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軍隊步履沉重地踏入了臨安城,昔日繁華的御安長街,百姓們安靜地站在道路兩側(cè),個個神情肅穆還帶了些許悲傷,他們是在迎接他們的少帥回家。
此時正值初夏之際,卻如暮秋一般蕭條冷寂。時有微風起,卷著那冥錢在空中打了好幾個旋,最終如落葉一般,凄婉落地,卷入塵土。
顧錦塵的戰(zhàn)馬被顧旌牽著走在最前頭,只是那馬上再也沒有那個,顧盼生輝,意氣風發(fā)的少年郎了。
顧旌身后排著兩排十二人,個個手持著隨風搖曳的白色綾節(jié),像是在召喚著誰,可除了那不解人意的東風在回應(yīng),便再無其它。.
人們透過那重重綾節(jié),可以看到一抹暗紅時隱時現(xiàn),再仔細看時才恍然發(fā)覺,那抹深紅赫然就是一副楠木棺材,棺頭的那朵白色靈花尤為刺目,襯得那副棺槨更加孤零。
“少帥回來了!”一聲哀呼在整個御安長街中蕩漾開來,長街的盡頭有四道人影緩緩走來。
僅僅數(shù)日而已,顧臨川似是蒼老了不少,發(fā)鬢斑白,面色憔悴,連那昔日直挺的腰桿,此刻也好像彎曲了不少。
顧旌將手中的韁繩交給身邊的小將,然后接過顧錦塵的銀甲,單膝著地跪送到顧臨川面前,聲音因為極力的忍耐而微微顫抖“顧帥,少帥回來了……”
“辛苦你們了!”顧臨川讓哥舒星辰和洛桑榆松了攙扶他的手,獨自走上前去,接過了顧旌捧著的那副疊好的銀甲,她的配劍和腰佩也都放在上面,顧臨川只是看了一眼,就心痛難忍,可是當著這些個小輩的面,他還是忍住了眼淚。
倒是星辰三人看到獨屬于顧錦塵的配劍和玉佩時,早已做好的心里防線此刻已然是土崩瓦解。三人齊齊跑到棺槨旁,星辰早已顧不得眼下是在什么地方,伏在棺槨上失聲痛哭起來,桑榆和亦可也好不到哪去,低著頭站在星辰身后,小聲啜泣著。
“顧錦塵你是不是又想騙我一次,你還活著是不是,這一次你是明烙還是誰?”星辰悲痛難抑,雖然知道事實,卻還是仍不住去幻想,顧錦塵或許是因為什么不得已的事,又詐死了一回。
這樣想著,他居然魔怔一樣地去掀那還沒定死的棺材蓋,上一次他沒有親眼看到顧錦塵的尸體,后來她以明烙的身份活著回來了。
“星辰,你要做什么,你瘋了嗎?”桑榆和亦可見此情景忙上前去拉他,這時顧臨川卻走了過來,沙啞著聲音道“幫他開棺,讓他們再見最后一面吧!”
“顧帥!”
“顧伯伯?”驚訝地不止亦可和桑榆,還有跟在顧臨川身后的顧旌,要知道此時開館,那可是對躺在棺槨里面的人,最大的不敬??!
“開吧,相信這也是錦塵的意愿”顧臨川轉(zhuǎn)過頭去,閉上了眼睛,顧旌只好領(lǐng)命喊了三個人來,將棺蓋抬了下來。
站在棺槨旁的哥舒星辰是第一個看見棺內(nèi)躺著的人兒的,那一刻他屏住了呼吸,止了淚,可伸進棺材的手卻在抑制不住地顫抖著。
明亦可和洛桑榆也走到他的身邊,當看到里面躺著的人兒時,心跳皆漏跳了一拍,壓抑地難以呼吸。那副面孔赫然就是他們記憶中顧錦塵的模樣。
他此刻正安詳?shù)靥稍诠讟±?,像是睡著了一樣,可那慘白的臉色,和他胸前那染紅了白衣卻早已干涸了的血跡,也昭示著他早已故去多時了。
哥舒星辰猛地抽回了手,踉蹌著后退了幾步,若不是被桑榆扶著,他怕是就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摔倒了。
“什么都沒了,他真的,真的已經(jīng)不在了!”哥舒星辰像是失去了支柱一般,茫然地看了看洛桑榆,又看了看明亦可,最后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抱著洛桑榆就是一頓痛哭“桑榆,他真的不在了啊!”
“星辰”洛桑榆張了張嘴,想要勸慰星辰一番,卻被淚意逼得發(fā)不出聲音來。
明亦可倚在棺槨旁,失了神“錦塵,你又一次食言了,這一次是不是就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棺槨再次被蓋上了棺蓋,他們從此陰陽兩隔,再不得見了。
“孩子不要怕,為父會為你點亮長明燈,再護送你最后一程……”送殯的隊伍在顧臨川的帶領(lǐng)下,向著顧家祖墳走去。
顧錦塵死在了平壤,死在了西渝的利刃鐵騎之下,戰(zhàn)死沙場,馬革裹尸,這件事不曾有人懷疑過。
哥舒溟親自在她的靈前追封她爵位,是為平西侯。還在顧氏族中挑選了一個孩子,過繼在她的名下,似乎這樣做,就算是后繼有人了。
只是那孩子于軍事方面天賦不佳,沒有將帥之資,掌不了帥印,統(tǒng)領(lǐng)不了長燿大軍。
顧纖歌因為顧錦塵的死悲傷過度,本就胎像不穩(wěn)的她滑了胎,好在一年后又懷上了,這一次哥舒溟事必親為,將她照顧的很好。
哥舒星辰的婚期因為顧錦塵的事延后了半年,沒能如期舉行。但是在后來的婚宴上,他還是特意留了空席,備了上好的酒。也許除了洛桑榆和明亦可之外,就沒有人知道他這樣做的用意了吧!
當時一諾,那人雖然又一次食言了,可自己卻不能,若是她有靈,此刻或許就坐在那空席上,看著他滿心歡喜地娶上世子妃吧!
成了家以后的哥舒星辰,漸漸走出了失去摯友的悲痛,專心事業(yè),在政事上頗有一番建樹,成了哥舒溟的左膀右臂。
而洛桑榆也在藏機閣混的風生水起,隨著上一任機樞長的下臺,他就成了這一任的機樞長。當然加官這么快,多少是靠著些宗親關(guān)系的。
明亦可也入了仕途,聽從他父親的意愿,入了宮學,成了一名少傅。未來或許也會像他的父親和先祖一樣,成為一代文成的大學士吧!
藥王谷中,顧錦熙一場大病養(yǎng)了大半年,最后還是風子虛將他那身在無蒙迷谷的父親接回來,才算是徹底救回了她那條命,讓她不至于沉在夢中,久久不愿醒來。
此后她又在藥王谷將養(yǎng)了小半年,雖然比不得正常人康健,但好歹不會再有性命之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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