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無雙,實乃九九歸一重陽功中極為厲害勁爆的一招,發(fā)功者必當迫出體內(nèi)積聚的所有內(nèi)力,在周身各處的大穴凝結(jié),待得積聚到一定程度,便突而爆裂而出,必當使方圓周遭等物一應倶毀,但若使出此招,也是拼命的招數(shù),對自身經(jīng)脈也有一定損害,不知要多少時日用九九歸一重陽中的療傷心法修煉才能恢復,一般情況是決計不用的。
可眼下由那孩兒嘴中吼出來,想必已是自己所不能見的極端情急了。
申屠夔不敢再多想,急忙呼喝內(nèi)力運于周身,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氣場包圍周身,旁人即便是高手也不能親近,如若不然,瞬即便會令親近之人經(jīng)脈震裂!
他屏息凝神,閉目索性不視,忽而感到嘴鼻寒涼,不知為何自己已經(jīng)不能呼吸。他哪里知道此時水已經(jīng)沒過了他的頭頂,但他人在水中仍舊不聞不問,用九九歸一重陽心法中的呼吸吐納篇,屏住呼吸,聚精會神聚氣,瞬即將全身真氣聚在了大穴上。
“爹爹——”
來者正是辰弒,他一直追尋查探趙小玉下落至此,不想一來便看到了親身爹爹身陷險境一幕,急得不顧是否人前,急忙高聲呼喊爹爹。
眼見洞內(nèi)流出的急流已經(jīng)將水中的爹爹頭頂淹沒,他急不可待,正欲飛身上前相救,不想迎面飛來一人,呼出一掌便直擊過來。
但聽那人喝道:“來者何人?敢阻撓老夫清理門戶,我定是不饒!”
辰弒眼見此人藍衣大袍,精瘦矍鑠,似乎是位修行多年的練家子,可須發(fā)卻全黑,料定此人便是前幾日由魯空滅查探到的此仙鶴峰上的李淳風,便冷冷一哼,道:“江湖傳聞李道長得了長生不老之道,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了!你如何害我爹爹?”
“爹爹?”
李淳風倍感詫異,觀乎眼前這白衣少年,清秀俊朗,身形矯健,初見他容貌,頓覺一股熟悉之感,可又說不出是何緣故,急忙掐指微算此人來歷。
李淳風正在躊躇間,辰弒已騰空而起,不待那人出招,他已經(jīng)呼出一掌,怒道:“不錯,誰要殺我爹爹,我便與誰勢不兩立!”
李淳風急忙一個旋身,側(cè)肩拍掌擋開,他雖有內(nèi)傷,但若要擋此人的掌力也無甚不可,躲過一掌,面前竟有片片銀色暗器飛到,他神情駭然,急忙凝神對敵,道一聲:“好招!兵不厭詐!”遂雙腳踢蹬,輕輕踢開四枚銀器,袖袍虛晃,又將另外三枚銀器招進了袖袍里。
銀器穿袖而過,減了力道,釘在石壁上,發(fā)出叮一聲脆響,猛然跌落。
銀器落下,沾到了方才洞壁中的水珠,瞬即騰起白煙,滋滋冒起。
李淳風心下一驚,道:“此招雖好!可惜手段未免太為狠毒了!”細細察看方才的七枚銀器,再看面前這位白衣少年手中握著的那把無骨桃花折扇,這才驚覺,原來方才他拋出的,不過是扇中的七枚扇骨。
顯而易見,這些扇骨都由銀鐵所鑄,且都涂有劇毒,若然方才自己用皮肉所接,此時定然已經(jīng)中毒身亡。
他驚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白衣少年神情甚是冷峻,卻無焦躁之感,看他額頭圓潤,上唇約厚,而下唇微薄,從面相看來,此人頗具智慧,處事穩(wěn)健,且他骨骼精奇,一看便是難得一見的習武之才。
李淳風方才聽此少年叫那申屠夔爹爹,心中本已認定他便是江湖傳言那五毒教五毒圣子,可如何自己卻算不到有關此人的事,時而模糊,時而清晰。
他心中一驚,高聲道:“你是五毒圣子?如何老夫算不到你的前生后世?誰是你娘親?”
辰弒冷冷一笑,道:“你殺了我爹爹,如今是不是還想殺我娘親?誰是我娘親,關你何事?我這便要你還我爹爹命來!”
