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算是有錢人
“嘖嘖嘖，房子都這樣了，還能住人嗎？”
允知還真是第一次看見這么破敗的屋子，院子里積雪未掃，也無煙火氣，這樣還有人住?
寶昕心很酸，圖師傅手藝出眾，卻是落到這般境地，又是有些歲數(shù)的人了，可怎么過？
“你們找誰？”
破敗的屋子墻壁后面轉(zhuǎn)出一個瘦小的身影，因為瘦，兩眼大大的，嘴唇干裂發(fā)白，哆嗦著，警惕著。
允知短暫地驚訝過后，走過去蹲在他面前：“小弟弟，你們家都這樣，怎么還沒離開？就算到廟子里借宿，也比這里受凍強。”
“爹爹病了，祖母也病了，祖父讓我照顧好他們，他去賣些東西，我們就去住客棧。雪大山路不好走，祖父去打探過，同興寺緊閉寺門，不接納受災(zāi)的人?！?p> 寶玥拿了一盒子點心過去：“小弟弟叫什么？這點心姐姐送你吃。”
“祖母叫我山娃?！鄙酵耷忧拥卮蛄克麄儯瑑裳哿辆ЬУ?，看得出來很高興有人前來。
“很好聽啊，長大了一定如山一般高壯。你冷不冷？香蕓，你去看看，成衣鋪子的棉衣棉被拿來沒？”
山娃看了寶昕一眼，有些無措，為什么這個女娃看起來比她還小，做起事來卻跟大人一般？
泰永、泰學(xué)同去，沒一會兒帶來兩床棉被和幾件棉衣：“糧食還沒到?！?p> “山娃，我們給你家送東西，你愿意讓我們進去嗎？”
山娃的一張小臉漲紅了，看起來非常清?。骸罢娴慕o我家嗎？真的屬于我們了嗎？”
“當(dāng)然，你看哥哥姐姐是騙子嗎？”
“不是?！鄙酵薮舐暼氯轮?，清脆的聲音在小院里回蕩：“祖母，爹爹，有好心的哥哥姐姐給我們送東西來了。”
寶玥拽了在一旁眼淚汪汪的云綃：“去車上拿些糕點，他們這老老小小的，墊一墊。”
山娃牽著允知的手，一行人轉(zhuǎn)到墻壁這邊，卻看見土炕上病懨懨地躺在雪中的兩人。
山娃扭著手指：“我剛才把炕上的雪清掃過，怎么又積上了？”
“唉，造孽喲?！苯饗寢尠才胖?，讓人掃了積雪換了被褥，又從車上拿下油布，在屋子里搭了簡易的篷子，買了炭點上爐子燒上開水，縱是半露天，卻也暖和許多。
山娃的祖母昏昏沉沉地醒來：“哎喲，這是菩薩救苦救難啊，大妹子，謝謝了?！?p> 眼角滑下渾濁的淚，看山娃穿上一件不合身的長襖子，不由笑了：“年紀大了，一場大雪都支撐不起，唉?！?p> 金媽媽安撫她：“會好的?！?p> “祖母，這是姐姐送來的點心?！?p> “山娃吃，要謝過哥哥姐姐哦?！?p> “嗯嗯，謝過了的?！?p> 山娃打開點心盒子，捏了一塊兒喂祖母，金媽媽怕她噎著，拿裝開水的碗在雪堆里過涼，湊到她嘴邊：“喝點水，太干了?！?p> 金媽媽看山娃祖母吃相并不粗魯，覺得他們也曾經(jīng)富貴。
“真好，謝謝大妹子，這水喝下去啊，就像久旱的禾苗飲了水。山娃，去給你爹爹喂些水。”
“爹爹還沒醒?！?p> 泰永上前，輕輕扶起山娃爹爹，山娃將水湊近他爹爹唇邊，他爹竟然喝了一些。
“唉，我們祖籍江南，山娃爹幾年前進京趕考，沒想到遇到賊人，受傷嚴重，昏迷不醒，賊人也不見蹤跡。好藥好參不斷才保住命，今年年中終于蘇醒了，只是睡的時候比醒著多，也說不了話?！?p> 金媽媽寬慰地拍拍她：“那你要快些好起來，孩子小，沒人照應(yīng)可不成。孩子娘呢？”
“我們落魄，曾在山坳寄居，孩子娘受不得苦，生下孩子在山坳，沒坐月就離開了。算了，是我們圖家對不住她?！?p> “真是圖師傅家？圖師傅呢？”
寶昕走上前，看著圖太太道：“我就是來找圖師傅的?！?p> “呃……”圖太太不知道怎么稱呼她，“女娃娃是觀音座下的女童吧？模樣俊，聲音清泠，不知姑娘尋我們當(dāng)家的做甚？”
“當(dāng)日買了圖師傅的木雕，知道你們住這里，下大雪了，特意過來看看?！?p> 圖太太微微沉吟，恍然：“哦，你就是夜市上買木雕的姑娘。我們當(dāng)家的回來直夸你有眼光，還罵山娃，明明大些，卻不如你伶俐呢?！?p> 聽見因為自己害山娃挨罵，寶昕有些不好意思：“山娃多大了？”
“六歲了，就是太瘦，看起來小?！?p> “哦。他挺聰明挺懂事的，將來一定有出息?！笨创蠹乙荒樅眯Φ乜粗瑢氷苦洁阶欤骸斑@里沒法住了，你們?nèi)绾未蛩悖俊?p> “官衙來人看過，說是上報后會救助我們?！?p> “一層層上報，一家子凍著餓著等著？”
圖太太忍不住捂臉哭：“江南的產(chǎn)業(yè)全賣掉了，都是為了這個倒霉運的兒子??！就這么一個兒子，能怎樣？也不知什么時候是個頭！”
寧寶昕自己合計了一番，拉著金媽媽到一邊：“娘親外城有沒有陪嫁的宅子？小些的?！?p> “外城沒有，內(nèi)城倒有一處小院子，就在宜居巷，周圍都是衙門里的人居家，很安全。一明兩暗，當(dāng)初只想拿來存放東西的。”
“那……讓他們暫時借住可以嗎？圖師傅的手藝很好的”
“不用回稟少夫人？”
“先讓他們搬過去，我回家自己跟娘說?！?p> “聽姑娘的。姑娘莫非想用圖師傅？”
寶昕笑了笑，沒說話，她才不說想做生意呢。
“圖太太，等圖師傅回來，你們商量一下，給你們挪個地方，在內(nèi)城，小院子，一則避風(fēng)雪，二則利于病人修養(yǎng)。要不先留個幾十兩銀子應(yīng)急，晚些時候再來聽消息？”
圖太太很是激動，可是她不能隨便做主：“幾十兩銀子？哎喲，說實在話，若不是兒子這病耗錢，我們一家子一年吃用也不過十來兩，莊戶人家一年五兩就夠了，八兩十兩都能娶媳婦了?！?p> 寶昕本來就不懂民生，不知稼穡，從未想過月例銀子會是一家子一年的嚼用？
怎么可能？
看著寶昕圓溜溜不敢置信的模樣，圖太太笑了，精神好了許多：“姑娘還小，不懂也很正常，就像我們?nèi)デf子里不懂四時五谷一般。莊子里很多人一輩子就沒見過整塊的銀子，只知道攢銅錢。”
寶昕傻了：月例十兩，娘親每年還給他們每人存兩千兩，算起來，七房很有錢啊。
十年就是兩萬兩，那么……
或許，前世她的犧牲本來就護不住姐妹兄弟，只因為，財帛動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