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簽訂結(jié)盟國書進(jìn)行的很順利，由于主戰(zhàn)者陣營失去了廉頗這一絲希望，朝堂上便不再會有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眾臣噤聲注視趙王在國書上加蓋印璽，獻(xiàn)河間五城約秦趙之好，共抗匈奴，沒有誰不識抬舉地出來罵罵咧咧幾句。
是啊，忍一時之辱得一國安定，想想也不會太虧吧。
很多臣子以為魏無忌能當(dāng)對抗秦國的主帥，無奈趙王斷不會同意這個做法。風(fēng)雨飄搖的趙國不會把僅剩的那么點籌碼交給一個聲望極高的魏國貴族，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萬一魏無忌臨時反目，那后果是不堪設(shè)想的。
李牧？調(diào)不開啊，沒了他，北境代地可就相當(dāng)于交給匈奴和燕國了呀。
沒有領(lǐng)軍主帥、沒有足夠的錢糧，拿什么跟秦燕兩國打。
在所有的可能性被一一否決之后，趙偃不得不答應(yīng)這個“喪權(quán)辱國”的提議，乖乖交出城池，乖乖簽訂盟書。
眾臣和趙王目送甘羅退出殿外，在他們看來，甘羅離去的身姿像是一個強橫不講理的劫匪，大搖大擺，趾高氣昂，無奈誰都拿他沒有辦法。
甘羅當(dāng)然走得很瀟灑，他甚至開始憧憬凱旋而歸時的美妙場景，只不過，事情不走完最后一步就放松警惕，恐怕會栽上一個再也爬不起來的跟頭。
甘羅走后不久，群臣已經(jīng)下殿，趙王正準(zhǔn)備回后宮歇息養(yǎng)養(yǎng)精神，卻呼聞宮奴稟報，信陵君魏無忌求見。
“魏卿？”趙偃略微疑了片刻，心中只道魏無忌是前來商議大婚之事，也不作他想:“帶他來偏殿見寡人。”
趙偃于偏殿端坐，已命人設(shè)好酒水等候，他原以為魏無忌來時，兩人談的是兒女姻親的快事，卻沒料到魏無忌一進(jìn)殿門，竟是一臉凝重慌亂之色。
“大王...大王...！”魏無忌快步近前，高聲嘆道:“那甘羅放不得??！”
趙偃見魏無忌這等慌張，不由內(nèi)心一稟，急忙問道:“魏卿何出此言？寡人既已簽訂盟書，那甘羅乃秦之使者，如何殺得？”
魏無忌幾欲捶胸，重重地哀嘆一聲道:“咳、大王簽訂盟書倒沒什么，但那甘羅一樣得殺，此人絕留不得啊！”
“哦？”趙偃不解，但見魏無忌如此著急，他內(nèi)心也不免后怕，“莫不成此人不殺，將害趙國社稷耶？”
魏無忌點頭道:“臣雖未涉朝堂議政，但朝中之事臣也頗有耳聞。大王，你可記得那甘羅此行使趙最初非目的是為何？”
趙偃一國之君，連日來夙興夜寐，愁得腦袋都大了，豈會忘記甘羅一開始的目的。隨答道:“寡人當(dāng)然知道，他是要護(hù)送張?zhí)聘把?，?lián)燕攻趙，奪河間之地也?！?p> 魏無忌見趙偃答得輕松，卻還蒙在鼓里，幾乎氣得跳腳。
“大王啊，此人為了活命，竟絲毫不顧呂不韋多年苦心經(jīng)營的秦燕交好之局面，反倒立即與我趙國交好棄燕國不顧。大王試想，那張?zhí)茷閰尾豁f心腹，也替秦國歷下不少功勞，甘羅此舉，已經(jīng)相當(dāng)于把張?zhí)瀑u了呀！背信棄義之人尚不算可怕，可怕的是此人巧言善辯、心計深不見底，他日必為列國心腹之患吶！”
魏無忌所言趙偃豈能不知，從甘羅殺竹城城主開始，趙偃便覺此人心狠手辣，甚至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恐怖的是，此人竟還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待他長大成人羽翼漸豐，在秦國的朝堂有了一席之地，那毫無疑問是六國的心腹大患！
然而...趙偃還是沒弄明白，因為他堅定的認(rèn)為甘羅殺不得，殺了甘羅勢必為引來大戰(zhàn)，趙國絕無力面對秦燕聯(lián)軍的夾擊。
