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從前有個老神棍2

　　第六十六章從前有個老神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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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老頭，我是不是……不適合做道士?。俊彼谀菈K綠瑩瑩的墓碑上，唉聲嘆氣。道術(shù)學(xué)不會，對妖怪還心軟，怎么想都不是個做道士的料啊。

　　但是，不做道士她還能干啥？

　　嗯……不如找個富家子弟嫁了然后混吃等死？

　　這個恐怖的想法才剛剛冒頭便被少女毫不留情的掐滅了。笑話，她初九是什么人，堂堂玉玄門掌門，要成為第二個道祖的人，怎么可能靠別人養(yǎng)活！

　　她不再迷茫，跳下墓碑，拍了拍屁股，背起雙手邁著八字步大搖大擺的迎著夕陽離開，身后的墓碑被斜陽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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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真可憐?！?p>　　“她熬不過這個冬天的吧。”

　　“熬不過吧?！?p>　　“她的父母呢？”

　　“死了，據(jù)說是從南燕逃過來的，那邊最近不是打得很厲害嘛，到處抓人，連偏遠(yuǎn)山村都不放過。唉，本來一家人都快離開南燕邊境了，沒想到男人還是被抓走了。”

　　“她娘呢？”

　　“以前住在城北的破屋子里，靠著一點兒手藝勉強(qiáng)維持娘倆的生計，獨自把孩子拉扯了兩年，后來得了病，也走了?！?p>　　“是嗎，真可憐?！?p>　　路人搖搖頭嘆息一聲，然后離開。那個大概見過小女孩幾面的大男孩又看了看小女孩，猶豫再三，終于走到一邊的燒餅鋪子上買了一個燒餅，他遞給小女孩:“吃吧，不過……只有這一個哦。”

　　她抬起頭，蓬頭垢面，但那雙眼睛卻黑白分明干凈無比，她沒有伸手去接，她其實是知道這個男孩的，知道他是這條街上的孩子王，以前跟著娘親到這邊來賣東西的時候就經(jīng)?？吹剿麕е淮髱秃⒆颖寂芏^，到處搗蛋，街上可沒人喜歡他。

　　娘說這種小混混，看見了就繞著走。

　　但是她今天實在太餓了，餓得已經(jīng)走不動了。

　　大男孩皺了皺眉，然后把燒餅塞到她手里便跑開了。

　　“只有這一個哦?！蹦泻⒌穆曇粼谀X海里響起，他也一定是怕被自己纏上才這么說的吧。她握著手里的燒餅，剛剛烙好還很熱乎，她又抬頭看了一眼男孩遠(yuǎn)去的背影，然后才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真好吃……

　　她現(xiàn)在一個人生活了，娘親兩個月前去世，她抱著那具再也沒有一絲溫度的身體哭了一天一夜，最后還是被人生拖硬拽才把她拉開。她被攔在人群后面，看著他們找了個草席裹住那個溫柔的女人往城外走去……

　　那是她最后一次見到她。

　　陳國的邊境小城，毗鄰南燕，因為靠南冬天也來得比較晚……但冬天總會來的。她身上的衣裳還是很單薄，瘦小的身子行走在蕭瑟的街上，酒樓里飄出誘人的香味，她在門口才站了一會兒就被那個可惡的伙計趕了出來。

　　“哪兒來的小乞丐！”他說。

　　這也不能怪伙計，她現(xiàn)在確實挺像個乞丐的。這兩個月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哦……是去城外找的野菜，回來扔鍋里一鍋煮，她那么矮小還得搭凳子。

　　可是現(xiàn)在入冬了，野菜也沒了……這個冬天該怎么過呢？她想。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那間店前，小女孩抬頭看了一眼，門匾上寫著歪歪扭扭三個大字，可惜她都不認(rèn)識。很久很久以前爹爹倒是教她認(rèn)過字，那個自己都大字不識幾個的男人恨不得把自己會的全教給她。

　　小女孩不知道這家店是干什么的，只知道和兩邊其他的店都不一樣，這家店白日里冷冷清清的，到了晚上卻熱鬧得很，里面很多穿著她看了會臉紅的衣服的小姐姐熱情的招呼客人。

　　那個有點胖的女人又笑語吟吟的走了過來，她捏著她的臉蛋兒說:“回心轉(zhuǎn)意啦？愿意跟我過吃穿不愁的好日子了嗎？”小女孩往后縮了縮。胖女人咯咯笑得花枝亂顫:“你這小妮子警惕心還挺強(qiáng)的，還怕我騙你不成？”

