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0:西方圣人殿
阿貍道:“那和尚是吃飽撐的閑得慌沒錯吧?”
巖晉道:“如此一來,好像是……可是,事出有因嘛……”
阿貍道:“什么事出有因!在我面前,只有對錯!我說他錯了,他就錯了!我說你對了,你就對了!你想不想我更加對你上心!”
巖晉道:“好好好,你對的,你都是對的,我以后就按你說的,聽話照做。行了吧!”
阿貍道:“這還差不多!”
兩人躲在大佛后沉默了良久。
巖晉見等了半天,沒聽見有什么動靜道:“你不是說有人嗎?怎么還沒來?”
阿貍在吃蘋果,道:“今天沒來,那就明天來咯,等到他來了為止!”
巖晉道:“不是吧,你不是說知道他什么時候來這里求神拜佛?怎么又成了守株待兔?”
阿貍道:“哎呀,我有時候記性不好,日子算錯了也是有的,反正就這幾天,最多也就多等個十天半月……”
巖晉“啊”的一聲,下巴硬是半天沒能合上,道:“十天半月……不是,我,你……”
阿貍啃著蘋果,饒有興趣的時不時偷偷看一眼殿里的動靜。
巖晉道:“蘋果還有沒有?給我一個。”
阿貍含住吃得一半的蘋果伸手在夜行衣腰后的黑色布袋里翻找了一下,捏住蘋果,咬了一口,道:“沒有?!?p> 巖晉唧吧了一下嘴巴,道:“就這一個?”
阿貍大口吃著,剩了四分之一,道:“還有一點,你要是不嫌棄,給你……”
巖晉搖搖頭道:“算了算了,我忍忍就過去了。”
阿貍自顧自的啃完了蘋果。
巖晉站著有些倦了,靠墻坐在地,抱著膝蓋,雙腳腳尖貼著大佛后背。
阿貍吃完了蘋果,芯子隨手仍在地上,摸摸肚子,打了個嗝,從黑色布袋里摸出來一根香蕉,剝開吃著。
巖晉扭頭看見,道:“你還有香蕉?”
阿貍嘴里塞滿了香蕉,斗篷下的黑紗不知什么時候掀了上去,一張如剝皮紅蝦一樣的臉露在外面,嘴眼都不成形,樣子看上去有幾分滲人,道:“怎么?你要吃呀?”
巖晉咽了幾口口水,原本性致勃勃的食欲,消失殆盡,擺擺手道:“沒有,我不吃,就是問問……”
阿貍橫了他一眼,道:“那你還問!”
巖晉有些膈應(yīng),不知怎么,想著阿貍曾經(jīng)的樣子,再跟此刻的樣子一對比,簡直,判若兩人。
一時之間,兩人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期間有三五個僧人進(jìn)來換了蠟燭,點了些立香。
夜深,有一個僧人來到了大佛前,跪在蒲團上痛哭流涕,道:“佛祖保佑!我這么晚來打擾您,事出有因,今天早上,我看見元師兄暈死過去,晚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睡不著,方丈與眾弟子都說他心肝具裂,活不了。一切都是弟子的錯,其實元師兄下山苦修前一天,我就做了一個夢,夢里我看到元師兄在菜園里種菜,撿到了一條白蛇,也不知怎么,我看見元師兄摸了白蛇兩下,那蛇就變成了巨蟒,它一口咬斷了元師兄的脖子,后來我就被嚇醒了。醒了以后就想著告訴他,誰知道第二天他就下山了,我也慢慢淡忘了這個夢,今日見到元師兄在六祖堂被一個蛇妖纏住了身子,害得他心肝具裂,我就后悔,后悔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他,我做的那個怪夢!假如我如果提前告訴他,也許元師兄就不會不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我好后悔,佛祖,我是不是個罪人……”
阿貍捏著嗓子沉氣丹田道:“阿彌陀佛!這么晚你來找我,問我你元師兄的不死不活心肝具裂,是不是與你做夢有關(guān),我佛慈悲,你有這樣一份心性,足以說明,你們師兄弟子之間,情誼深厚!但是如今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說著激動,竟然忘了捏嗓子,繼續(xù)道:“咎由自取,臭和尚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你這個人真是的,又不關(guān)你什么事,干嘛那么上心,還大晚上睡不著覺,我看你們做和尚的,一個個閑的慌,整天只知道搞那些沒用的,與其在這里求神拜佛,不如早點回去多陪陪你那元師兄,免得他,好不容易醒來一趟,身邊卻連個倒水的人都沒有,然后因為沒有人給他倒水,反倒渴死在床上!”
