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風中透著寒意格外冰涼,徐子麟望著水潭發(fā)愣,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風貼著水面刮過,寒風襲面子麟凍得直打寒戰(zhàn),不情愿的立起身子,連打幾個噴嚏,雙手環(huán)抱哆嗦個不停。
“嘩啦!”
潭心水聲潺潺波光蕩漾,清潭中央升起一金色魚尾,蒲葉般的魚尾攪動著水潭,美輪美奐,碧波上一點波紋遠遠的擴散,魚兒隱入譚底無影無蹤。
“好大的一尾魚。”
徐子麟驚呼,饑腸轆轆的他手捂著腹部,目視潭心,水面上蕩開一圈又一圈波紋,卻再也不見大魚的蹤影。
望魚興嘆,見再無動靜唯有收拾心情離去,一陣涼風拂面,透濕了的衛(wèi)衣黏在身上,山風襲來遍體生寒,唇齒打著哆嗦。
潭水中探出一尾金色的魚,其狀如魚而人面,盯著岸上望了一眼,眼底劃過一抹寒光,扭身鉆入水底大尾一甩,掀起一波大浪疾沖向岸。
水浪似大雨傾盆倒灌直下,徐子麟一聲驚叫立作‘落湯雞’,渾身上下無不濕透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濕了的發(fā)梢粘在了臉上,一只小螃蟹出現(xiàn)在了頭頂橫著往下爬。
大浪過后驚駭莫名的回頭,豈料潭面格外的平靜不起一絲波瀾,鉤月映空高照,倒影在水心的月影清晰可見,面上平滑的好似一輪明鏡。
“活見鬼常言道無風不起浪,卻不想今日里無風也起浪,莫非是有——”言盡于此面色劇變,嚇得臉色煞白腿肚子直打顫,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向后挪步。
潭心人面魚兒又一次探出水,搖身一晃沉入水底,金色魚尾倒卷珠簾,興風作浪。
翻天的水浪追著徐子麟,一個浪頭打來腳下不穩(wěn)翻身做了滾地葫蘆,與岸邊的泥漿來了個親密接觸,滾的滿是泥污。
“誰,是誰在戲弄于我”狼狽不堪的徐子麟壯著膽子大聲呼喝,浪頭過后四下里寂靜無聲,唯有涼風作伴。
見四下無人,徐子麟凍得脊骨發(fā)寒,渾身直打哆嗦,顫聲問道:“你是人,是鬼,還是妖怪?”
一如既往,四周安靜的落針可聞,無人應答。
夜幕上的明月悄悄隱入云層,失去了月照的荒山老林子里一片昏暗,寒風陣陣徐子麟渾身打顫雞皮疙瘩爬了一身,想要跑、想要逃可腿肚子像是抽了筋,腿腳不聽使喚跪伏在地,難以挪步。
“跪著別動,閉上眼,膽敢睜開,信不信我殺了你?”
徐子麟聞聲哪還敢妄動,跪在原地老老實實的緊閉雙目,但聞耳畔窸窸窣窣穿衣的響動,眉頭一緊壯著膽子問道:“姑娘你一人三更半夜到此,難道不怕嗎?”
“誰是姑娘,我是妖怪,吃人的妖怪?!?p> 此一驚非同小可,猛地睜開雙睛,驚鴻一瞥,一幕美景終生難忘。
月芽兒悄悄的探出云層,山峰疊影下一彎鉤月斜掛,清涼湖畔一襲及地長發(fā)隨風搖曳,發(fā)絲飛舞間如玉石般晶瑩剔透的肌膚若影若現(xiàn),抹胸隱顯,紗羅半解,冰肌玉骨上留著點點晶瑩,月光照下晶瑩剔透的珠子沿著凝脂玉膏滑落,潤物細無聲。
“好美,此物只因天上來,人間——呀!不好,怎可褻瀆”徐子麟驚于眼前美景由衷發(fā)出感嘆,突覺此事不對,可為時晚矣!
結衣束帶的少女螓首微微輕側,眼角一掃也足以驚艷,黛眉輕挑,鼻挺嘴翹,臉面上驚現(xiàn)震怒,只是這怒了也如此多嬌,無處不透著一股子嬌媚,似陽春里綻放的桃蕊,人比花嬌。
“??!潑皮,無賴,你還看。”
徐子麟自知理虧趕緊閉了眼,道:“小生絕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一時情急,倘若,嗨,我知如何辨解也是無用,鑄成大錯唯有聽憑姑娘處置?!?p> 水潭里跟著爬起一小女孩,頭上扎著沖天辮兒的黃口小兒,圓圓的臉蛋大大的眼睛,光溜潔凈的身子隱有磷光閃動,小女孩上了岸拾起留在岸邊巖石下的衣物,麻溜的穿戴了起來。
“哼,姐,我看還是殺了吧!”小女孩大聲的喝道
少女又氣又羞,點了下頭算是答應了。
聞聽此言徐子麟大驚,哪還有不跑之理恨不得背插雙翼遠遁他去,可是腿腳不知何時纏上了水草,就算是想跑也難如登天,只能留在泥濘地里掙扎。
“潑皮,還想跑”小女孩一聲斷喝,疾步跑了過去,輕輕一提便把徐子麟輕松拎起,毫不費力。
徐子麟驚駭莫名心知遇了強人,身在半空拼命掙扎,卻也徒勞無功,呼之奈何。
“碰”一聲悶響,小女孩一松手徐子麟砸入泥濘,摔得是渾身好似散了架,痛苦不堪,狂叫道:“放開我,放開,你這天煞的怪物,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p> 小女孩笑了,臉上留有兩枚深深的酒窩,笑著抓住徐子麟的衣領,癡癡地笑道:“好?。∥业戎?,我最喜歡跟小鬼一起玩了,原本還想洗凈了煮來吃,不過現(xiàn)在我改主意了,讓你做個水鬼想來以后也不寂寞?!?p> 小丫頭放開衣領提起褲腰走向水潭,此時正值月黑風高,陰風呼嘯,怪風突起,水面上波濤洶涌暗流涌動,打著旋的漩子突顯,水面上留下一個又一個恐怖的漩渦。
徐子麟如何掙扎也無濟于事,難逃小女孩的魔掌,小丫頭笑盈盈的一步步邁向水潭,翻騰的浪花一浪高過一浪,濺起浪花無數(shù),更似是洪水猛獸待人而食。
“怪物,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徐子麟歇斯底里的狂叫。
“叫吧!叫的越大聲我越開心,等你變了鬼記得找我來玩??!噢!對了,到時千萬別忘了我的名字,我叫關關,關關雉鳩的關關”關關嬉皮笑臉的喝道。
“關關,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不會?!?p> “好,知道了,安心的去吧!”
