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袂飄風(fēng)淡月痕,白衣幾曾染俗塵。這是對秦仲陽現(xiàn)在最直觀的感受。他已不是當(dāng)年的秦仲陽,在他的臉上只能看到淡然,凌無霸還道是人死成仙,應(yīng)該是念在一起上陣殺過敵所以來見自己最后一面。
苦笑搖頭嘆氣:“我真的老糊涂,仲陽已死多年怎么可能還是人?他心底善良,為人坦蕩,死后自然成仙,又豈會是我口中的鬼呢?好了,我此生虧欠最多的都在場,總算能死的安心,公主請動手吧?!?p> “我早已迫不及待,你害了我,害了忘塵,害我們不能廝守在一起,實在該死。念在你還能意識到自己的錯,加上七凄的求情,我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痹捯魟偮洌T葛風(fēng)塵提掌運功,毫不留情的朝前打去。
雷霆萬鈞之時,忘塵白袍衣袖大揮,瞬間化解掌力。凌無霸早早閉起雙眼,等待死亡,沒想到最后如沐春風(fēng),忘塵的衣袖救下了他的性命。
“阿彌陀佛,凌大將軍已經(jīng)有懺悔之心,你何必做的這樣絕?難道你費勁心思把我?guī)磉@里就是為了讓我看到你當(dāng)堂行兇嗎?罪過罪過!”投身佛門十年有余,忘塵早已經(jīng)不記得什么是恨,對他而言,諸葛風(fēng)塵還活在人世間便已足夠。
“你不愿還俗與我長相廝守,難道不是介意自己還是戴罪之身?只要這個罪魁禍?zhǔn)追?,朝廷再不會有人針對你,沒有人能再阻礙我們在一起?!碑?dāng)日忘塵肯陪自己度過最后的時辰,不正說明他對自己還有情意嗎?唯一阻礙他們的除了和尚的身份還有就是凌無霸。雖然當(dāng)年有死囚冒名頂替,但若是凌無霸知道他還活著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諸葛風(fēng)塵實在想不到還有什么理由阻隔著他們。
“為什么你放不開執(zhí)念,我是個出家人,出家人六根清凈,看破紅塵,我們不會有結(jié)果的。風(fēng)塵放過凌將軍也放過自己,要是沒有別的事,貧僧告辭?!蓖鼔m和尚作揖一拜,轉(zhuǎn)身走去。
諸葛風(fēng)塵不能接受這樣的結(jié)果,大喊道:“忘塵且慢!”徑直堵在門前,不讓他走?!皥?zhí)念?難道你出家的思想就不是執(zhí)念嗎?為何你不能還俗?莫非你在乎的是‘妙彈神僧’的虛名?”
“你也說那是虛名,無所謂在乎不在乎?;蛟S你說的對,我是神僧,是白道的一份子,雖然你并非黑道中人,但是你也非白道人士,況且九尾狐的名聲別樣的響亮,說到底你就是歪門邪道?!惫沤裰型膺€沒有這樣的先例——白道和尚和做派不正的女淫賊好上。
“原來我諸葛風(fēng)塵跟你在一起會讓你覺得羞恥!對啊,我是個賤女人,淫蕩不堪,何德何能御配有道高僧,豈不是壞了你們清涼寺的名聲?”諸葛風(fēng)塵扯著嗓子說話,粗聲喘氣以泄憤怒。
轉(zhuǎn)而又道:“好,忘塵你盡管走出這個門,不過從今往后我諸葛風(fēng)塵還是你的女人,誰敢多嘴我就殺誰?哪怕血染江湖?!?p> 忘塵微微嘆氣,發(fā)出一句“阿彌陀佛”。他知道諸葛風(fēng)塵說的是氣話,歸根結(jié)底她本性善良,做不出那樣殘忍的事。順手掏出一本書遞上前道:“這本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希望你常讀可以化解身上的戾氣,貧僧告辭。”
看著忘塵又一次離去的背影,諸葛風(fēng)塵大叫發(fā)泄,佛經(jīng)半拋空中,奮力一掌,瞬間下起一場紙片雨。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但是在她這兒,女人就是最蠢的活物,總是不知所措。
說不清道不明的氛圍陰郁地包裹全場,尹龍星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難道真的眼睜睜看著兩個瘋女人開殺戒?
