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美人如花隔云端(二)
趙小玉決定將他與妖怪畫上等號,妖怪便是妖怪,專門幻化成美男子來騙吃人肉的,這類男子,無論如何,她都不敢再親近。
妖怪,妖怪!
想著想著,她竟然不由發(fā)起抖來,拽緊了令狐行的大袍子不放。
那白衣男人目光寒冷,掐著錢富貴,面無表情道:“你昨晚聽到了什么?”
錢富貴早已嚇得面無血色,渾身發(fā)抖,看著地上那小二子的尸身,騰起一股股白煙,竟然已經(jīng)渾濁不堪,連骨頭都找不到了,雙腿打著顫,只覺得脖頸冰冷,斷斷續(xù)續(xù)道:“沒……沒……我……小人……其實(shí)什么……也沒聽到……只是昨晚聽小二子說……他無意間……知道了奇花閣南美人的一個秘密,琢磨著哪天……要挾一下南美人……好一親香薄……大爺……您知道的……奇花閣那南美人不是小的們……想見就見的……”
白衣男人眼神更冷,手上的勁力多了一分,面無表情的臉上,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又道:“哦……是嗎?你還知道什么?”
錢富貴禁不得嚇,命懸一線,身下不禁一熱,一股黃湯便順著股下淌了出來,發(fā)著抖道:“沒沒沒了,小的什么都不知道……”想到自己昨夜還本想買下這個秘密,幸好小二子那廝自私,斷然拒絕了他,要不然此時那地上的黑血水便是他了……
他不由得尿了褲子,驚見那白衣男子反倒笑了,不知他會怎樣對待自己。
忽聞白衣男子念起一段梵音,斷斷續(xù)續(xù),似有似無,四下空曠無比,卻如深谷傳音,錢富貴腦門一熱,斷然不能作想,把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令狐行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難道這便是五毒教的“五毒幻音”?
相傳這五毒幻音能控人心神,讓人道破心中秘密,被操控之人如若不得解脫,便如行尸走肉一般,任那使此魔功者操控。莫非此人便是那江湖傳言的五毒教圣子——辰弒?
令狐行深知來者不善,不用細(xì)看,他也知道,方才那小二子是中了五毒教的百步奪命。
這中毒者,無需百步,只要黑氣四散,不消片刻便可涌上靈臺、清明等要穴,頓時渾身如萬蟲鉆心,疼痛難忍,但求速死,而且死后肉身皆毀,找不到痕跡。
而如今趙小玉和他都無意中攪進(jìn)了這五毒教的棋局,想要全身而退,便沒那么容易了。
辰弒使出了五毒幻音,知道了這錢富貴并未聽到那個秘密,當(dāng)即舒了一口氣,打開了一柄扇子,也不給那胖子散功,轉(zhuǎn)身對令狐行一干人道:“這世上還是只有兩種人能保住秘密,一種就是這位,另一種便是地上那位——”
趙小玉松開了捂緊的耳朵,也不知方才那妖男給錢富貴使了什么妖術(shù)。
但見那錢富貴目光呆滯,不言不語,若傻了一般,她又看了看地上那化成血水的小二子,不由暗自嘀咕:“這活得便如行尸走肉一般,還不若死了好呢!”
話音剛落,面前生風(fēng),那白衣“妖男”已經(jīng)晃到面前來了。
“怎么姑娘不滿意讓這人活著?”頭頂傳來“妖男”無比惹人心癢的聲音,充滿磁性。
鎮(zhèn)定,鎮(zhèn)定,“妖男”沒什么了不起的。
趙小玉穩(wěn)了穩(wěn)心神,嬌滴滴地抬起頭,無比淑女地挑眉輕看,不想正好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媚眼,心下竟然又是一陣慌張,剛想罵自己沒用,卻被那把白折扇給吸引住了。
咦?這柄扇子怎么如此眼熟呀,好像在哪里見過?
她細(xì)細(xì)一看,懼意竟然消了很多,因?yàn)槟巧厦鎸懼皇自?,輕輕讀來竟是:
“長相思,
在長安,
絡(luò)緯秋啼金井闌,
微霜凄凄篥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
卷帷望月空長嘆:
美人如花隔云端。”
趙小玉一見那詩,已經(jīng)懼意全無,竟在心里驚呼,天,居然是李白那首《長相思》。
又看此人白衣翩翩,身帶暖玉,正挑著一雙桃花眼輕佻的看向她,看得趙小玉心突然就“咯噔咯噔”一陣亂蹦,心里倒是美得很:“哇~這個男人怎么可以長成這樣?倒和令狐行有幾分相似,都是如此豐神俊朗,唯獨(dú)不同的是渾身帶著邪氣,又身穿白衣,莫不是李白?”
趙小玉忽然就激動了,想來李白生性好酒,跑來這青樓喝花酒來了。
那就不是什么妖男了!
