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笑死他,是不是?
辰弒聽聞身后,便連那平日不茍言笑的魯空滅也忍不住笑出了兩聲,他有些不樂意地側(cè)頭瞪了魯空滅一眼,那青衣大漢才急忙止住了笑。
天啊,她到底是什么女人啊,這種話,大庭廣眾之下,居然也說得出口?
這一路上,這種類似古怪的話,沒少從趙小玉嘴里冒出來。就如那“間接接吻”一說,辰弒想到這里,看了看他酌了一口的杯子,不覺又笑了笑,嘿嘿,不過,這妮子倒是挺合他胃口的。
“我說……我說……你管我!”趙小玉方才也是情急而出,好像自己除了伶牙俐齒,讓這廝吃過苦頭,其余的,確實也不能奈何他什么,可這話,再讓她說第二遍,卻已著實說不出來了,小臉憋得通紅。
“你是想……”辰弒開懷大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貝齒牙印,又想起她不愿自己“越界”發(fā)狠咬他的情景,便舉起手,將那顯而易見的牙印血痕露給她看。
末了,還低聲戲謔道:“怎么?昨晚你我如此那番,還未盡興?不如我們現(xiàn)下便驗證一番如何?”
話音剛落,卻見那妮子的臉果然燒得像猴子屁股,他又樂此不彼。他是從不相信什么詛咒一說的,與趙小玉這番調(diào)侃,心情甚好。
“你想得美!”她小聲嘀咕,縮了脖子,低下頭去。
趙小玉面紅心跳,不照鏡子也知道,自己這回不僅是臉紅,便連一對招風(fēng)耳也紅到了耳根子。
看著辰弒又盯著她笑,還露出那兩個常見的酒窩,他眼里的笑意卻越來越濃,趙小玉看到,那里有種叫做快樂的東西忽明忽滅,如兩顆星星,落進他眼里。
她低頭暗道:“敢情這妖男老是勾引我,定是為了他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便急忙正襟危坐,端起面前小二送上的茶水便要抿上一口,以掩飾心慌。
誰知,那杯茶又被那“妖男”搶了去,把方才他自己那杯端給了她,趙小玉卻也不依了,伸手過去搶,道:“你這人怎么這樣?。恳宦飞虾人燥埗家页阅愠赃^的,不是吃你口水么?
這么不衛(wèi)生,前幾個茶寮我已經(jīng)夠忍你了,這個茶寮,你又來?我今天非要喝上自己的杯子!”
“跟我間接接個香吻,有什么不好?小玉兒聽話了,喝我那杯!”辰弒一邊笑笑,一邊學(xué)著她的口吻與她說著話,遂端過她手里那杯,左手小指指甲輕輕探入,一抹殷紅飄散在水中,瞬息而散,不仔細(xì)看,定是不易察覺這茶水的變化。
“果然有毒?怎么這下毒的人,偏偏針對她?”
想這一路上,前幾個茶寮都是這般,但凡端在趙小玉面前的水和食物都是有毒的,而自己的單單沒事。
雖然他已經(jīng)不動聲色讓魯空滅折返回去查探那上菜上水伺候的店小二,卻都被人搶先一步,滅了口,也是中毒而亡。
到底會是誰呢?
辰弒蹙了眉頭暗忖:“不會是有人要對付我,卻捎帶上她吧?”
雖然藍香楹說過,藍后會對付自己,可藍后不善使毒,這種便連“萬毒蜜”一測便瞬即褪色消失的毒,雖也不難弄到,但也是使毒高手才懂得如何運用的毒。
那藍后還不善這種使毒手段。難道是五毒教過去江湖上結(jié)怨的仇人?他一時想不透,卻不慎被趙小玉搶了杯子過去,拽住了手不放。
“放開!你乖乖給我坐下,喝我喝過的那杯——”他一把搶過,這回倒是沒有含糊,將趙小玉整個人按在了凳子上,將自己那杯又頓在了趙小玉面前。
趙小玉見辰弒面有怒氣,想起這一路上,這廝倒也經(jīng)常這般神情,嘴里兀自嘀咕:“德行?不就是強迫人家要跟他間接接吻嗎?
討厭死了,壞東西!滿腦子都是情情愛愛!”
