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私奔2
第二十八章私奔2
金三四躺在一間偏僻廂房的床上……說起來自己拐帶郡主這么大的罪名難道不該是躺在大牢的草堆上嗎?昌俞城犯人的待遇都這么好的嗎？
他才剛剛醒過來，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來后只覺得周身疼得要命，再一看傷口處已經(jīng)被包扎好了，從頭到腳，包得像個粽子……那群人下手可真夠狠的啊!
金三四仰面望著紗帳——他目前也只能動動脖子還是那種只能微微的動動脖子了。嗯，到底是逃過一劫啊，可是接下來呢？他思考著大難不死必有后?！瓊昧司腿グ研∏缤党鰜?，這次得先計劃好，選好逃跑路線確定守將換班時間……
金三四正忙著策劃他的私奔大計時，房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一個偉岸的影子，金三四吃力的轉過頭去，接著微微一愣。那個影子不是別人，正是云大將軍，那個差點結果自己小命兒的人，她的父親……
金三四有點緊張，畢竟自己差點兒拐跑了人家的女兒……
大將軍關上門，徑直走了過來，因為似乎有心事所以直到走到床前才發(fā)現(xiàn)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他，一時間有些嚇著，但畢竟是征戰(zhàn)沙場多年的猛人，幾乎是同時便將那抹不協(xié)調拋在了腦后，他在床邊的凳子上坐下，淡淡道:“你醒了啊……”
這大概就是沒話找話吧，你不是看得見嗎!金三四心里這樣想，面上“嗯”了一聲，然后又想一個“嗯”是不是太失禮了，這人可是一個王爺，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可是小晴的老爹啊!于是他又補充道:“剛醒，昨日……多謝王爺手下留情?！?p> “昨日?”大將軍愣了愣，然后冷笑一聲:“你已經(jīng)昏睡三天啦……”“三……”金三四吃了一驚，不去想那一聲讓人心里發(fā)毛的冷笑，他咬著牙吃力的想要坐起來，只是身體沉重得好像每一處都被綁上了千斤巨石，試了幾次也是徒勞無功。大將軍看不下去了，淡漠道:“別動了，要是你死在這兒我可是很麻煩的!”
金三四果然不再掙扎，這一松懈，頓時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他仰面看著紗帳，這一次卻是連轉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兩個男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她……沒事了吧?”大將軍輕輕點了點頭，看向那個青年，他似乎松了口氣，嘴角不自覺的有些微揚。云大將軍看著這張臉便有些來氣，冷哼一聲:“你來王府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你到底給小晴灌了什么迷幻藥，竟然讓她不惜做到那個地步……喂你眼睛別轉到里面去啊，信不信我叫人挖了你的狗眼!”
金三四真不知道怎么就看出自己不是個好東西了，為了自己的“狗眼”，他只得轉動眼珠看向那個中年男子，然后他就看到一雙夾雜了憤怒、迷茫、欣慰、難過甚至還有幾分可憐的眼睛……
那個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王爺啊，那個威風凜凜手握重權的大將軍啊!
金三四驀然發(fā)覺，來到王府的兩年里，他從未見過他在她的面前高高在上，也從未見過他在她的面前威風凜凜，與其說沒有倒不如說在那個家里完全是反過來的……除了在某些事情上這個男人用那可笑的溫柔半步不退……
“為什么？”金三四輕聲問道。
“因為你保護不了她。”
“……”金三四心說我問的不是這個啊!他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重點，但那個念頭如青煙一般，怎么都抓不緊，他皺了皺眉將它拋在腦后，回到了自己的問題，他說:
“您為什么……一定要造反呢？”
“過往兩年，在那株桃樹下，她每次的悲傷都離不開這兩個字?，F(xiàn)在不好嗎？為什么一定要做那千夫所指怨聲載道的事呢?為什么一定要看見流血才甘心呢？那萬萬人之上的位置就那么重要，甚至……比她還重要嗎？”
青年的目光如炬，深處藏著憤怒與不解。當少年心喪若死的時候，是少女讓他重拾了希望，但是很多很多次，少女傷心的時候少年卻無能為力。金三四真希望那個悲傷的永遠是自己，那天少女的笑顏勝過滿樹桃花，怎么舍得讓她傷心呢?他想要一個解釋，只是……
“桃樹……兩年……每次?”大將軍眼中閃爍著寒光，額頭上似乎有青筋暴起，啊……居然整整兩年了啊!這家伙就在眼皮子底下……
金三四咽了口唾沫:王爺……您，您搞錯重點了啊……
他還真擔心大將軍一時忍不住就掐死了自己，好在大將軍不愧是經(jīng)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便將那股失控壓了下去，他看了青年一眼，接著轉過頭看向窗外，現(xiàn)在應該是下午，陽光透過窗戶落進來，被格柵劃成一格一格的小塊，他輕輕嘆了口氣，緩緩開口:
“小晴的娘親在她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他頓了一下:“被當今天子害死的……”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憤怒，有的……只是化不去的悲傷。
金三四心中微微一驚，他第一次在這個半生戎馬的大將軍臉上見到這種神情。中年男人像是在追憶，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我和小晴的娘從小一起長大，投身軍伍那年，我們約好等我衣錦還鄉(xiāng)就娶她。說來可笑，那時出云國恰逢大亂，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來，現(xiàn)在想想要是當時回不來了，豈不是要她守活寡？呵呵……慶幸的是我不僅活了下來，還步步高升，從一個小小走卒爬到少將，還有幸結識了當時御駕親征的太子殿下得到賞識，我與還是太子的先皇陛下相逢恨晚，引為人生知己，甚至以兄弟相稱。后來太子力薦我成為手握十萬重兵的鎮(zhèn)北大將軍……那年我回到故鄉(xiāng)，布衣瘦馬，沒有帶一兵一卒，我對她說‘你現(xiàn)在是將軍夫人了’，她拉著我的手說‘你回來啦……’……那一刻我知道我讓她等太久了?！?p> “先皇繼位，雄才大略，頗有幾分昔年大玉末代太子風采，而我是他手中最鋒利的劍，最堅固的盾，那兩年里平定內外拒強敵，我們都相信只要有我和他在，出云未必不能與大離等王朝一爭霸業(yè)……”
金三四看見男人眼中那死寂多年的火焰仿佛開始重燃，但是下一刻卻忽然黯然了下去。男人苦笑一聲:“可是他死了……”這世上敢對一個皇帝說“死”字的，怕也只有從來沒有君臣只見的兩個人了吧……金三四忽然覺得有些悲涼，說好了一起打天下，你卻突然撒手人寰……那位先皇未免也太任性了。
“那是冊封我為異姓王之后一個月的事，聽說是突發(fā)暗疾……也許是那些年在沙場上留下的暗傷……總之連遺詔都沒有留下，繼位的是他十歲的長子，也就是現(xiàn)在坐在位置上的那個，我原本是打算輔佐新帝完成先皇夙愿，可惜啊……哼……”
大將軍自嘲一笑，金三四道:“可惜新帝猜忌心太重?”
