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轉(zhuǎn)涼,秋意更深,枯黃落葉掉在地上總是掃不完,逐漸沒人管,隨風到處飄。
已經(jīng)換上一身干凈衣服的陳有余,踩到了一片枯葉,目光望著臺上跪著的那些人,同越獄那晚相比,他此刻的神情明顯放松許多,這才是一個少年郎該有的樣子。
差役念完知縣判詞之后,圍觀的百姓們紛紛叫好,嘴里嚷嚷著殺死他們,好像是自己家里死了人一樣,一時間什么雞蛋青菜都朝著臺上扔去。
被百姓怒火包圍的匪徒們個個無精打采,像是丟了魂一樣,一句話也沒說,身上的傷口都說明他們曾經(jīng)遭過嚴刑拷打,但沒有人會在意這一點,因為活該。
隨著胖知縣一聲斬立決,持刀的劊子手們無情地砍下了他們的大好頭顱,睜著眼睛,死不瞑目的那顆腦袋,在死后才出現(xiàn)了一絲神彩,但又因為生命的失去最終黯淡了下去。
在一片贊美聲中,胖知縣微笑著走到臺前,安撫了一下躁動的百姓們,說了一些場面話,就很快離去。
至此,東街高氏滅門一案宣告落幕,青牛鎮(zhèn)知縣在三天之內(nèi)就查明真相,抓住真兇歸案,受到了百姓們的稱贊,官場上也落了個好名聲。
至于其中內(nèi)幕,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兇手,沒有人愿意深究,至少這個結果看起來已經(jīng)很不錯了,皆大歡喜。
陳有余也知道,這是注定的結局了。
死去的高氏一族,丐幫幫主,年輕差役,和這群被稱為兇手的佛頭山匪徒們,已經(jīng)沒有人愿意幫他們查明真相。
即便陳有余知道,那個站在胖知縣身邊的王師爺很古怪,或許他才是這起案子的幕后真兇,很有可能是因為某一種原因下的手,但他什么都不知道,而且也沒有那個能力。
他陳有余只是一個更夫,青牛鎮(zhèn)的鎮(zhèn)民,一個凡人而已。
在贊美聲中,陳有余顯得有些落寞的身影悄悄離開了,他打算先回那個家看看,根據(jù)王師爺?shù)恼f法,自己家里還有位老奶奶。
“不知道會不會發(fā)現(xiàn)我的異常呢?!标愑杏嘤行倪@一點。
“咕嚕嚕。”肚子發(fā)出饑餓的聲音,陳有余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話說回來自己早上還沒吃東西,那些個縣衙的差役都是勢利眼,飯菜不可能好到哪里去,更別說吃飽了。
陳有余目光四處看,大中午有不少好吃的,沿街兩邊擺開的小攤子吃食很豐富,比如其中一間面館,在附近很有名。
“嗯,聞起來挺香的?!标愑杏嗵ь^看了眼面館的招牌,沒記住名字,問著空氣中那股香噴噴的臊子味,也不知道是什么,鼻子不由自主地吸了幾下,右腳向前踏出一步,想著就去那兒吃碗面條。
但當看到別人掏出銅錢遞給煮面的老板時,陳有余才想起來自己好像沒錢。
他身上的這套衣服還是胖知縣命人給他找的,八成新,還算不錯,可要說錢,那他可真的是一文都沒有。
“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标愑杏鄡?nèi)心吐槽了一句,打算還是先回家看看。
“這位公子,還請留步?!币幻钜蹟r住了他的去路。
“你是誰?”陳有余腳步一頓,面色不善地看著他。
“公子不要誤會,我家大人有請?!辈钜垡娝樕缓每?,連忙賠禮解釋,右手作出請的姿勢。
陳有余順著他的右手看到了他口中的大人,一位面色和善的老者正微笑著看著他,是王師爺。
如果不是初步了解他,陳有余看到他的樣子,絕對以為他是個好人,但現(xiàn)在他可不會這么想,心里暗自戒備。
“他來找我有什么事情,反正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陳有余內(nèi)心暗想,卻并沒有拒絕這個邀請,明面上他不想得罪這位修仙者。
從其他人的口中,陳有余已經(jīng)知道胖知縣和王師爺?shù)年P系,許多人也知道王師爺是凝氣后期的修士,這是公開的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
凝氣后期的修士身在縣衙,這個消息對于很多心懷不軌之輩是一種震懾,當然,丐幫那群人也是群瘋子,明明知道這件事情,還要摸老虎屁股,事后留下了不少丐幫成員的尸體。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情,官府最近正大張旗鼓地追捕那夜闖入縣衙的人,人沒抓到多少,但也對丐幫勢力造成了不少的打擊,別的不知道,至少以前沿街乞討的乞丐們這幾天都少了很多。
“我記得你還沒吃中午飯吧,想吃面嗎,這家館子的面挺不錯的?!边@件事情的始作俑者王師爺,倒是坐在他的面前,說著這些芝麻小事。
陳有余低頭看了眼有些桌子,收拾的挺干凈。
“弄兩碗面?!蓖鯉煚斦f道。
“老板,弄兩碗面,快一點!”身邊差役扯著大嗓門,重復了一遍。
“看來你不喜歡我?!蓖鯉煚攩问秩〕隹曜油怖锏哪究?,用隨身攜帶的帕子擦拭干凈,整齊地擺放在桌子邊緣。
“我不喜歡男的。”陳有余面無表情的開了個玩笑。
王師爺也笑了。
身邊跟隨的兩名差役互相對視一眼,也跟著傻笑。
“大人,您的面來了?!崩习逵H自將兩碗面送到桌子上,嫩白的面條,濃郁的湯汁,還有分量超出許多的臊子,以及那無比巴結的語氣。
“謝謝,拿錢。”王師爺帶著笑,最后半句話是對身后差役說的。
“大人,不用給錢,您能來小人面館吃面,是小人的榮幸,不用給錢,算我,請你的?!崩习逦窇钟旨樱B說話都變得有些結巴。
“那不成,你做生意不容易,我雖是大人,也不能占百姓的便宜,收下吧?!蓖鯉煚斅犕晷Σ[瞇,語氣輕柔的說道。
“大人,真不用,您……”老板還想推脫,后面的話還沒說出口,卻被打斷。
“我叫你,收下?!蓖鯉煚斠琅f和藹,帶著笑,一句話分成了兩段,但那種冰冷的態(tài)度深入人心,給人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很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