真是遇上古代名人了,趙小玉上前便一把扯了來人的雪白的袍子道:“哇~小白啊,小白,我趙小玉真是三生有幸,終于見到你了,你知道嗎?你這首《長相思》可讓我著迷了,你怎么不把后半句也寫上去?”
說著,趙小玉便自顧自的陶醉起來,吟道:
“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地遠(yuǎn)魂飛苦,
夢魂不到關(guān)山難。
長相思,捶心肝。”
辰弒抿嘴一笑,微感詫異:“這詩是昨夜李兄進(jìn)宮前即興填上的,還沒有后半段,這姑娘信口吟來,竟然如此工整,不過她撲上來拉著叫我小白,倒是有趣得緊。”
適才在二樓喝酒便看到這道士和她做得一場好戲,本來只是一樂,正好竄出個藏在身邊的叛徒貪圖南宮云的美色,用那秘密相脅,卻中了他的“百步奪命”,被他丟下樓來。
令狐行一把拽過趙小玉,心道:“這個女人真是不要命了,沒搞清楚是什么人,就湊過去拉人家的袍子,要是這五毒圣子一個不高興,輕而易舉便可要了她的小命。”便將她擋在身后,道:“他不是什么小白,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閣下便是五毒教的五毒圣子吧?”
辰弒一合折扇,得意地笑,卻不答話,掏出一疊飛錢票子遞于令狐行輕蔑道:“如來道長做得一場好戲,不就是想要這個嗎?在下出兩千兩,就賭你救不活地上那人,小心自個兒別也賠了命!不過,在下若是贏了,這位姑娘就得跟我走!”
言畢又搖著扇子,笑著看向令狐行身后的趙小玉,調(diào)謔道:“小玉兒,跟在下走一遭,在下帶你游遍江南風(fēng)光如何?”
趙小玉一聽他叫自己“小玉兒”,渾身又是一個激靈。
哇,想必我長得如花似玉,人家詩仙李白邀我逛江南呢!
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不知這首詩是不是人家小白游這座江南詩山之時,為她趙小玉所作呢?想著兩個人,一個郎才,一個女貌,坐在那清幽明媚的敬亭山上,兩兩相視,多浪漫啊?
在金錢和愛情瞬間來臨之時,她顯然是忘了那地上的黑血水和變成行尸的錢胖子,一把拽過遞向令狐行的那兩千兩,細(xì)細(xì)數(shù)著,頓時樂了:
“乖乖,比剛才皇帝老子的太監(jiān)都還出得多呢!沒想到小白長得這么正,出手又闊綽,游歷江南?的確是個好提議!可令狐行說他不是李白,那他是誰?。坑衷趺磳懥恕堕L相思》?”
辰弒見她一把搶過了那把飛錢票子,目光凝視著她,眉頭不覺一皺。
趙小玉有些忘乎所以,對這白衣男子的邀約竟要點(diǎn)頭,卻忽然瞄見令狐行一張冷臉,就像包黑子轉(zhuǎn)世,但聽他念道:“圣子一出,五毒盡滅?!?p> 趙小玉有些聽不明白,但也不免內(nèi)疚,“我怎能見了新歡,便忘了舊愛呢?看令狐行這呆呆憨憨的模樣,竟有點(diǎn)舍不得起來?!?p> 她愣了愣,盯了令狐行好一會兒,才有些厚臉皮的問:“你在吃什么醋?”
令狐行只覺得怒火快要從胸口噴出來,這個女人到底在想什么?這個人明明就是個五毒教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世人都不容,她居然一口一個“小白”,叫得這么親熱,還想跟著人家游江南?拳頭不由得握緊,吼了一聲:“我沒有——”
趙小玉被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腦子懵了懵,當(dāng)下有些難得的慚愧起來,身子也縮了回去。
古代男子都愛女子柔順忠貞吧!這疑似“小白”也好,令狐行也好,都應(yīng)該如是。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好!我是不是應(yīng)該好好表現(xiàn)表現(xiàn)?這欲擒故縱的把戲有誰不會?
趙小玉這般想著,竟然突然換上一副冷冰冰的模樣,輕輕垂首,對白衣男子道:“多謝公子美意,小女子現(xiàn)下還不能跟你走,這飛錢多少倒是看得輕的?!?p> 她一邊這么說著,一邊顫巍巍地伸出手假意遞出那幾張突如其來的兩千兩,似要跟這白衣男子劃分出一道界限。
可手上力道卻分毫不落。
辰弒看了看趙小玉手里遞出的票子,眉頭蹙得更深了些,眼里閃過一絲詭異,但一見她把那張飛錢攥得可以擰出水來,不由得又笑了,道:“姑娘不必如此,若是姑娘喜歡的這票子,在下說送,便真的送了。”
趙小玉聞言,心里頓時樂得開了花,抬起頭,又故作嬌羞地看了男人一眼,聽男人的聲音卻好似空靈一般玄妙純美,心道:
“天!世間還真有這種討人歡心的美男子,‘在下說送,便真的送了’,還真是知道我趙小玉愛財如命的心意??伞恢獮楹晤^……怎么暈暈的?”