“那小子和先皇不同，驕橫自大……也許就是先皇一心忙于政事，從而疏于對皇子的管教，總之他從小就不待見我……但我從來沒想過他居然會做到那個地步！也許是聽信了讒言吧，功高震主……呵，想不到我戎馬半生與先皇把酒言歡，卻在新帝繼位時就被安了一個有所圖謀，呵……”
“我膝下無子，只有一個妻子，一個女兒，我一直認為，既然我告老之后這十萬大軍反正都要還回去，既然如此兵權什么他要削就削吧，可是……那個混賬東西！那個混賬東西！”他平靜的說著話，緊握的拳卻早已青筋暴起。
“什么突發(fā)惡疾，她分明……是被毒殺在那座冰冷宮殿中的啊……”男人身子輕輕顫抖，金三四知道那是無法言說的憤怒以及……深深的無力感。
“那時我就知道我和出云再無言和之日，既然他怕我，那我就讓他怕得連皇宮也不敢出！安葬小晴娘親后他居然還敢來提親，說什么本是一家人理應照顧，呵呵！我當時就一巴掌扔在了他臉上，你是不知道他那時的樣子，又驚又怒，充滿怨毒偏偏還只能咬牙忍著說一句唐突，哈哈真是大快人心！皇帝，皇帝又怎樣，我跟他老子打的時候他還不知道在哪兒吃奶呢！”
“當時很多部下都勸我反，他們都是跟隨我和先皇征戰(zhàn)多年的部下，他們說新帝驕橫暴虐，品性不及先皇十之一二，又聽信奸臣讒言，出云遲早會敗在他的手上，與其如此不如由我來接手……可是我拒絕了，我不想看見先皇的江山因為我而支離破碎，所以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忍讓，我以為那小子明白，可那蠢貨居然就以為我怕他了，派一個驕橫跋扈的使者來唧唧歪歪，結果讓我隨便找了個借口就給砍了，哈哈鬼知道他當時什么表情！”
金三四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輕描淡寫的說著往事，哪怕商賈出身的他對于這些感觸不深但這一刻也忽然感到那股如山岳般的霸氣。
“那人不會善罷甘休的吧。”他說，有些好奇男人是如何化解死局的。大將軍看了他一眼:“當然不會，所以那小子很快就一封詔書召我進京……”“你沒去？”“做臣子的怎么能抗旨不遵呢，我只帶了兩個護衛(wèi)就大搖大擺的前去面圣了!”金三四心想一口一個那小子，你還知道自己是個臣子啊!
“他就這么放你回來了？”
“哼，不然他還能拿我怎樣？”何等霸氣，金三四頓時肅然起敬。男人卻嘆了口氣:“但是，這么一來我與出云也差不多是徹底撕破了臉皮，他不能來硬的就暗地里各種下絆子，克扣糧草派官兵冒充盜匪，這么些年來，也不知暗地里埋伏了多少眼線軍隊……”
他頓了頓，看向青年，目光鋒利:“所以我才不許她離開，你……懂嗎？”
繁華之外殺機四伏嗎？，金三四心情復雜，原來……什么都不知道的……一直都是他們啊。
“但是……但是您總不能一直把她關在這座城里啊……”
“所以我在等，”男人看著他說:“等一個能夠代替我保護好她的人出現(xiàn)……那個人不是你……”
不是……我嗎？也對啊，我拿什么來……保護她呢？他的心中忽然有些悲傷。
男人站起身準備離去:“給你十天時間養(yǎng)傷，之后自己離開吧。對了，別走南門，那邊“盜匪”多不說還藏了不知道多少妖魔鬼怪，這一點我想你也該清楚……至于晴兒那邊……晴兒那邊……”大將軍苦惱的搖了搖頭:“總之我會想辦法的，你要是真對她好就忘了她吧!”
男人走到門邊就要伸手拉開房門，那個沉默的青年忽然用盡全部的力氣叫道:“大將軍！”
男人皺了皺眉:“你還有什么事？”
他掙扎著坐了起來，眼神堅毅連男人都微微動容，他說:
“三年！”
“什么？”
“給我三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