可無奈還是口渴得很,她只好端起那人喝過的杯子,嘟著小嘴便要喝去,可看那杯口晶亮帶著水珠,不覺想起辰弒前兩次的吻,臉上又不可遏制的燒起來。
她將杯口轉(zhuǎn)了個方向,心中暗道:“想和我接吻?想得倒美!”
趙小玉此時全然被自己心中的小算盤逗得兀自偷笑,好似那辰弒喝過的杯口沒有接觸到她的嘴唇,便是自己又占了不少小便宜一般。
她根本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辰弒,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過來添水的店小二。
“客官!小的我給這位姑娘添點水吧,看把這位姑娘渴的!”
一個樣貌精明的店小二,將一張白毛巾搭上自己的肩頭,遞了大茶壺過來給趙小玉添水。方才辰弒給她的那杯已經(jīng)被趙小玉一邊暗罵一邊喝光了。
那店小二一邊添水,一邊盯著趙小玉看了又看,嘴里還發(fā)出嘖嘖地贊嘆聲道:“這位客官真是有福之人,這姑娘長得可真是貌美如花啊……”
趙小玉一見小二夸贊自己,心下甚喜,即刻笑逐顏開雙手捧了茶杯過去,連連稱謝,見那水加滿,便轉(zhuǎn)頭對辰弒道:“這家茶寮的服務(wù)態(tài)度還真是不錯?。‰m然小是小了點……”
話沒說完,卻被辰弒眼中的殺氣嚇了一跳,手兀自一抖,那杯里的茶差點灑了出來。
“這廝到底是怎么了?他怎么那么不懷好意地盯著人家店家小哥?難不成是人家夸了我兩句就氣成這樣?還動了殺心?”
趙小玉再笨也覺察到了身旁辰弒身上的威壓,撅了撅小嘴,心中暗道:“算了,這廝小氣,我還是不要招惹他,免得他再下毒害我!”
她一想起那個叫什么“百步奪命”的穿腸毒藥,便不寒而栗,遂又捧了那杯清茶,嘟了嘴輕輕吹上一口氣,便要一口灌下,卻又被一只大手按住。
趙小玉詫異地抬眼一看,竟又是辰弒那廝,她口渴難耐,急著喝水,有些不樂意,問道:“哎喲~~就是喝你的口水我也認(rèn)了,這回你這廝又怎么了?”
哪知辰弒這回根本沒有理會趙小玉,只是拉住她的手,不讓她喝下那杯茶,神情陌生,雙瞳冰冷,卻是看向那店小二的,淡淡道:“你來,把這杯水幫這位姑娘喝掉!”
趙小玉一愣,怎么這回?fù)Q成是那店小二喝了?莫不是這廝好折磨別人,喜歡看人家都喝他的哈喇子吧?好好的,怎么這廝就是喜歡搞事情,不讓她喝好一口水?。?p> 正欲出聲,那店小二卻說話了。
“客官……真是會說笑,這位姑娘喝過的杯子,小的如何能喝?男女授受不親??!掌柜的找小的有事,這便退下——不打擾二位用飯了!”
那店小二看向那邊帶著布?xì)置钡耐敛家抡乒?,使了個眼色便欲退下。
果然聽那邊穿土布衣的掌柜高聲叫道:“小黑子蒸點包子!不用做事了?這么磨磨蹭蹭的?”
“哎——來了來了!”那店小二順著那廂喊叫,提了大茶壺就要下去,卻被辰弒一把抓住。
店小二手上提了大茶壺,被人掐住了手腕大穴,卻不敢運氣抵御,生怕暴露了,心道:“那人說得沒錯,這五毒圣子果然厲害!我不過是又給那姑娘的水里加了點料,莫不是他這便懷疑了?”
嘴里卻不動聲色,他瞬即似笑非笑道:“哎喲~~客官好腕力,小的可不是什么練家子,哎喲……這手……這手快要斷了!”
頃刻間,他便疼得彎下身子去,大叫饒命,再也笑不出來了。那廂店掌柜一看這情形,心知不妙,趁著這茶寮和路過的人駐足看熱鬧的時候,便趕緊轉(zhuǎn)身溜了。
那店小二的求饒喊痛聲,惹得周遭路人紛紛向辰弒坐的這張桌子看過來,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趙小玉不知辰弒怎么忽然會和人家一個店小二過意不去,兀自來了氣。
她果敢仗義的脾性又上來了,將那杯茶使勁頓在桌上,一拍桌子,站起來道:“辰弒——你干什么?又發(fā)什么瘋?人家不過是夸了我一句貌美如花罷了,你至于這樣不依不饒的嗎?”