關關放開小手一個浪頭打來帶走了子麟,拍了拍小手正待回去,徒然眉頭一緊吞吐了下小舌,低著頭像是做錯了事的小孩子,扭扭捏捏的道:“晏婆婆,您老怎么找來了?”
黯淡的月光下,林子里走出一駝背的老嫗,拄著一根龍頭拐步履蹣跚,月光下褶皺的老皮堆積在了一起像是古樹的老皮坑坑洼洼,套著樸實無華漿洗的發(fā)白的粗布衣裳,一步一步老態(tài)龍鐘的邁出了密林。
“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是誰放你們私自外出,可知這里有多危險,萬一碰上那些人老生該如何交代,還不趕緊給我回去。”
晏婆婆厲聲喝道,細細的眼縫精光一閃,舉起龍頭拐點向潭心,翻騰不止的潭水瞬間變的安寧,水面上的暗流緊跟著消失了蹤影,湖面上升起了一人在水中掙扎,承載沉浮。
晏婆婆橫眼一掃,龍頭拐重重杵地一點,喝道:“交代過你們多少次,不得隨意傷人性命,你們倒好就是不聽,這人又是怎么回事?”
“晏婆婆……”少女又氣又羞神情嬌羞,似有難言之隱。
“是他偷看我們洗澡,害得我們一直待在水里不敢上岸皮都泡皺了,婆婆不信你看,這件事可怪不得姐姐和我”關關夸張的大叫,摟起袖子伸出粉嫩白凈的手臂。
“冤枉!真心冤枉啊!小生只是路過,實不知有人在此沐浴更衣,若是知曉定不會冒犯,這位婆婆想必定是明理之人,望請明察秋毫”徐子麟使出吃奶的勁大聲吼叫,使勁的撲騰浪花飛濺,若不是水性好恐怕不被嗆死也被淹死。
晏婆婆眼底精光爆閃,問道:“此地深山,人跡罕至,不知這位相公因何到此?!?p> “小生也是有苦難言,此事說來話長,咳,我本勝浦人氏家住無徵村,今歸家探親卻不想在林里迷了路,無意中更是攪了兩位姑娘的雅興,一切都是陰差陽錯之過?!?p> “呸,婆婆休要聽他胡言亂語,這林子才多大方圓不過十里,迷路,大頭鬼才信”關關大聲喝道,板著一張小臉狠狠的啐上一口。
徐子麟在水中伸手指天,道:“小生徐子麟句句實言天地可鑒,若有半點虛假,定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晏婆婆目光閃動游離,似看非看的看上一眼,抬頭仰望蒼穹靜思了片刻,長嘆了口氣問道:“莫非這位小相公姓徐,乳名可是麟兒?”
“正是,婆婆你怎知我乳名?莫非也是故舊?”徐子麟驚喜的問道。
晏婆婆并未答話,反倒是看了一眼少女,少女柳眉緊鎖杏眼圓睜,眼底泛起一圈淡淡的熒光,直愣愣的盯著徐子麟似是看得愣了。
晏婆婆搖了搖頭,嘆道:“抽刀斷水水更流,難道這就是緣,孽緣?。≌媸悄蹙壈?!也罷,就讓老婆子再做這一回惡人,從此一了百了斷了源頭。”
晏婆婆舉起龍頭拐向潭心一點,一道翻天的水柱平地拔起,巨浪滔天向徐子麟頭頂壓下去,眼看便是沒頂之災。
突然少女沖到杖前,高舉雙手托起拐頭不放,晏婆婆衣擺無風自動,眼底寒芒爆閃,冷喝道:“你敢攔我?!?p> “婆婆,阿離不敢但請法外開恩放了他,若婆婆應允阿離愿意再不踏出青邱半步,發(fā)誓不與他相見”阿離雙膝跪倒在晏婆婆面前,大聲的懇求。
晏婆婆手中的龍頭拐顫抖個不停,像是氣就不打一處來,厲喝道:“為他這么做值嗎?可知他當年只不過是碰巧,你卻對他念念不忘?!?p> 阿離抬起了頭,眼底溢滿了晶瑩,四目相望,哭訴道:“阿離不管他當年有心也好無心也罷,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雖為異族阿離也懂知恩必報的道理,只希望他不要死,好好的活著,能活著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