魏無忌見趙偃愣神，情知趙偃一時沒想明白，便直言不諱道:“大王，獻(xiàn)城求和當(dāng)然可行，但大王可曾想過，把他甘羅殺了不一樣可以獻(xiàn)城求和嗎！”
趙偃怔了片刻，又問到:“殺了他，寡人如何和秦王交代？況且甘羅乃呂不韋親近之人，又是齊國上將軍甘茂獨孫，寡人如何能殺？”
魏無忌又道:“咳！大王忘記甘羅殺了竹城城主趙攸嗎？若非大王有意阻撓，竹城之人定恨不得殺之而后快。如今之計，大王只需派一個暗使告知竹城之人，讓他們殺了甘羅，再把此事擱在竹城的頭上，定可行之！”
趙偃聽了此話，兀自思忖一陣，便是豁然開朗:“魏卿的意思，莫非待甘羅死后，向呂不韋交出幾個竹城‘叛逆’，便能神不知鬼不覺，寡人也無需背負(fù)殺害甘羅之責(zé)了！”
“正是如此啊，大王！”魏無忌激動地喊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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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霏逃了，幾乎是和甘羅同時出城的，她不知道往哪里逃，她也沒有想過往哪里逃，對于她來說，出了邯鄲城，哪里都是一樣。巧合的是，她和甘羅離開的方向是一致的。
與其被強制嫁給一個連面都沒見過幾次的陌生人，趙霏寧愿死在外面，至少在死之前，她能夠自由自在地逍遙一陣。
她扮成宮女的模樣混出了宮城，身上還帶了一些金銀珠寶，有了這些東西，她能夠輕易地買到一身樸素的衣裳，然后女扮男裝喬裝一番，輕易地躲過了看守城門的士卒。
往哪里走呢？趙霏一路上暗暗琢磨著，胯下的馬兒悠悠打著響鼻，顯得很是愜意，似乎也在等待著主人的指示。
她喜歡北邊的雪，可惜，現(xiàn)在離下雪的季節(jié)還太早。往南？那里是魏國、魏家的地盤，惡心，不去！
想了半晌，趙霏忽地一笑。
“去太行山看看吧，聽說，那里山巒高絕青翠一片，漫步山道時，常能見到云霧彌漫山谷，時如白練騰空，時如茫茫大海，像仙境一般呢。”
趙霏拍了拍馬兒的脖子，像是在對馬兒說話。馬兒會意，高高地嘯了一聲，撒開蹄子奔向遠(yuǎn)方。
此時的王宮內(nèi)，霏公主不見了的消息傳到了趙王的耳朵里，趙王怒氣沖沖地來到公主的住處，只見一婢女伏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身上穿的正是公主的服侍。
旁邊的宮奴見大王來了，急忙跪地奏到:“啟稟大王，奴才今日申時奉瑤妃之命給公主送來一盤點心，”見公主舉止怪異，這才發(fā)現(xiàn)是服侍公主的奴婢巧兒假扮的，而公主已不知去向?！?p> 負(fù)責(zé)王宮巡防的庶衛(wèi)長雖知自己職責(zé)有誤，但不敢妄言，只得硬著頭皮道:“臣得到消息，立即讓宮中侍衛(wèi)搜索公主的蹤跡，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一炷香之前才得知公主于午時一刻扮成宮女模樣，假借出宮買辦之事混了出去?！?p> “呼...呼...！”趙王氣得大喘粗氣，厲聲喝道:“宮里找不到立刻去邯鄲城里找哇！一群廢物！還楞在這里干什么！”
“諾！”庶衛(wèi)長得令，叫上其他幾個侍衛(wèi)立刻走開了。
巧兒閉著眼睛，她不敢看大王，大王連問了她幾聲，她都緊緊地逼著嘴巴沒有吐出一個字。
“說！公主去哪兒了！”
“快說！你這賤婢！快給寡人說啊！”
趙王狠狠地踹了巧兒幾腳，巧兒強忍著疼痛，眼淚從眼縫里流淌出來。
直到巧兒被寬厚的木板杖斃于殿前，她也沒有說一個字，一灘駭人的血跡將公主的寢宮殿前染成鮮紅色，滑下階梯，緩慢地流向遠(yuǎn)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