那店小二再也不敢不拼力抵御那股自腕處推進的霸道內(nèi)力,再這般下去,他的手恐怕真要廢了,遂反手一抓,擋開辰弒的手,跳將開去,知道這五毒圣子不好惹,咬咬牙道:“你想怎樣?”
辰弒忽地松手,心道:“果然暗藏武功!”便笑笑道:“不怎么樣?只要你喝了這杯茶,就放你走!”
眾人看向這邊,都不明白這白衣客官如何非要這店小二喝那茶,都覺得他有些不講理,紛紛指手畫腳,低聲議論,想這江湖上的惡人很多,卻也不敢大聲指責(zé)。
魯空滅環(huán)視一周,看了看,那掌柜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辰弒,見他沖自己頜首,便心領(lǐng)神會的一閃身,穿過那圍觀的幾個過客,消失不見了。
那店小二沒有答話,見那五毒圣子,依然笑笑坐在桌旁,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難道他早有準(zhǔn)備?心中一驚,嚇得倒退兩步。
辰弒一個長身,手臂陡然長了一截,向那店小二肩頭抓去——
那店小二身形一閃,頭一縮,便欲從辰弒手臂下鉆過,卻還是被辰弒抓著不放,只是一個旋身又回到桌前。
店小二竭力反抗,奈何他的武功修為,哪里比得上眼前這個由五毒教教主親自悉心調(diào)教的五毒圣子?
他只來得及和辰弒對上幾掌,便已被制住。店小二身往后仰,被辰弒按壓在桌上,兀自掙扎,卻又動彈不得。
辰弒輕輕一笑,一掌揮去,一招打向那人肚臍的氣穴,令他痛得本能地張開嘴,他端起方才那杯這店小二替趙小玉添過的茶水,順勢倒進了他嘴里,只聽咕嚕一聲,已被那店小二咽了下去。
辰弒這才放開了他,一個閃身,站立一旁,輕搖那柄折扇,唇角含笑,悠閑地看這場好戲。
店小二急忙伸手扣喉,卻不能吐出,忽然雙眼暴突,退后兩步,已是踉蹌不能成步,又連續(xù)走了五步,到第七步的時候,身子后仰,一手指了指辰弒,只道了一句:“你你……好狠毒——”
但見店小二已然仰面倒地,撲騰了幾下雙腳,雙手死命得扣向喉頭,口噴黑血,末了便連那七竅,眼耳口鼻都流出了一股黑血,神情著實恐怖,眼見也已不能活了。
“哼——”
辰弒輕哼出聲,收起了折扇,心底有了個究竟:“果然還是這七步散!這七步散毒性與教中那百步奪命雖不能比,卻還是穿腸毒藥,中此毒性的人,死狀恐怖,最多走到第七步,必死無疑!
但此類毒藥,卻是江湖上各大藥鋪都能采到的毒藥,甚是常見!看來這一直在幕后用毒之人甚是狡猾,讓人不易猜到這用毒的來源?!?p> 眾人一看出了人命,哪里還敢過問這等閑事,即刻四散逃掉了。
眼見辰弒傷了人命,趙小玉看那店小二頃刻間便口吐黑血,四肢抽搐,瞬即死在她面前,嚇得整個人已經(jīng)傻了,說不出話來。但心中卻是氣惱辰弒一言不和便狠下殺手,傷及無辜,只顫聲道:“你你……怎么無故殺人?”
趙小玉正兀自氣惱他,卻見辰弒忽然轉(zhuǎn)身,看了她一眼,兩手箍住她的手腕,拉著她,拖行一段路,似是要她遠離那死人。
她三步并作兩步都沒能追上,只覺得腳在地上的沙石中磨行了一段路,疼痛讓她從方才的驚愕中回過神來:“完了,定是他殺紅了眼,現(xiàn)下恐怕連我也要殺了?!?p> 這番一想,她心里頓時沒了底氣,那些罵出來的話,從她嘴里出來,竟有些顫抖:“干嘛……拉著我走?我自己會走……你放開我……你們五毒教的人,個個心狠手辣,總是喜好傷及無辜!全都是……殺人兇手……”
她又氣又怕,已經(jīng)快哭出來。
“殺人兇手?”辰弒將她拉過來,在路旁停了下來,端視著看她,似乎要看進她的心里。
趙小玉被他看得有些發(fā)毛,卻逼迫著自己看向辰弒的雙眼,將那逼視瞪了回去,心想:“死就死吧!”
