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霜哥布林凝聚三枚冰錐的時間只要兩秒,沒想到凝聚一枚冰錐竟然只在抬手間。
亞恩見狀急忙后撤,想要拉開距離。否則以對方的攻擊速度和現(xiàn)在的攻擊距離來看,他絕對躲不掉。
但他更沒想到的是,冰錐攻擊的目標竟然不是他,而是在旁一直尋找機會的希維爾。
如果只是這樣,他不會擔心,希維爾論敏捷、論速度,都不弱于他,正常情況下絕對可以躲過,但...不是現(xiàn)在。
因為在同一時刻,希維爾也找到了她的機會。
就在亞恩虎口劇痛中停止斬擊的那一刻,冰霜哥布林凝聚出一枚冰錐,希維爾也甩手擲出了武器,十字刃上攜帶著她最后的血脈之力,一團透明氣息包裹著刃輪。
時間在這一刻定格,三方身處不同位置,冰錐和刃輪一上一下相向而行,下一秒就要分出生死。
哥布林有鎧甲保護,是生是死暫且不知。
但希維爾本就慘白的臉在擲出武器之后,更是白到如同一張薄紙,沒有一點血色。她搖搖欲墜地站立著,瞳孔中倒映著飛來的冰錐,臉上沒有任何恐懼神色。
在這短短一瞬間,她甚至還看了一眼亞恩。
而此時才剛剛后跳的亞恩根本來不及去想任何事,他死死地盯著空中那抹青色流光,用盡了所有力氣,長刀斬出,只求能在最后一刻趕上。
一定要趕上!
哪怕再多給我半秒!
可時間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意志而停止,這一秒和往常一樣,沒有任何區(qū)別。
下一秒,一聲清脆的斬擊聲響起,聲音悅耳如同天籟。
亞恩只覺得臉上似有電流流過,一道酥麻感從他的腳底沿著雙腿涌上,瞬間沖向脊椎,然后抵達大腦,再橫掃全身。
冰錐在眼前被擊碎成無數(shù)碎片,四散飛揚,灑下漫天白光,同一時間,呼嘯聲傳來,刃輪隨后快速飛過,透明色的血脈之力附著在武器邊緣,形成一圈鋒利至極的圓環(huán),反射著點點寒光。
亞恩雙腳剛剛觸地,十字刃和冰霜哥布林就已經(jīng)狠狠相撞。
剎那間,如同機床切割一般的聲響傳來,哥布林的冰晶鎧甲上濺射出無數(shù)細小的結(jié)晶碎末,碎末如霧氣狀飛濺,其間隱約有一道彩虹出現(xiàn),隨后一閃而逝。
亞恩沒有被這些幻象所迷惑,他還沒穩(wěn)住身體就蹬地向前。
此時刃輪已經(jīng)力盡,冰晶鎧甲上出現(xiàn)一道深深的一字缺口,裂痕如蛛網(wǎng)般層層浮現(xiàn),向外擴散。
踏步、扭腰、伸臂、前突!
兩米距離一躍而至,秋葉刀準確地刺入鎧甲缺口,也刺入了冰霜哥布林的胸膛。他提起最后一絲力氣,顫抖著手將長刀旋轉(zhuǎn),徹底攪碎對方的心臟。
呼...
長長的呼氣聲中,十字刃沒有返回到希維爾手中,而是掉落在地面,發(fā)出了輕微的聲響。
冰霜哥布林用它僅剩的爪子握住長刀,掙扎了一會兒,雙眼失去顏色,手臂向下垂擺,隨后原地站立許久,一動不動。
......................