梁笑茹率先出口,打破快要結(jié)冰的氣氛:“清涼寺藏污納垢,沒一個好東西,李元卿教出來的能有什么好鳥!姐姐莫要生氣,倒是這個人該怎么處置?”
凌無霸對上笑茹尖銳的眼神,不自覺向后微微傾倒。不僅是因為對方的震懾,還有就是聽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名字——李元卿。
呆滯許久的七凄再次求情:“舫主,諸葛姑娘,大師都說放過我爹了,你們就再給他一次機(jī)會,來生七凄做牛做馬也會報答兩位的恩情,七凄求你們了!”傻丫頭跪在地上好一會兒,為表誠意更是開始磕頭求情,看得人心疼。
“你別這樣,七凄,你快起來?!敝髌拖喾Q好久,梁笑茹早已將她當(dāng)做自己的妹妹,亦是不忍心她這副模樣?!盀榱诉@樣的父親,值得嗎?”梁笑茹扶住七凄,阻止她繼續(xù)磕頭,既然當(dāng)事人都不責(zé)怪無情無義的父親,梁笑茹可以不計較,“七凄,我可以放棄凌無霸的人頭,這是你的決定,我尊重,但諸葛姐姐怎么決定我可就不能多插手了。”
但是諸葛風(fēng)塵真的下得去手嗎?五味陳雜,無一愿能成,運功舉起的一掌還未發(fā)出,再一次縮回。非是忘塵那一句“放過凌將軍也放過自己”奏效,而是她怕真的一掌下去,忘塵會更加厭惡自己。
所有的矛盾化作一聲低吼,人一步并做兩部跑出破廟。結(jié)果顯而易見,諸葛風(fēng)塵放棄以殺戮來報仇雪恨。凌無霸心中暗自松口氣,背后冷汗直冒,值得慶幸。
梁笑茹更擔(dān)心的還是諸葛風(fēng)塵,她受到不小的打擊。冷聲道:“便宜你了。”事情到這一步,七凄是不能再跟著自己了,不好直接交代,唯有對著尹龍星大叫:“你的娘子還給你,你們好自為之!”說完追尋諸葛風(fēng)塵的腳步,一同飛奔離去。
猶豫不決的結(jié)果就是得自己收拾爛攤子,尹龍星關(guān)心道:“七凄,你們有何打算?”他倒是可以送他們回將軍府,只是這位真娘子要如何面對實在不知所措。
七凄上前為凌無霸松綁,一時間也沒有頭緒,父女兩楞在原地。家里的其他親人都在京城,這里的將軍府幾番風(fēng)波住的也不舒心。思考良久,還是七凄先開口:“這里離皓天山莊近,我們也沒有其他親人在這里,可以先去姑姑那里暫住幾日嗎?”
