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河對岸的一片楊木林還在迷迷蒙蒙的一片里,陸尋之目光指道:“小火苗,我們?nèi)ツ??!?p> 河堤下長滿了貓眼草,陸尋之將褲腳扎好在鞋子里,以免貓眼草的汁濺在皮膚上奇癢難耐。到了河邊,小火苗將她“咻”的瞬移了過去。進了林子,漸漸的便沒了背影。
小火苗在她懷里說話,“阿尋,你為什么要生他的氣?他讓你跟他走不好么,我感覺得到他的修為,已列元嬰。他也不像壞人,從今往后有這樣的人依靠不好么?”
“生氣?我干嘛要跟個不認識的人生氣?!标憣ぶ行┎怀姓J,“跟他走也許不錯,可我更希望自己永遠都在自己看得見自己的地方。我也不要什么依靠,我怕自會因此弱懦,有退路的人,不會有足夠的勇氣去一往無前?!?p> 小火苗費勁的繞著她的話,“阿尋,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不打緊,我明白就行。”
“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俊?p> 說話間,一只圓滾滾的野兔從陸尋之眼前一溜煙的躥過。陸尋之摸出插在腰上的一把彈弓,一路走,撿了一把苦楝子塞到腰上掛的一個小布袋里。
“我們一直往樹林子深處走,我知道里面有一塊‘風(fēng)水寶地’,我們?nèi)フ覍毑厝绾危俊标憣ぶ氲溃骸皩α?,小火苗,靈氣你應(yīng)該不陌生吧?”
“嗯嗯,不陌生,我們器靈都能感應(yīng)靈氣。靈氣濃郁的地方,我的鏡子還會發(fā)光?!毙』鹈绻詫殞毎愕幕卮?。
直走到肚子餓,天光也早已大亮,陸尋之再也沒遇著肥兔子。倒是有一條穿林而過的溪水。不過溪水清淺,也別指望會有魚。所幸,野果還是有的。
陸尋之吃了些野果繼續(xù)趕路,“風(fēng)水寶地”比陸尋之想象的要遠得多。第一天在林子里過夜的時候,陸尋之守著一堆火,一晚上沒敢睡。天大亮了,才靠著樹干瞇一會兒。醒來后又繼續(xù)上路。
第二晚陸尋之也是這么過來的,到第三晚,好一點了,陸尋之實在熬不住的時候,小火苗會跑出來“飄”崗。
今天已經(jīng)是第七天了,樹林遠比河堤上看下去的深遠得多,四周的林木也一直在變化,早已經(jīng)不是一開始最外面的普通胡楊木林。
陸尋之用一把小尖刀挑起一塊泥在手指上捻,濕度很高。之前的一直是硬土地,到了這里,像越過了明顯的分界線,地上到處是藤蔓,牽牽絆絆,將附近的樹木一株株的纏滿。
且,這里的樹木巨大得多,樹冠亭亭如蓋,連成一片,遮天避日,只有稀疏幾絲陽光穿透而下。樹林下更顯得幽暗,像是進入了一片無人踏足的隱地。
或者說是禁地!
連陸尋之都能感受到這里的氣息危險。
小火苗作為器靈,早就怕起來?!啊?,我們到底要去哪里啊……”
陸尋之用刀子割斷擋住去路的藤蔓,小心翼翼的往里進。
“我六歲那年,整個清竹縣降過一場大暴雨,水淹到屋里齊膝。清竹縣衙也淹了,因此許多文書縣志都泡了水。沒等雨歇,縣老爺便讓整個縣里的教書先生都去謄抄被泡了水的文件。那回,我也去了。隨鎮(zhèn)上的姚先生一道去的。姚先生年輕時曾潦倒,受過我祖父家?guī)啄杲訚?。直到我出生,沒了母親。祖父祖母也不健在。我父親又一心一意帶著我,沒想過續(xù)弦。姚先生便還恩于我父親,在我剛會走路的時候,便將我?guī)г阪?zhèn)上的學(xué)堂里一同看顧。所以我識字很早……”
陸尋之說著停住,她注意到剛才揮手割斷的藤條,一經(jīng)落地立刻便扎進了土里馬上又發(fā)了出新枝。她驀地回頭,身后進來的路早已經(jīng)“重生”成了另一片樣子。
“阿尋……我感覺到這里有很重的怨氣……”小火苗瑟瑟抖抖的說著。
陸尋之淡定的回頭,把話接下去,“那次姚先生正好負責(zé)謄寫的是縣志,我在旁磨墨,一并整理姚先生謄寫好的縣志??h志里記載了這么一件事?!?p> 說……
“百年前,太逢山地變,山傾,地泉涌噴。駐峰上仙派大呂宗遭覆滅之災(zāi)。俄而,山中聞悲獸鳴嚎,宛如龍吟,神音達天,如雷灌耳。直至消弭,既此,太逢山山死地哀?!?p> “山死地哀也就是草木不生,鳥獸不棲。我問過姚先生,縣志上這段是不是真的。姚先生答我,信則有,不信則無。他也只小時候聽老一輩提及,不知確切?!?p> 陸尋之憶及當(dāng)年事,視線穿過樹與樹間藤條交織遮擋的縫隙,看到地上有一口泥沼,正咕嘟咕嘟冒泡。泥沼上飛著密密麻麻的蚊蟲,邊上一只蟾蜍像忍耐多時,“呱”的跳起來,做了個飽死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