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云開見心
“廿生……”
風中送來一陣寒氣,楚云音自徐廿生跟前慢慢停住腳步,終是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了他的異樣,他這是怎么了……
楚云音低頭想了想,他應(yīng)該不會那么快知道才是,便不想惹得他擔憂,另去找話說道:“今天早上走得急,忘了告訴你,我是去宗門測試了?!?p> “我……我還學會了御物飛行呢……”
“還有,早上那碗粥我還沒喝完……”
“還……還有,今天晚上吃什么……”
任憑楚云音手舞足蹈說了半天,俆廿生仍是靜靜地站在原地,不接話也不曾靠近她一下,而她也始終不敢去看他目光,仿佛做錯了事心虛似的。
可她明明哪里都沒有做錯啊,剛剛從云峰臺上摔下來她還沒緩過神呢,直到現(xiàn)在都是手腳冰涼,他卻在這里冷著臉對她。
想著想著,楚云音忽然有些委屈心酸,不知道俆廿生到底怎么了,一點兒也不似平日里那般好了。
說到底,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想過告訴他,她遇到了那樣的危險。
俆廿生忽然不再看著楚云音,轉(zhuǎn)身便往回走,月白衣袂拂過一片清冷,留下她一人怔怔立在原地,對著滿地寒風。
他為什么不理她!楚云音焦惱地望著俆廿生離去的背影,按下心底的委屈去追他。
“廿生,廿生?!背埔魡镜?。
面前的身影每一步都走得那樣冷漠,連俆廿生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惱些什么,是她有了危險從來不告訴他,還是自己那時慢了一步,險些就眼睜睜地看著她葬身眼前。
她不信任他,可他又有什么值得她信任。
她覺得他保護不了她,所以從不告訴他,她遇到了危險,而他,也確確實實沒有護住她。
“俆廿生!”
身后傳來一聲怒喝,楚云音叫道:“你給我停下!一步也不準走!”
俆廿生果真停住腳步,背對著楚云音,肩上青絲漂浮。
看他這樣肯定是知道了方才的事,知道了就知道了,為什么不是安慰她,為什么卻是不理她!
“你要是現(xiàn)在不理我,日后我就……我……”
楚云音忽然發(fā)覺自己放不出一句狠話,真是沒出息!沒出息!
她站在原地垂下頭,陡然紅了眼眶。
是不是哪里做錯了?又到底是哪里不對了?好像她是一個瞎子似的,四處去摸他的心。
“云音?!?p> 就在楚云音險些落淚的那一刻,俆廿生終于開口喚她。
寒冰靈氣漸漸褪去,周圍的溫度也一點點回暖,楚云音聞聲抬頭,便見俆廿生早已站在她跟前,他低頭看著她,而她也終于看清了他眼中的情愫。
原來,他的目光里全是心疼。
“你也不要叫我了!”楚云音忽然有了底氣似的,一把將俆廿生推開。
卻不料俆廿生竟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全然沒有了平日里的溫和,抓住她的手推也推不開,他忽然傾身將楚云音按在懷中,輕聲道:“我也不知道,方才若是失去你,是怎樣可怕的事?!?p> 那樣真切的溫度貼在心口上,楚云音靠在他肩上怔忪了一瞬,而后咧開一個比日光還要明媚的笑容。
“我就在這里,哪兒也不去?!?p> 你不會失去我的,楚云音蹭了蹭俆廿生的白袍,原來,廿生對她這么重要,即便只是不理會她,她就已經(jīng)不能接受了。
“我不告訴你,是怕你擔心嘛?!?p> “我在此發(fā)誓,以后有了危險,第一個就叫你的名字!第一個就告訴你!”
來福瞪大了雙眼蹲在原地,小心地四爪并攏,搖著尾巴盡量裝死,以免打擾到世子殿下和小姑娘。
看來應(yīng)該沒事了,它不會被扒皮了。
而后又瞧著楚云音的背影,尋思著要不要去將那個黑衣小子給宰了。
世子殿下的小姑娘也是他能碰的嗎。
天上浮云散開,日光落在這一片角落里,如斯珍貴。
清源宗往東,宴方都龐大的宮殿之上,金銀玉石煌煌發(fā)光。
身著祥云寬袍的中年男子細細地端詳著那些從死人身上收集的靈氣,目光有些沉重。
一片是李府家丁身上所帶,另一片則是被當街斷掌的差役身上所帶。
這二者皆是靈蘊深厚,但屬性卻截然不同??磥磉@宴方都近日有大人物出現(xiàn),如此天賦異稟,絕不是北地之人。
莫非,是九華上國來人了?
這天階靈骨的消息竟傳得這么快?中年男子鎖眉沉思。
“大國師,許公子來了?!?p> 外頭有人通報道,而通報之人亦是覺得吊詭,這許豐源明明是國師之子,卻至今得不到承認,父子相見猶如賓客,令人唏噓。
可他哪里知道,在他之前幾百年過去,仆役換了一個又一個,南不聞與他這兒子的關(guān)系一直都是如此,早就是陳年舊案了。
南不聞放下手中的雜事,示意道:“讓他進來?!?p> “國師大人?!?p> 許豐源恭恭敬敬地走進殿中道,心中略有忐忑,不知他這個生身父親要找他做什么。
“倪青青近日如何?”