　　她從身上掏出了幾顆糖果，花花綠綠的煞是好看，女孩眼睛一亮，她當(dāng)然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以前娘親賣了東西給她帶過一次，含在嘴里，特別甜。胖女人將她表情盡收眼底，瞇眼笑道:“喏，跟了我，天天有糖吃?！?p>　　但是女孩還是猶豫，她看著一臉微笑的胖女人，小聲開口:“能吃飽？”女人拍了拍肥碩的胸脯:“當(dāng)然能，不僅能吃飽我還要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女孩確實有一點兒心動了，她的視線越過胖女人落到那店門之上，卻覺得那大門就像一只張牙舞爪的怪物。

　　“跟我走吧?！迸峙舜叽俚?，伸手抓向了她的手臂。

　　她下意識的后退，但那只略顯肥胖的手卻隨影而至，她不耐煩的撕開了那層丑陋的面具，不抓住就決不罷休！

　　但卻有一只手搶先她一步抓住了女孩。

　　那是一只干枯的手，就像風(fēng)干的松樹皮。胖女人大怒，眼看就要得手了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壞她好事?！

　　她怒氣沖沖的抬起頭，看到一張同樣干枯的臉，正臉色冷漠的看著她。

　　“哪里來的糟老頭子！”這句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因為她口中的糟老頭子穿著一身道袍背著一把暗紅桃木劍，居然是個道士！道士，那可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啊！胖女人又驚又懼，連忙賠笑道:“不知，呃，不知上仙何故要打斷我娘倆相認(rèn)??？”

　　“娘倆相認(rèn)？”老道士瞇了瞇眼，抬頭看了眼大門牌匾上的那三個大字:“迎春閣……好一個娘倆相認(rèn)的地方啊?！迸峙四樕锨喟滓黄尚Φ?“迎春閣也是能相認(rèn)的嘛，而且我也并未強(qiáng)迫這丫頭啊?！?p>　　老道士冷哼了一聲，低頭看向身邊的小女孩:“你知道這里面是干什么的嗎？”女孩躲在他身后，搖了搖頭。

　　老道士冷冷的看向胖女人，胖女人一個激靈，心思急轉(zhuǎn):“道長，您不去降妖除魔在這里對我們一群凡人的事?lián)胶褪裁?？”老道士眉頭一挑:“魔由心生，我看你這地方烏煙瘴氣，怕是早已藏著什么害人妖怪！”

　　他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再加上那一身仙風(fēng)道骨全然不似玩笑，胖女人頓時嚇得臉色一白，但還是兀自鎮(zhèn)定道:“你，你這臭道士怎么說話的！老娘生意做得好好的哪有什么妖怪！”老道士輕笑一聲，對于胖女人的惱羞成怒混不在意，他拉著小女孩的手就要離開，胖女人眼疾手快撲了過來，老道士冷哼一聲:“爾等凡人，安敢放肆！”

　　只見他衣袖一拂，頓時熊熊火焰憑空冒出，胖女人驚叫一聲嚇得跌倒在地。老道士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拉著小女孩拂袖而去。身后胖女人在火焰的那一邊急得都快哭了:“道長，道長我沒有別的意思啊，是不是真的有妖怪?。康篱L幫個忙??！道長，道長！”

　　嗯，原來她是想拉住這個老道士的啊。

　　小女孩心想，她仰起頭，似乎看見老道士嘴角抽了一下……是錯覺吧。

　　轉(zhuǎn)進(jìn)小巷，確定了那個胖女人沒有跟過來，老道士這才松開了小女孩。他看了她一眼，小小年紀(jì)倒是挺乖巧，居然不哭不鬧，那雙眼睛也生得極好看……不過這又怎樣，這小屁孩兒剛剛可是讓自己損失了一筆不小的收入啊，早知道那個蠢女人那么好騙道爺我早就……

　　“你是神仙嗎？”稚嫩的聲音忽然響起，他低下頭，只見小女孩睜著大眼睛正好奇的看著自己。他心說知道我是神仙你個小屁孩兒還不三叩九拜瞅啥呢？

　　“不是?！彼?。

　　小女孩兒有些失望，她居然有些失望！老道士內(nèi)心愕然萬分:就算我不是神仙剛剛露的那一手也夠得你敬仰萬分了吧！

　　有趣。

　　他面上依然一副風(fēng)輕云淡的樣子，他輕輕笑道:“你找神仙有事？”小女孩點了點頭:“我想問問他能不能把娘親還給我。”老道士微微一窒，小女孩分明有些認(rèn)真的眼光竟是讓他久久不曾感動的心狠狠悸動了一下。

