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時間,陸尋之用血一點一滴的養(yǎng)著白澤的精氣,白澤用日漸圣潔的神息,滌蕩著太逢山中一縷一縷的怨氣。那植株將池中的最后一根白骨“吸收”了死去,上面的那朵蘭花變得骨質(zhì)如凝脂,透著圣潔的光澤。
陸尋之收回手,她掌心的傷口悄無聲息的斂合。十年之期的這最后一天,她完成了當初應(yīng)允白澤的事。
陸尋之在池邊站著,看那骨蘭微微搖曳,“白澤,我要走了,你不出來和我告?zhèn)€別嗎?”
白澤的聲音從破敗的大殿上方空曠傳來,“不必了,若不是此番事故,我本不該久現(xiàn)于人前。你出去之后切不可對人提及我們的相遇,以免邪從中起,亦壞了你我之間的氣運之數(shù)?!?p> 大殿上忽然冒出來五顆珠子,盤旋著,來到陸尋之面前。
“這是鎮(zhèn)靈石,可助你日后的修煉。你這十年,半點不會吃虧。走吧,不送。”
白澤的聲音逐漸飄散,那朵骨蘭,化作一把粉塵,洋洋灑灑的消失。陸尋之有點愣看著道:“這就走了?”
噬靈在她的手中化出人形,站在她身旁?!白吡恕!?p> 陸尋之偏頭看向噬靈,她轉(zhuǎn)過來的臉,碧玉年華,顏色正好。比十年前,她的模樣像才大了那么一兩歲,十五六的臉龐,芳華盛放。
唯有一雙眼睛是真正過去了年歲,不再是當年只會克制的冷漠。淡泊謐靜,由內(nèi)及外。左眼里歲月安好,右眼中靜待流年。
整個人的氣質(zhì),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仿佛隔著千山萬水,伸手卻又揭下了一層紗。
她淡淡地笑,順著松開噬靈的手,伸手抓了那些石頭收好,“那我們也走?!?p> 小火苗從噬靈的頭發(fā)上飛出來。噬靈的長發(fā)是她最喜歡的玩樂,整團火在上面滾來滾去,假裝噬靈的頭發(fā)著了火。十年了,它倒是變活潑了許多,嘻嘻笑著,“阿尋,那我們以后還回來嗎?”
陸尋之將小火苗勾到手指上,一吹,小火苗變成一個小小的小人精靈,坐在她手指上,蕩著腳丫,大大的眼睛無辜可愛的眨巴眨巴。
“好奇怪啊,你們都是器靈,你為什么這么小,噬靈這么大?”
“那是因為,我是濃縮的精華?!?p> 陸尋之噗嗤一笑,“這話誰教你的?”
小火苗歪著腦袋看向噬靈,“噬靈呀?!?p> 噬靈高冷的從袖子里拿出一個話本,“找到了。”
陸尋之拿到手揭開封皮一看,下卷,頓時眼睛一彎,“下卷居然真讓你給找到了?”
陸尋之這些年除了那些藏書,便是練劍。明明整個書閣里就沒有什么閑書,竟然某一天叫噬靈挖出來一冊。冊子里是說妖的,說古往今來那些妖是怎么來的,又怎么消失的,一種妖一個小故事,還配著插畫,頗有趣味。
陸尋之看完上冊很覺耐味,惦記起了下冊,可整個書閣翻遍了也找到下冊。她都作罷了,居然又叫噬靈找到了。
“嗯?!笔伸`不咸不淡,明明又勾了唇角。
這十年,噬靈最大的變化大概是越來越像個人了,學(xué)會了用那張冰冷的臉去表達一些強烈的感受。比如、此刻的開心。雖然只是微微的一笑。
陸尋之拿這迫不及待翻了兩頁,忽然,腳下一陣地動山搖。大呂宗破敗的大殿經(jīng)不住幾下?lián)u晃,嘩啦啦的倒成一片,陸尋之被噬靈帶著退出得及時。
袖了書,站在半空,陸尋之看著腳下夷為平地的大呂宗,些許的沉默。在這里待了十年,多少有些感觸。
“走吧,白澤是真的走了?!?p> 以后不會回了,也回不來了。
大呂宗因為白澤的守護,才能屹立住這三百多年,如今它走了,大呂宗自然也就不存在了。一起不存在的甚至是整個太逢山。
因為白澤的離去,太逢山又一次地變,山嶺間轟隆著往下傾斜沉陷。地面“呲拉”撕開大大一道裂隙,無數(shù)被推擠碰撞的山體往裂隙里掉,將裂隙里填出一道高高的石嶺。
遠遠望去,竟如一條石龍虬臥。
許多年后,發(fā)現(xiàn)了這道石領(lǐng)的人將這里叫作臥龍嶺,再以后,便沒人記得過這里曾作太逢山。
時隔十年,再站在端陽鎮(zhèn),陸尋之心中生出一種久違感。鎮(zhèn)子上的變化不太大,來來往往的人,既熟悉,又覺得陌生。陸尋之在路邊隨便找個攤子吃了點東西,耳邊聽著旁邊桌生氣的抱怨。
“太呂宗這幾年越來不像話了,咱們這些租他們地種的人還活不活。租子從三塊下品靈石,漲到六塊!我們這些普通人哪里去弄六塊!一年到頭收的莊稼,全賣了,也就夠這租子!”
“嗨,你可別抱怨。這六塊的還是那次等靈田,收不出什么太好的莊稼。好一點的地,我可聽說了,要一塊中品靈石一年!種得起的越能挑好的種,種不起的越發(fā)連種都沒得種?!?p> 陸尋之聽著心里很是不齒,太呂宗越發(fā)不是東西了,提了租金不說,還把靈田弄出這樣的等次。沒錢的真要喝西北風。
“還不是那鄭掌門鬧的,自從幾年前他當上了掌門,咱們這日子越看著就沒法過了?!?p> 男人嘆了口氣,直搖頭?!澳阏f這太呂宗是不是沒人了,怎么把掌門給了這樣的一個人做。像條吸血蟲,不是個東西!”
另一個人勸他,“你可小點聲,給人聽著,萬一讓人給嚼舌根嚼出去了,怕是沒你好果子吃?!?p> 旁邊桌的人忽然見陸尋之走過來,頓時驚駭。這姑娘是太呂宗的人?運氣不會這么差吧!丟筷子就想跑。
陸尋之按在桌子上道:“敢問兩位,你們口中的鄭掌門,是不是叫鄭業(yè)遠?”
那兩人見陸尋之一個姑娘,出口直呼鄭業(yè)遠大名,而且口氣半點不客氣。頓時有點懵,這是……又怕惹禍,忙說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是了?!标憣ぶ疇縿哟浇抢湫Α?p> 陸尋之斜后方“嘭”的砸了碗聲。
“是你想怎么樣,看不起我太呂宗的掌門?姑娘口氣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