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相依很明白,自己不可能再找得到一個敢犯這種事的人來。萬流將犯下重大錯誤的弟子清理出門派,絕對不是簡單的趕出去,而是廢除修為靈根再趕出去,這輩子當一個普通的廢人。
站在萬流里的誰不是天子驕子,豈會為了這點誘惑,去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而下次,陸尋之有了今日之事,柳相依也別想再有這樣的機會。所以即便這件事辦不成了,但只要能讓陸尋之有痛苦的任何效果,她也可以。
吳越看著她,“她跟你有什么過節(jié)?”
柳相依的面孔在柔和的夜明珠光下狠到讓人不寒而栗?!罢l人讓我不痛快,我便讓那人十倍百倍的不痛快!”
吳越冷笑,“你吃什么長大的?老鼠?蝎子?蛇?”
柳相依不甘示弱回去:“別五十步笑百步,你又是什么好人!”
說罷,踢腳走開。
吳越心有計較,目光沉沉看著昏迷的人,手指在碰觸到她下巴處細膩的皮膚時,指尖上似乎游走了一陣細細電流。他的喉頭不由自主滾動,然后是夜明珠徹底失去的柔光。
人,生來都帶著的欲望。
小火苗就像屁股點著火一般往劍棋峰方向沖。撞翻了螢火蟲,干飛了蜘蛛,拐個彎里,差點直接送進蟾蜍的口中。
嗷嗷大哭中,感覺歷經了千險萬難的來到了劍棋峰,卻被一把把白花花劍擋住去路,寒光湛湛的警告它:你敢過來,我們就把你剁成火苗醬!
“大壞蛋!大壞蛋!你快出來救阿尋!”小火苗好歹也是靈物,不敢強硬沖撞,只好用它最大的聲音大喊大叫,但那對人來說,就像嗡嗡的蚊子叫,隔著遙遠的距離。而韓裴就待在這峰上樸實無華的草廬里。
不大的地方,滿地橫七豎八攤開著各種各樣的書簡絹帛。一張青木案緊湊的擺在其中,案前,韓裴聚精會神地翻著晦澀的圖案和文字。
不曉得為什么,眼皮子突然一陣狂跳。
小火苗在外頭哭得尋死覓活,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繞也不能繞!
突地,心一橫。
不管了!反正自己就是個小器靈,沒了就沒了!阿尋不能有事!
它正要蒙頭沖,忽然被兩只指尖夾住,韓裴的聲音有如天籟響起,“你這火苗出了何事?”
小火苗哭得猶見親人,也不管韓裴為什么會認得自己,天大委屈地哭道:“你怎么才出來!阿尋都出事了!”
韓裴的臉色頓時從未有過的難看。
小火苗帶著韓裴回到陸尋之被欺負的地方,但那里已經沒有陸尋之,也沒了柳相依和那男弟子。
韓裴以追靈術施展出去,術光飛快朝一個方向指引。
韓裴身影倏遠。
每個人修煉出的玄靈氣不一樣,陸尋之和柳相依剛開始修煉,還沒修出玄靈氣。追靈術追到的是男弟子身上的玄靈氣。
韓裴出現(xiàn)萬流男弟子的住處,術光鉆進一間房里。韓裴踏進去的剎那,一道結界將整個房間屏蔽住。床鋪上,那名男弟子在打坐,猛地察覺有人闖入,他驀地睜眼。面前赫然站著面寒如霜的劍棋峰峰主,劍棋峰主的目光,割得他幾乎要從床上跳起來。
一道真言術。
他接下來說的話,皆字字真言。
當真言術撤去,吳越的眼中只有死一般的寂靜。
吳越,筑基期,融合境修為。乃是萬流一名老弟子。
主峰,涼涼石地的廣場,韓裴抱走了衣衫不整的人。他目光所在,她頸上幾處刺目的紅痕和臉上的淤青。
冶星峰,內峰弟子住處的桐音臺。
柳相依在房間里坐立不安,是的,她只要一想到明天主峰上那么多雙盯著的眼睛,她就興奮得睡不著,坐不能坐,站不能站。恨不得馬上就能天亮。
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陸尋之被人指指點點,羞愧欲死的模樣。
她還不知道,此刻的巨大興奮,也是明天的巨大失望。
陸尋之被送回了住處。
韓裴替她拉上薄被,一直遮到她下巴處。那些印子被蓋住了,他其實只要抬抬手,然后什么都會消失??伤麤]有。
小火苗一直在繞著陸尋之打轉,擔心,失落?!皼]有噬靈,都沒有人保護阿尋了”。它小聲嘀咕。
韓裴只當沒聽到,將八荒劍召出來,從劍上抽一絲劍氣,編成一個很小很小的金色的環(huán),給小火苗戴在了頭上,像個小金冠。
小火苗的小眼有氣無力的努力往上翻看道:“這是什么?”
“這是八荒的劍氣,歷任劍棋峰主的劍都是從劍陣里拿出來用,最后也要還回到劍陣里去。八荒是劍陣的一部分,我以八荒為劍,劍陣默認我為主人。所以只要這個環(huán)在,你也可以隨意進出劍陣。下次你的阿尋若有任何事,都可以差你找我?!?p> 小火苗一聽,激動道:“那你直接也給阿尋做一個吧。阿尋總是擔心我會被人發(fā)現(xiàn),不太讓我出來,她若有事,直接找你不是更好?”
“只有劍棋峰的弟子才能自由進出劍棋峰,否則不行?!表n裴收回八荒,從床邊站起。
小火苗失望著,忽然道:“如果阿尋找你幫忙出去,你能不能不收她人情?”
韓裴訝道:“你們要走?”
小火苗搖頭,“還不走啊??墒悄銊e收人情行嗎?阿尋沒錢?!?p> 韓裴嘖道:“誰告訴你,我收她錢了。”
小苗頭歪歪頭頂上的小環(huán)道:“我聽街上的人說的,人情錢,人情錢。人情就是錢?!?p> 韓裴笑:“那你跟她說,我不收她錢,哪天她想出去了,就去找我?!彼D道:“有其他事也可以找我,不收錢。”
小火苗似懂非懂,只知道不收錢就好,一氣點頭如搗蒜。
“那我走了,你別出去。在你家阿尋醒過來之前,我保證,這里沒人來打擾?!表n裴囑咐著,轉身離去。
屋外,他留下了屏障。屋內人醒時,這屏障自會消除。
回到峰上,韓裴繼續(xù)翻找他那一地一地的書,可翻著翻著,他自覺心中與先前浮躁了幾分。遂歇了手上,盤坐而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