僧人起身驚慌失措踉蹌倒退數(shù)步,差點摔倒,穩(wěn)住身形,雙手合十,道:“敢問是哪位友人在此地戲耍本僧,請出來賜教!”
阿貍趕緊打住。
巖晉無言以對的望著她,低聲道:“你作什么?這下好了,玩大了……”雙掌下攤,嘴角向下一努。
阿貍表情木納的看了他一眼,那張如熱油潑過的臉上,看不出特殊表情,竟要從大佛后走出去。
巖晉趕緊拉住,輕聲道:“你發(fā)什么瘋!外面有人!”
阿貍大聲道:“我在……”
巖晉用手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道:“你不是說等爍音來嗎?怎么天還沒亮,你就改變主意了?”
阿貍錘打了他捂嘴手幾下。
僧人爬上來看著他們。
阿貍直愣愣的看著距離不過兩寸的僧人,一動不敢動,正當(dāng)她打算破罐子破摔,推開巖晉的束縛。
僧人卻是滿臉疑惑不解,嘴里嘟囔著:“奇怪,剛剛明明聽到聲音從這里傳來,怎么沒見到人呢?”
阿貍心中巨震。
僧人轉(zhuǎn)身離開了,再次聽到他立在佛前,說道:“原來真是佛祖顯靈!也是,佛祖乃得道高僧,自是身懷萬象,雌雄莫辨,都有可能。多謝佛祖賜教,佛祖說的有道理,我這就去陪著元師哥,直到他醒來!”
忽然間從天而降一個白衣女子,那女子伸手搭在他肩頭道:“等等!你剛剛說元他心肝具裂?怎么回事?”
僧人回頭看了她一眼,嚇得擺了一個螳螂拳道:“是你!你,你不是下山了嗎?”
女子道:“我叫青青,是你元師兄的未來妻子,他到底怎么樣?帶我去見見他!也許我可以救他!”
僧人斥道:“我就說哪里有佛主現(xiàn)世,是你這個妖女作祟!我寺方丈不與你計較,但是今日,你騎到我思竹的頭上來,我可就不以慈悲為懷,輕易放你下山!”
青青跪在地上,抓著他的褲腿哭著道:“我求求你,帶我去見見他,我感覺他不在我身邊,覺得日子好難熬,求求你,帶我去見見元!帶我去見見他吧!”
思竹本來蹲好的馬步,有些凌亂,道:“男女授受不親,不要把用在元師兄的伎倆,在我身上再演一遍,他輕易上得你的當(dāng),我卻比他要有眼力界一些!走開!”用力踹開白衣女子。
青青倒在地上,她看著思竹,道:“我和你元師兄兩情相悅,他雖然嘴上不說,心里還是喜歡我的,我在他面前是情真意切,此刻在你面前這樣求你帶我去見他,也是真情實意,根本沒有你所說的演的成分!你不要在這里冤枉好人!”
思竹道:“勁馳方丈說了,念在元師兄臨終前的囑咐,才沒有對你有所管束,又念你妖初成人,并沒有害人之心,暫且不收你去鎮(zhèn)妖塔,但是你也要知恩圖報,感恩戴德,不要觸碰了人妖殊途的底線!”
青青冷笑道:“人妖殊途?哈哈,現(xiàn)在你跟我提人妖殊途!早干嘛去了?我要見見元!我只想見見他!”
思竹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你見了他,與不見他,都不能說明什么,那你又何必非要去見他呢?”
青青道:“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見見他還能沒必要嗎?”
思竹道:“我佛慈悲,你見了他只能緩解一時的相思之苦,而見到他如今的樣子,你更是不忍離去……”
青青搖著頭爬到他腳邊道:“不,我想陪著他,看著他,我不走,我不想走!帶我去見見他,帶我去見見他!”
