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到1999年間,國家在經歷了長達40年的計劃經濟后,為了改變落后的生產狀態(tài)以及構建符合國際經濟規(guī)律的國家工業(yè)體系,在幾年時間里推動了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
為了這個轉型,一大批生產能力落后或者產能過剩的中小型國有性質企業(yè)被淘汰和關閉。
從經濟發(fā)展的角度看,這是個必然的選擇。
但是對于大多數已經進入中年的產業(yè)工人而言,這卻是一場災難。
大量職工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單位,失去工作,他們被下崗了。
更可怕的是他們手頭上還沒有多少積蓄。
改革是時代必然的陣痛,唐訶認同,但是這樣的陣痛放在個體的身上著實有些沉重。
看著媽媽下了面條,硬逼著自己吃了半碗,然后不等收拾完碗筷,就推著自行車急匆匆離開。
唐訶一開始還很奇怪。
唐媽現在怎么上班那么早,看時間分明才6點半,往常她都是七點半才離家的。
而且這段時間里,唐訶分明能感覺到唐媽單位的事情似乎分外忙,她連自己最關心的兒子的高考成績都似乎有些懈怠。
如果換成前世這時候的唐訶,根本不會留意到這些小細節(jié)。
可是對于重生的唐訶來說,自己媽媽的情況,他怎能不操心呢。
憑著前世的記憶,唐訶慢慢梳理了好久,最后終于恍然大悟起來——
下崗潮!
唐媽所在的紡織廠是河內較大的國有企業(yè),每年都能為河內貢獻不少稅收。
這些年紡織廠在廠長大舅的帶領下披荊斬棘,成為河東首屈一指的大單位,不知多少河內人哭著搶著想進來。
雖說這一兩年,廠里的效益降了下來,可依然是河內的重點企業(yè)。
唐媽在唐訶創(chuàng)作《悟空傳》期間說她曾陪大舅接待了灣島外賓,就是廠長大舅想要通過招商引資,帶動紡織廠新一輪的效益增加。
可是擁有先知能力的唐訶清楚的記得,好像就是今年大舅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二輕局領導調到馬邑市經貿委當了副主任。
然后新的紡織廠廠長沒過三年就將紡織廠糟蹋的一塌糊涂,并在2001年改制,靠著賣地給廠里的大齡職工辦理了內退手續(xù),而年輕職工則“光榮”的下崗了。
唐訶前世曾聽唐媽發(fā)過牢騷,說這王正剛(大舅之后的廠長)不是東西,就知道趴在紡織廠身上吸血巴拉巴拉。
所以唐訶推斷唐媽這些天這么忙恐怕和紡織廠的這番人事變動有關系,畢竟她是廠里的中層干部。
是不是現在廠里已經開始計劃裁人了?
唐訶記得唐媽也是在2001年內退的,那些天里,身為黨支部書記的她每天都帶著一堆資料和空白的下崗證在家里加班,家里也是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凡。
好不容易忙完廠里的手續(xù),結果沒幾天,唐媽卻又帶回一批。
當時唐訶問唐媽不是已經把廠里職工的手續(xù)都辦完了嗎,唐媽回答說,這些人都是前幾年內退的,她幫他們爭取到了01年下崗職工的待遇。
一邊洗碗一邊思索的唐訶突然發(fā)現自己身上的壓力似乎并沒有少多少。
然后也對唐媽這種瞞著兒子的做法又是感動又是不滿。
顯然唐媽還把自己當做孩子。
洗完餐具,又將客廳里的圓桌收起靠墻立好,唐訶洗了下手就給吳味打電話。
電話里吳味的聲音很激動。
吳味說自己回家后,他爸媽竟然沒收拾他!
要知道吳云兵在二龍山大學的事情辦妥后,就向兩人坦言說要告訴自己的姐姐,畢竟這么大的事情不能總瞞著家里。
所以吳味一直認為自己回來之后,肯定少不了挨一頓收拾,嚴重點還會被他爸揍。
沒想到他爸媽見了他之后,居然很心清氣和的和他談了一會兒話,一點惱怒的意思都沒有。連他偷偷拿家里的錢都輕輕放下,只是告訴他以后做什么事一定要和家里商量,不能走極端。
“對了,老唐,我爸說過幾天要在家里擺一桌,叫你過來吃個飯。”電話里吳味想起吳有為的叮囑來。
“叫我吃飯?”唐訶不解。
“嗯,他很鄭重的說的,所以這一兩天你來一趟吧,就當幫兄弟一把。”吳味也有些搞不懂他爸啥意思。
唐訶又不是沒在自己家里吃過飯。
“知道了。”唐訶在心里猜測著吳有成的目的,可怎么也猜不到。
“對了,老唐,你知道吧,再有兩天咱河內的廟會就要開了,聽我媽說,現在縣里已經陸續(xù)有外地的商販進場了。到時候……咱倆……去看脫衣舞吧?……嘿嘿嘿……”
吳味想起他媽告訴他的事情,突然變得有些眉飛色舞起來,那怕身邊沒人,聲音也特意壓低了許多。
“……”
這個荷爾蒙上腦的家伙!
電話這端唐訶有些哭笑不得,更不知自己該說些什么。
廟會,多么熟悉的詞語!
每年夏天的六七月份,河陰都有一場大型露天廟會。
這個活動從何而起,唐訶不清楚,但他知道再過三五年,廟會就會慢慢從河陰消失。
再有,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將縣城的幾條主干道都占滿。
河陰是個內陸的小縣城,全縣就有一個四層樓的貿易百貨大樓和一個一層的知青百貨大樓里商品豐富一點,后世的那些商廈、品牌店、大型超市都要等好幾年才會陸陸續(xù)續(xù)開張。
所以除了那些家里有錢的會去市里甚至省里采辦,此時河陰的普通老百姓買東西的選擇真的很少。
也只有夏天六七月份,這場由政府組織舉辦的大型廟會能讓大家用更低的價格買到更多的新鮮東西。
因為廟會期間,政府是不收某些費用的。
所以每天夏天的這場廟會都會變成河內全縣人民的狂歡。
不僅縣城里的人們會逛廟會,就是十里鄉(xiāng)下的農民到時候也會蜂擁而至,或賣些家里的土特產或采購一些家里的必需品。
當然這些都是大人們才關心的事情。
而孩子們關心的,則是廟會上那些五花八門五顏六色色彩繽紛的小吃、小飾品和玩具。
像唐訶吳味這樣的少年、青年們因為沒啥需求,只是在廟會上閑逛玩耍。
而最讓他們喜歡的是,每年廟會都遠道而來的幾個租賃縣體育館、籃球館等大型活動場所的雜技團、馬戲團。
到時候,這些雜技團、馬戲團會用帆布帳篷把場館封閉,然后賣票表演各種節(jié)目。
而最讓年輕人心動的是——
每當夜晚降臨,廟會散攤,這些雜技團、馬戲團就公然賣起了另外一種票。
這種票不賣給小屁孩,賣的對象都是成群結隊的少年、青年甚至成年漢子。
所以廟會夜晚的河陰從不寂寞,那荷爾蒙的膨脹會在整個夜空涌動,引起狼嚎一片。
換成前世這時候的唐訶,聽到吳味的話一定也會像吳味一樣興致勃勃,期待著廟會的開始。
可是唐訶現在是重生者,什么陣仗沒見識過。
像脫衣舞這種小兒科對他來說真的毫無吸引力,遠不如去網吧上會兒網。
不過這似乎是個機會!
要不……
咱也在廟會上擺個攤?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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