入了沉默。他眼里的光彩漸漸沉下去，他從地上撿起一根長長的干樹枝輕輕翻動了一下火塘里的篝火，說道，“對不起，我好像把天聊死了?！?p>　　“不是。沒有?！扮妴桃吝B忙搖手，”我只是不喜歡打仗。”

　　“那你為什么選《西漢和東漢》，這四百年幾乎總在打仗?！?p>　　“因為我沒得選啊?！眴桃翢o奈地說到，“我是被強制送進(jìn)來的。進(jìn)來之后就更不喜歡打仗了?！币苍S因為男孩兒向她吐露了心聲，喬伊的話也多起來，“我一直很想知道，如果漢尼拔知道自己會因為戰(zhàn)爭失去最親的弟弟，失去所有忠心追隨他的親兵，甚至失去了他的國家，他還會和羅馬開戰(zhàn)嗎？“

　　“但是……”程飛望著紅通通的塘火，“是否開戰(zhàn)也不完全是他一個人的決定?！?p>　　他說得對。于是兩個孩子又陷入了沉默。

　　旺盛的塘火將兩個孩子烤得暖洋洋的。不一會兒，程飛從自己的作業(yè)博物館里摸出一塊小小的圓形徽章，遞給鐘喬伊，“我知道你是受到趙英普的干擾才從地中?；貋淼?，我想代他向你道歉。”

　　“不需要啊，你是你——”鐘喬伊借著火光看清了徽章上的圖案，注意力馬上被吸引過去。

　　那是一個年幼的小孩兒。孩子鼓嘟嘟的小臉帶著勝利的喜悅，因為他的一雙小手牢牢套住一只幾乎與他等身的巨鷹。老鷹被繩索索住喉嚨，盡管奮力展開雙翼，也只能降服在孩子的手中。

　　“這是？”

　　鷹是羅馬的軍旗，所以鐘喬伊馬上就猜到了這個圖案的隱喻，可她還是忍不住確認(rèn)一下。

　　“小時候的漢尼拔?！?p>　　“我知道?！辩妴桃恋吐暤溃熬艢q的時候，羅馬戰(zhàn)勝了迦太基，他請求和父親一起去西班牙，于是他的父親要他發(fā)誓，一生與羅馬勢不兩立?！?p>　　程飛輕輕“嗯”了一聲，用手指搓了搓徽章。鐘喬伊知道那是一個預(yù)設(shè)動作，徽章在他的手中放出溫暖的光芒，將當(dāng)時的一幕投射出來。

　　一時間，屋子里的立柱、火塘、雕花的木凳子、土坯的火炕、糊在樹枝和蘆葦外面的泥巴墻都疊加到當(dāng)時的場景中，亂成一片。

　　“對不起?！背田w連忙收起徽章，小心翼翼地建議道，“要不，我們找個空曠的地方看？”

　　“好。”

　　兩個孩子離開屋子，穿過街市、果園、胡楊林，跑到仍然微微帶著熱氣的沙漠上。

　　不知是系統(tǒng)體貼還是天氣很好，一望無際的沙漠只有微風(fēng)貼著地面刮起細(xì)沙。星星照亮了夜空，銀河橫掛在天上，一直落到盡頭的沙丘上去，仿佛只要人跑過去就能從相接的地方爬到天上去似的。

　　程飛第二次用手指輕輕摩擦徽章，迦太基昏暗的神殿出現(xiàn)在起伏的沙丘上，年幼的孩子發(fā)出一定要打敗羅馬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