　　“真是個傻孩子……”他摸了摸她的腦袋:“這個世界上可沒有神仙啊?！薄坝械?！”小女孩一把揮開了他的手叫道，老道士手在半空僵了片刻。

　　這個世界是殘酷的。

　　他想，于是搖了搖頭:“沒有的?！毙∨⒓绷?“既然有鬼那為什么會沒有神仙？肯定有的！”老道士心說有鬼所以有道士啊。

　　真是個有趣的小屁孩。

　　“說得像你見過鬼一樣。”

　　“我當(dāng)然見過，就在我家后面的山上！”

　　“哦？那不知你家在哪兒呢，有空我去降了那鬼……”老道士繞有興致，小孩兒而已，估計又是聽多了大人嚇唬人的故事吧。

　　小女孩兒氣呼呼的說:“我家在鳳凰山！山上有個鬼，專門吃不聽話的小孩兒，我見過他，長著一張女人的臉，可兇了……”

　　“鳳凰山？”老道士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認(rèn)真想了很久，當(dāng)某些潛藏在腦海最深處的記憶如潮水涌來時，他的臉色也跟著變白了幾分:“你說的……是那個鳳凰山？”

　　小女孩兒有些糊涂了:“鳳凰山還有很多個嗎？”

　　老道士苦澀的笑了一聲:“沒有，只有一個……那上面確實有一個鬼的……”

　　不過是一個很帥的鬼……

　　小女孩似乎聽見他嘀咕了一句，又好像沒聽見。

　　“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嗎？”這句話她聽清楚了，然后疑惑的看向老道士。老道士微微一笑:“跟著我當(dāng)?shù)朗?，找神仙?！?p>　　“能吃飽嗎？”

　　真是個讓人為難的問題……

　　老道士反復(fù)想了幾遍，最后道:“和我吃一樣的?！?p>　　“好?！?p>　　“答應(yīng)得這么爽快？剛才那個女人說的錦衣玉食你怎么不答應(yīng)？”

　　“娘親說了不能只看表面?！?p>　　“你娘說得很對?！?p>　　“所以雖然你長得丑，但沒準(zhǔn)兒是個好人。”

　　“……胡說！道爺我這么玉樹臨風(fēng)……”

　　他們回到了小女孩兒的家——那個仿佛隨時會倒塌的破房子，小女孩兒本來也沒什么東西，三兩下便收拾好了一個小包袱。他們走出門，上好鎖，遠(yuǎn)遠(yuǎn)聽見一個聲音:

　　“不能跟他走！”男孩兒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扶墻而站，是今早給了她一個燒餅的那個男孩兒，他怒視著老道士:“他是個騙子！”

　　“我看見他騙了張家老爺后傻呵呵的偷偷數(shù)錢啦！”

　　老道士一腦門兒黑線:哪兒來的熊孩子！

　　他正想著要不要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時忽然感覺身后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女孩兒看了男孩兒一眼，對老道士說:“我們走吧。”

　　老道士對男孩兒得意的一笑，昂首闊步帶著小女孩離開。

　　她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家:破落的門扉，門口站著一個楞楞看著她被帶走的十二三歲的男孩兒……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初九?！?p>　　“好名字，是初九那天生的嗎？”

　　“嗯，三月初九?！?p>　　“啊，我都忘了自己是什么時候出生的了……你還不知道我叫什么吧，我叫趙大仙，是玉玄門的掌門哦?！?p>　　“玉玄門的掌門是什么？”

　　“……也不是什么啦?！?p>　　她想起男孩兒的話:“你會騙我嗎？”老道士不屑道:“一個小屁孩有什么可騙的……騙你我是死老頭?！薄斑@可是你自己說的?！弊苑Q趙大仙的老道士這一刻隱隱覺得有什么不對，但到底是哪兒不對呢？

　　他們出了小城的北門，小初九忽然駐足，趙大仙回過頭問道:“怎么了？”

　　“我想找我娘親?！?p>　　“嗯，也是該告?zhèn)€別的。畢竟之后可能就不會回來了啊?！?p>　　“我們要去哪兒？”

　　“本來我是想去南燕的，不過那地方現(xiàn)在亂得跟什么似的，還是算了。我們?nèi)ァ焙冒捎质且粋€讓人為難的問題，趙大仙承認(rèn)其實他壓根兒就不知道該去哪兒，不過管他呢，江湖廣大，總會有容身之處的。他的手指繞著城門劃了一個圈兒最后還是指向正前方:

　　“很遠(yuǎn)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