“這……”山莊才剛剛消停,尹龍星也不知道合適不合適。
七凄立馬反口道:“我看還是回將軍府去,不好打擾了別人?!?p> “沒關(guān)系,就住在皓天山莊,二娘好久沒跟娘家人正正經(jīng)經(jīng)相處了?!毕氲胶竺孢€要參加太乙山的約戰(zhàn),他又不在府中,沒有煩心事可以煩到他,住就住吧。
凌大將軍受傷不輕,需要靜養(yǎng),可能是要在山莊多住一些時日??吹揭埿怯謳踊貋?,沒有巫弦月的不高興倒還有歐陽若的不開心。
“這又是誰呀?難怪以前那個總說阿星你出一次門就帶回來一個女人,你怎么這么花心?。俊敝毙宰拥娜司褪枪懿蛔∽约旱淖?,一旁的浮云一個勁的用手肘頂他,依舊封不住他那張嘴。
“她是如假包換的七凄。還有以后別總這個那個的,有話請直說,我能承受?!笔茄剑撬€在,這會兒估計又是一張醋熏臉,還要假扮自己毫不在意的樣子招待人家。
想著想著傷感總是莫名而來,尹龍星微整心情道:“我回房了,晚膳不必算上我?!备≡迫尤グ籽?,歐陽若也意識到自己多嘴,不過間接也反映尹龍星對巫弦月的感情的真。
只有自己的院落,自己的書房才能夠帶給自己一絲寧靜,保持清醒的頭腦。不得不承認(rèn)巫弦月是個讓人心動的女人,尹龍星不想否認(rèn)自己喜歡過她,但他們兩之間的鴻溝已經(jīng)不僅僅是夫妻間不信任而導(dǎo)致的一連串事件,更有甚者是關(guān)乎黑白兩道名譽(yù)的問題,這個問題不比忘塵和諸葛風(fēng)塵之間來的簡單。
想到諸葛風(fēng)塵,尹龍星立馬站直身子,今天不就是為了跟她打探千面戲子的下落的嗎?怎么就給忘了!天已黑下,但尹龍星已然不想坐等,一路飛馳到琴坊??上俜灰呀?jīng)歇業(yè),黑燈瞎火的,沒有一點的人氣,短時間內(nèi)應(yīng)該是難再找到她了。
二夫人連連受到打擊,無處訴說,這次又來噩耗,自己的大哥都未能幸免于難。好在留著性命,至少還可以互相傾訴。她終于是見到真的七凄了,與想象中的差不多,這便是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忘塵以德報怨,不僅放過凌無霸,還關(guān)心他的傷勢,托人送去清涼寺的治傷良藥,但始終是傷害過自己的人,見面還是能免則免。
屋漏偏逢連夜雨,大將軍傷還沒養(yǎng)好,不利的消息一個接一個。軍師找來皓天山莊稟告事由。幾天前的早朝四王爺參了大將軍一本,說他私用軍隊卷入江湖爭斗,致使三百鐵甲軍罹難。本該招大將軍上朝問話,卻不曾想大將軍被賊人所捕,不知去向。還未站隊的凌無霸本來是眾皇子搶手的肥肉,這下人人厭棄。更有政敵夸大其詞,列出十大罪狀,皇帝一氣之下已經(jīng)罷免了凌無霸大將軍的職位。
皇帝二度臨朝,疑心極重,早有收回軍權(quán)之心,這次沒有下令誅殺凌無霸已經(jīng)是超出意料之外,或許是以為他必定會死在賊人手中。可惜凌府一家被抄,凌無霸的妻兒大多被貶流放,這下他真的只剩下七凄這個女兒了。以前凌無霸下令通緝梁笑茹的告示被悉數(shù)撤回,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這次是凌無霸有份參與江湖之事,怪不得江湖人用江湖規(guī)矩了。此舉未嘗不是在敲打六王爺,皇帝眼線遍布天下,不會不知道六王爺手底下有個群英會。
二夫人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自家兄長,想不到凌無霸先安慰起眾人:“妹妹,女兒啊,我不中用,往后的日子不能照拂你們,我心中有愧!”
“大哥你別這樣說,不過是一切回到原點,沒事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是時候該夢醒了,二夫人如今也算家道中落,山莊也掌控在外人手中,仿佛什么都沒了。
“姑姑說的對,只要人還在,我們大家在一起便是幸福?!睂τ谄咂鄟碚f,沒什么兩樣,反倒更好,她從來沒有這樣的機(jī)會近距離接觸到親人,或許親情就是從這一刻開始。
永遠(yuǎn)不要低估男人的野心,好不容易爬上去的位置,少有人甘心自己平庸,除非這個人死了。凌無霸恰恰就是這種人,眼下是消停,實則養(yǎng)精蓄銳。梁笑茹已經(jīng)給他指出明路,東山再起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