戰(zhàn)后,辛吉德帶著殘缺的民兵隊伍出現(xiàn),而月牙村騎士大人自始至終也沒有露過面。
近四十人的民兵隊伍里,有老有少、有強壯有瘦小,全都是一副畏畏縮縮、膽小如鼠的模樣。
亞恩只看了一眼就轉(zhuǎn)移了視線。
血流滿地、腥臭難聞的村口,尸體被堆放為兩處,一左一右。
亞恩的左手是胡亂堆疊的哥布林,右手是整齊擺放的傭兵和民兵,九個男人,兩個女人。他看著這些熟悉的面孔,一股巨大的悲涼感涌上心頭。
他兩世為人,加在一起也沒有見過這么多死人,還都是他熟悉的、有過接觸的人。
他抬起頭看向天空,眨巴著眼睛,努力不讓淚水流出。
今天天氣很好,天空依然蔚藍,云朵依然潔白,只是躺下的人永遠不可能再站起來。
“大姐頭,都怪我們,沒有早點回來!”
芙蕾雅早已是泣不成聲,眼淚布滿面龐,痛恨自己竟然還有閑情去逛街;羅曼握緊雙手用力地捶打地面,鮮血從雙拳滴落,眼淚從眼角滑落。
這些死去的人不只是他們的戰(zhàn)友,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同村伙伴。
“沒關系?!?p> 希維爾看著成排的尸體淡淡開口,表情無喜無悲,只有深深的疲憊。
“反正你們早點回來也沒用,從結(jié)果上來說...”
她沒有再說下去,而是轉(zhuǎn)身走向村內(nèi)。
“你去哪?”亞恩有些擔心地問道。
女人走得不快不慢,身姿依然曼妙,但背影不再挺拔。
“這些人不只是我的隊員...我要去通知他們的家人?!彼^也不回地說道,身影逐漸消失在街道盡頭。
哭聲不絕于耳,始終縈繞在亞恩身旁。僅剩的十三名傭兵相互攙扶,有很多人一身狼狽,傷口還在流血,但依然堅持為死去的同伴送行。
芙蕾雅哭得越發(fā)厲害,亞恩本想開口安慰,但又咽了下去。
能哭出來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會憋壞在心里,不像她的隊長,恐怕連怎么表達感情都忘了。
來時乘坐的牛車一直躲到現(xiàn)在,車夫等到戰(zhàn)斗結(jié)束才晃悠悠地趕過來。亞恩上前付了路費,囑咐對方回去小心點。
誰知滿臉風霜、胡子拉碴的車夫打著酒嗝說道:“小伙子謝謝了,這是你們的包裹,嘿嘿...大叔我沒什么好怕的,反正我就一個人,死了也無所謂?!?p> 車夫接過一把銅幣,拎著酒瓶,看著村莊附近挖好的大坑說道:“他們埋在土里,我死在地上,也沒什么不好。”
然后坐回車上,搖頭晃腦地喝著麥酒,獨自駕車離去。
本已經(jīng)把眼淚憋回去的亞恩不知道怎么了,就因為這一句話,瞬間哭了出來。
他不知道在為誰而哭,明明才認識不到兩個月,有什么好哭的,但心里的悲傷和無力感卻止也止不住。
在他壓抑著自己哭聲的時候,身后陸續(xù)趕來了大批村民,紛紛抱著自己的孩子、家人、兒女,放聲大哭。
一時間,無垠的荒野里充滿了哭聲。
眼淚來的快,去的也快,亞恩很快平靜下來。
他一把抹干凈臉上的淚水,吸了吸鼻子,繞過人群,轉(zhuǎn)身走進家里。
院子里,希維爾正和小迦娜說著話。
“姐姐,是不是哥布林又打過來了?”
“沒事,已經(jīng)被趕跑了?!?p> 希維爾笑著揉了揉對方的白色長發(fā),小迦娜轉(zhuǎn)頭看向剛進來的亞恩。
年輕人也慢慢做出一個笑容,說道:“恩,都沒事了?!?p> 然后從身后拿出兩套衣服,笑著說道:“看,專門給你們挑的?!?p> “哇,好漂亮!”
小姑娘接過禮物,然后看向他贊嘆道:“哇,哥哥的這身衣服也好帥,恩...又黑又帥!”
希維爾在旁面無表情。
“姐姐,我們先換衣服吧?!?p> 希維爾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二人隨后走進房內(nèi)。
院子里,亞恩的笑容逐漸消失,在心里發(fā)誓。
哥布林...還有地下城,我一定要把你們殺個一干二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