思竹道:“我,我只是本寺的普僧,沒得到方丈的允許,我哪里有那種權(quán)限,你還是走吧……”
青青道:“不!我要見元,沒有元,我活不下去,我活不下去的!”
思竹道:“人妖殊途!就算方丈同意你二人在一起,也只有短短的幾十年,而你,卻有上千年的壽命,你寧愿拿幾十年的短暫幸福換千年的孤獨嗎?”
青青摸了摸肚子,道:“為了孩子,我愿意!”
思竹又道:“人妖有別,人懷孕只需要十個月,而你卻需要孕育十年,十年生下來一個百分之九十的異類,你想過它以后的生活嗎?”
青青道:“異類?什么異類?”
思竹道:“有百分之九十跟你一樣,半人半妖,有百分之十正常人類,就算那百分之十正常人類,也有可能與常人不同,比如聽得見某些聽不見的聲音,看得見某些看不見的事物。”
青青皺眉,繼而冷笑,道:“你騙我?”
思竹搖頭,語重心長道:“我們佛樺寺乃歷代皇室專用佛堂,有數(shù)代高僧抄錄的各種經(jīng)書,我雖然稱不上是什么德高望重的高僧,卻從小與元師兄一樣,喜愛經(jīng)書,本寺藏經(jīng)閣里面的所有經(jīng)書不說我與他都看完了,至少也有一半,其中有本叫《奇文廣集》的雜書,此書開頭就寫了本書非經(jīng)書,只是用來記錄一些奇人異事,其中就有一篇《梟人倦》很有意思,我看的時候也被那則奇人奇事給吸引,里頭說的是東洲末年,在秦皇島附近深山里走出來一個人首鳥身的人,起先人們很害怕他,后來發(fā)現(xiàn)他為人和善樂于助人,于是大家都稱他為梟人,后來他遇到了一個膚白貌美的女子,那女子被他的淳樸感動,兩人在一起了,還和她生了兩個孩子,奇怪的是,他的妻子年老色衰,梟人卻如年輕時別無兩樣,后來他的兩個孩子長大有了家庭,生了孫子,兩個孩子也老了,梟人還是如當(dāng)年一樣容光煥發(fā),年紀(jì)尚親,梟人沒辦法忍受身邊的老去,于是決定找原因,他去了從他開始出現(xiàn)的地方,找了好多人,走了好多冤枉路,直到有一天他見到了一個半人半蛇的人,兩個人因為有著相似的經(jīng)歷,心心相惜,這時候,梟人從蛇妖口中得知了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不論是植物動物,萃取天然精華受過寒風(fēng)火辣的炙烤,年復(fù)一年集天地精華吞吐至心,終有妖化成人的那一天。這也就是我問你那幾個問題所在位置,所有的事情,都非我憑空捏造?!?p> 青青哽咽著摸著肚子道:“半人半妖就半人半妖,至少它有那么長的壽命,也值了!”
思竹道:“施主既然心意已決,執(zhí)著于短暫的幸福,那我也沒什么好說的?!眲兿律砩系囊路?。
青青抱住自己的胸口道:“我肚子里有元的孩子,決議不肯失身與第二個人!”
思竹光著膀子,用衣服披在青青的肩膀上,道:“施主誤會了,你不是相見元師兄嗎?現(xiàn)在其它師兄弟子都睡了,我因為聽方丈主持們說元師兄心肝具裂活不過今晚,所以睡不著,到這里來求神拜佛,希望他能活轉(zhuǎn)過來……”
青青順勢穿好衣服,艱澀難言道:“他,活不過今晚?不會的,不會的,心肝怎么會具裂?不會的,一定是你們搞錯了,不可能的……元白天看起來好好的,只是看見我很難過,他壓抑自己的感情,拒絕我的親昵,怎么會心肝具裂,我不信!我要去看他!快帶我去!”草草系好腰間的系帶,從地上爬了起來。
思竹道:“等下,帶個帽子!”快步走到佛案下的小柜子里,找到了一個草帽,遞給她道:“帶上,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你不是本寺僧人?!?p> 青青戴在頭上,道:“不管了!快走!我怕去晚了見不到他還活著,真怕怕他走了,我一想到你說方丈主持說元活不過今晚,我就,我就難受!”
思竹趕緊打開西方圣人殿的大門,帶著青青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