她瞬即裝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淡淡道:“難道……你不是嗎?那店小二,不過是夸了我兩句,你就這般取人家性命!簡直跟個吃人的妖怪……沒什么兩樣!比白骨精還白骨精!”
“吃人的妖怪——”辰弒停了下來,瞪視著這個女人,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難道,這女人就看不出這個店小二明明是會武功的嗎?這店小二突然上來摻茶,卻兀自提了個笨重的大茶壺,她不覺得奇怪嗎?這些淺顯的破綻她都看不出來,這十幾二十年的江湖,她算是白活了!”
看她皮膚光滑嫩白細(xì)膩,那年齡,他倒是猜的。
忽然他手指觸碰到她的手臂處,感到一陣輕微地瑟縮顫抖。他看向她,見她面色慘白,卻還是強迫自己抬起頭,睜大她那雙黑如夜色的眸子盯著他看,他方才緊張的神經(jīng)忽而就松弛了,突然有了不一樣的感受。
辰弒忍俊不禁,又一次連名帶姓喚她的名字,輕聲道:“趙小玉,那茶水是有毒的——”見她眼神迷離,看向自己,又是一笑:“你在害怕嗎?我就這么可怕?”
“我哪有?你這殺人如麻的老妖怪……有什么可怕的?”
趙小玉兀自嘴硬,心中卻自動忽略掉他的解釋,只是在暗罵:“你娘的,誰說白骨精不可怕?那顆是要在月光下的尸變妖精!你娘的,可這妖男又偏偏喜好穿白衣服?”
她又忍不住翻翻白眼,打了一個寒戰(zhàn),這一回那心中的恐懼卻是顯而易見了。
“我雖然不明白你說的白骨精是什么?但為何你抖得像只見了老虎的兔子?”辰弒瞇了眼,看向她那張慘白柔嫩的臉,心中兀自一動,忽而有種想要保護她的沖動。
趙小玉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懼,眼中見了淚光,柔柔的哭道:“你你……為何胡亂殺人呀?你這個……嗜殺又變態(tài)的人,就因為人家贊了我一句漂亮,你就……難道人命……在你這五毒圣子眼里,就真如草芥一般不值錢嗎?”
原來她是真的在害怕,方才那一幕顯然是嚇到她了。
辰弒低下頭,湊近她,看她粉淚盈盈,香艷欲滴,忍不住又待她極度溫柔,把她攬在了懷里,輕聲哄道:“好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不怕不怕,我的小玉兒,你在我眼里,可是個勇敢的女子呢!”
趙小玉在他的寬言撫慰中,逐漸放下心來,不再哭泣,心下已料定他并不會對自己狠下殺手了,可讓這男子先是一恫嚇,現(xiàn)下又是無端寵溺,她止不住開始輕聲打嗝起來,卻又打不出聲音,只一下一下顫抖,如一只受了驚的小貓,抽抽噎噎道:“我……我……幾時……勇敢了?”
“敢咬五毒教五毒圣子嘴唇和手腕的女子,能不勇敢嗎?”
趙小玉聞言,臉騰得一下紅了,已不似方才那般害怕,看他壞壞地指著自己的手腕上那排若隱若現(xiàn)的牙印,又想起那夜色下的耳畔呢喃低語,忽而兩眼又開始放空,有些神不守舍。
“小玉兒……我知道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不怕的……”那人的聲音又在耳邊沉吟響起,帶著曖昧的蠱惑。
“嗯?”她隔著眼前的淚珠,朦朧望去,又是一陣迷離。
趙小玉已經(jīng)記不住這是第幾次如此接近的望著他的臉。
他的臉,白皙儒雅,卻極盡溫柔,時常唇角帶笑,顯出兩個小小的酒窩,讓人覺得窩心的美好,但那雙眼神中帶著不羈和冰涼,卻一下把人推出好遠,感覺總是抓不住那些許陽光般的微笑和溫暖一般。
辰弒,辰弒,這是她認(rèn)識的辰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