原來是為了她,許豐源這下松了一口氣,回道:“青青師妹甚好,一連日的修煉都比眾弟子好些?!?p> 南不聞聽見他對倪青青的稱呼,冷眉看了他一眼,問道:“她可曾煉成筑基主骨?”
“這個……”許豐源搖頭道:“不曾。”
聽見許豐源的回答,南不聞蹙眉,難不成是他估量錯了,天階靈骨還不至于修煉得如此之快。又細思一番,倪青青應(yīng)當不是天階第一靈骨。
這下方之境的靈材奇寶,也比不上上方皇族,如此倒也說得過去、
“你日后少將心思放在她身上。”南不聞開口告誡道。
終歸是父子相對這么多年,南不聞很清楚他這個兒子的心性,無非就是看上了那倪青青。可這天階靈骨,卻不是他可以沾染的。
修煉了上百年才得成一根靈骨,許豐源這資質(zhì)在南不聞心中算是很差了,而這倪青青卻是天階靈骨,要引得多少人來爭搶尚且不知。
何況,若不是頂著大國師之子這個身份,他以為,那倪青青會看他一眼么。
許豐源雖說心有不甘,卻仍是恭敬應(yīng)道:“是。”
這天階靈骨終究是藏不住,他南不聞也從未想過能得成這樣一塊奇材,畢竟此等天賦放眼整個七境,都是屈指可數(shù)。
前有云從境帝子赤淵,后有天裂境公子連城,哪一個不是站在七境巔峰,睥睨天下的人物。故而北地清源宗根本留不住倪青青,又哪里輪得到許豐源染指一二。
而他想得的,也只有那一兩分好處罷了,所以只在宴方都靜待那九華之地亦或是其他海上仙山之人的前來。
如今看來,當是不遠了。
許豐源出了宮殿,面色有些陰沉,南不聞很明顯是覺得他不配肖想倪青青,哼,他不讓他肖想,他還偏要!
“許公子?!?p> 一個當差的老仆人請許豐源留步道:“老奴見過許公子。”
“是你?”許豐源屈身問道:“我前些日子讓你尋的東西可有眉目了?”
“正是此事呢。”
那老仆邀功道:“國師大人一共才于九華之地停留了那么幾日,實在是短暫……”
“別廢話,快說!”許豐源截斷他道。
“是是是,有了有了。已經(jīng)差人送到您府上去了?!?p> “好!”
許豐源拍手道,這下總算有東西留住青青師妹的心了!于是十分歡喜地出了宮門,跳上飛行法寶一路往清源宗去了。
清源宗凡人管事院,月上中天。
院中開闊的天井里,一襲月白長袍映著月色,發(fā)出滿身白光。
本是漆黑一片的地面漸漸浮現(xiàn)出一幅繁雜的靈陣圖騰,俆廿生立在圖騰中央,不停地結(jié)陣,手法快速而利落。
那些古老晦澀的符文猶如蛛絲密結(jié),一絲一縷地歸于靈陣之中,自靈陣空間中漫出的靈氣拂起他身上的月白長袍,照得整個院內(nèi)亮如白晝。
雪瑞靜靜地看著自己的主人瘋狂結(jié)陣,靈氣四散撞擊,又被結(jié)界攔下來碎滅一地。
世子殿下這般似受了刺激的模樣,著實嚇人。
若是以世子殿下從前的實力,那一日救下小姑娘簡直是易如反掌,可一場天劫,令他喪失所有修為,眼睜睜看著小姑娘被其他男子救下,自己卻無能為力。
這樣的滋味,恐怕很不好受。
地上冒出一陣強光,俆廿生緩緩放慢手中的動作,漂浮而起的墨發(fā)亦是一齊落下,只有眼中的寒芒之氣久久未散。
“世子殿下,今日恐怕只能到此為止了。”
雪瑞看著俆廿生蒼白得有些透明的面孔,擔憂不已,開啟冥海仙渡的靈陣圖騰不僅需要極強的靈力,而且符文繁雜極其耗費精神之力。
一般的修仙者通常連尋找空間裂隙都要花上數(shù)年時間,更別說結(jié)成這樣奇巧的靈陣了。
而修為不足之人強行開啟靈陣,耗損修為不說,還會對心神造成創(chuàng)傷。
靈陣上的光芒盡數(shù)熄滅,俆廿生轉(zhuǎn)身離去,身上靈力枯竭使得他的眼眸變得有些暗淡,卻仍是步履輕穩(wěn),背影挺拔如竹。
世子殿下忽然加快速度開啟冥海仙渡,為的,就是那個小姑娘吧。
只有重回巔峰,他才能在這七境之中好好護著她,才不會像那日一般無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險些殞命。
等到冥海仙渡洞開的那一日,他也會將一切都告訴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