她又看了看令狐行,眼神中寫滿得意:瞧,是人家硬要送我的。不是我不還給人家。她開始無視令狐行鐵青的面容,游不成江南,有這么多飛錢票子倒也是合意的!
不知是被手里的一沓票子樂暈了頭,還是被男人的甜言蜜語迷了心志,似乎身上的力氣一下子就用去了一大半,軟軟的,提不起勁兒,剛走到草席邊坐下,卻見樓上忽然跳下一個女人來,手里陡然間多了一把長劍,冷冷的看著她。
來人竟是那“奇花閣”的南美人。方才她已經(jīng)趁那牛仙客看向樓下當(dāng)兒,放了迷藥在茶水里,現(xiàn)下人已經(jīng)被藥翻了,反正這半年多來,該打聽的,都打聽到了,也不枉自己出賣色相這么久,現(xiàn)下也沒有再留在這里的必要了。
她所做的一切,若說是為了五毒教教主,不若說是為了眼前那男人,看他突然又生出花花腸子來,她雖然有些不樂意,倒也只好由著他,只把怒氣全撒在他想勾搭的這小美人身上。
見他與這女人有說有笑,南宮云再也坐不住,提劍從樓上飛了下來,上下打量了這女人幾眼,心中暗忖:若是他們一會兒打起來,我倒是可以找時機(jī)結(jié)果了這個女人。
趙小玉本就是個不甘示弱的主兒,愣是把那南美人的熱視線給頂了回去,心道:“看什么看?沒見過我這么靚的嗎?嫉妒,八成是嫉妒,她一定是方才那‘小白’的姘頭,看見她男人對我好,氣不過,想殺人???”
不想那女人盯著趙小玉看了一會兒,再看了看她手里的飛錢票子,忽然就笑了,笑得莞兒,竟像一朵開在薄霧里嬌艷的芙蓉,忽明忽滅的,讓人琢磨不透。
細(xì)看她的模樣,倒也不俗,明眸皓齒,一雙媚眼,一身海藻藍(lán)衣紗裙,低開的領(lǐng)子,露出若隱若現(xiàn)的豐滿胸部,透著一身妖媚之氣,長長的黑發(fā)挽了浮云髻披在身后,果然不愧稱之為——南美人。
她輕輕走向那白衣男子,便如腳踏著芙蓉一般,輕靈而艷媚,看見男子看向她,立即低下了頭,低低地喚了一聲:“師兄——”
白衣男子看了她一眼,微微頜首,卻對令狐行道:“看來這如來道士似乎不樂意我?guī)н@位賣身的玉兒姑娘走啊?那么在下只有斗膽偷香一試了!”遂又有些挑逗的看向了趙小玉。
偷香?什么香不香的?
趙小玉有些惡俗的想象這男人在打她什么主意,開始有些不樂意,對于自命不凡的男人,她是一概厭惡的。
哼~你以為你長得帥,錢多人靚就了不得嗎?也得看姑奶奶我愿不愿意?。?p> 這世上,如果不是她自己愿意,就算是小湯哥亦或是貝克漢姆,也不能強(qiáng)迫她怎樣。
她有些氣惱,人一賤,便要被人看輕,便一本正經(jīng)道:“我不會跟你走!你別做美夢了!”
她一邊一臉正氣地說著,一邊卻把錢揣進(jìn)兜里,似乎是覺得沒有必要把這戲演下去,反正也被這人看穿了,遂踢踢草席下的人,打算走人,卻不見草席下那人反應(yīng),難不成又睡著了?這一下,竟然耗掉了不少力氣一般,整個人坐在了地上。
令狐行感到了來人眼里的挑釁,看他渾身邪氣,又看見趙小玉轉(zhuǎn)瞬便煞白的臉龐,不似常人,心里一驚,莫不是中毒?
他即刻擋在趙小玉身前,冷言道:“我不會讓她跟你走!”
拂塵一掃,看似輕輕揮出,腳下的沙塵、樹葉卻被掄起了一個圈,倒像是一塊石子落入水中,平靜的湖面立即蕩漾開一圈圈漣漪,繞在令狐行與趙小玉的身側(cè)四周,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屏障。
氣浪一浪高過一浪,恰似形成了一個特殊的渦旋,以令狐行腳下站立的位置為中心點(diǎn),層層疊疊向四周推去,如一陣大風(fēng)刮過,地上的樹葉渣滓,被卷了起來,打著圈,轉(zhuǎn)了又轉(zhuǎn),像是被人操縱的八角布偶,左右翻轉(zhuǎn)撕扯著薄如蟬翼的葉片,霎時間,風(fēng)力強(qiáng)勁,塵土飛揚(yáng)。
伶點(diǎn)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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