言畢索性扔了扇子,赤手空拳便上前與李淳風打起來。
方才他在頃刻之間便發(fā)出那七枚扇骨,本欲一招斃敵,只可惜還是被那人躲過,他這七枚扇骨一般情況下極少施用,若非迫不得已,也不會施用,就連一年前在范陽郡的天香居被教中叛徒突然偷襲,他也只用了一枚扇骨而已。
那扇骨上皆涂有“百步奪命”的毒藥,旁人本是避無可避,可不想還是讓這李淳風齊齊避掉,想來此人武功非同尋常,眼下更是凝神對敵,不敢怠慢。
兩人頓時打得難解難分,連連對了三十余招,仍未分勝負。
李淳風一面與之對敵,一面暗忖:“想不到申屠夔居然能生出此等武學奇才,他比起令狐我兒來,資質(zhì)已是勝出了許多了?!毙南律鱿Р胖?,對敵之時也只是依招拆招,卻不出強手要他性命。
辰弒幾次想奔去申屠夔沉下去的水中救他爹爹,可幾次皆被李淳風輕松揮掌擋下,心下更急,遂使出了爹爹親自相授的九九歸一重陽功中的一招“日下無雙”,斜斜便向李淳風手腕拿去。
此招“日下無雙”實乃是九九歸一重陽功中的第三層境界精髓,辰弒年紀尚輕,卻也已經(jīng)習得此等修為,一是自身機智,習武甚有心得,更能靈巧運用,舉一反三;二是爹爹申屠夔常常潛心親手教授,將自身多年修為體會傾囊相授之故。
辰弒掛念爹爹安危,驚見申屠夔沒入之處冒出的氣泡越來越少,他料定爹爹縱然是武學高手,卻也不能在水中呆得更自長久,心中更加慌亂。
辰弒強忍心中焦慮,不動聲色,斜斜出招,速度卻比方才的招式快出了很多,只聽“噗——”一聲,已將李淳風的手腕拿住,他冷冷輕笑,遂運氣手上,逼迫那人手腕被拿住之處,只因他此時拿住的,竟是那人的脈門。
李淳風心下大駭,驚道:“想不到,你竟然能拿住老夫!”他趕緊以體內(nèi)昭陽神功功法,以乾坤轉(zhuǎn)移一般,悄悄將脈門移動了半寸,心下慶幸自己所習那昭陽神功有此經(jīng)絡修行篇,否則,此時自己早已四肢無力,敗下陣來。
辰弒心神稍定,原想已經(jīng)拿住此人脈門,料定勝負已分,卻不想那人體內(nèi)似乎仍然內(nèi)力蓬然,他手指掐中那人脈門處,卻感覺不到那人的心跳,遂驚愕地瞪著那人,道:“難道你會脈象轉(zhuǎn)移之法?”
李淳風微微一笑,甚有得色,默然不答,呼出一掌,又攔住了辰弒向前躍進的步子,身形敏捷。
辰弒面色一沉,額上滲出涔涔冷汗,那拿住的脈門處竟然蓬發(fā)出強大的吸力,將他的手牢牢粘住一般,動彈不得。他料定自己已經(jīng)著了高人的道,若想和此人對決,看來是萬萬不能了,他的內(nèi)力正從那手指按壓處汩汩而出,人瞬即如泄了真氣一般,而李淳風的脈門處,竟然如一個怪異的風袋一般,仍舊吸著他的內(nèi)力,始終化不去。
“我原道你骨骼精奇實乃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才,不忍廢去,想不到,你招招想要老夫的命,老夫也留你不得!”
李淳風又是一笑,身體凜然不動,只消一時半刻,便會將這少年的功力化為虛有。
辰弒拼力運起體內(nèi)九九歸一重陽功抵御,手臂傳至胸口的那股難忍之感頓時消去不少,可那功法竟又轉(zhuǎn)瞬即逝,繼而便是更加強烈的難受,手掌處竟已如萬蟻鉆心一般疼痛難消,掙脫不得。
他驚道:“你這妖人,竟然會此等詭異之法!”
眼見爹爹沒下處,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聲息,想來爹爹必以難逃此劫,而自己眼下非但不能救爹爹,反而也要枉送性命,更自憤然愁苦,大叫一聲:“爹爹——”
辰弒聲音凄厲,已是萬般無奈之中的憤然,他勉力伸出左手,摳出袖間所藏的“瀟湘散”,放于食指與拇指之間,對準李淳風的身形,便欲彈出。
可此“瀟湘散”若然彈出,便會在瞬即之間放出大片毒霧,可由人眼、耳、口、鼻滲入,即便凝神屏氣也萬萬不能抵御的。
本此“瀟湘散”乃申屠夔自創(chuàng),五毒教教中之人,人手一粒,若非情非得已,絕不輕用,如若彈出,那毒霧可瞬間彌漫天際,那下此毒之人,也萬萬不能逃出的。
辰弒眼下欲使出此招,已是抱了與眼前的殺父仇人同歸于盡的決心。
李淳風驚見眼前此白衣少年,竟能在自己昭陽神功迫出敵手體內(nèi)功力之時,掏出一粒澄綠的藥丸,神色陡然大變,看他眼神犀利決絕,定然是想與自己同歸于盡,可昭陽神功一旦吸住對手的功力,一時之間也需有個回復的過程,若想當下撤功,也是萬萬不能,急道:“臭小子,你想作甚?”
辰弒自從與之對敵以來,一直處于劣勢,而如今想不到臨到最終一搏之際,竟然能占得先機,讓李淳風這般高手神情失色,心中頓時頗感榮耀,想來立時便可為爹爹報仇了,遂看向李淳風蒼白的臉,眼神矍鑠堅定,冷笑道:“要你命——”
◆◆◆◆
“噼哩嘩啦——”紫云天際竟然又是一聲雷動。
閃電刺白扎眼,照亮了觀風臺兩個人的臉。
趙小玉本來見令狐行步步退去,縱然他臉上露出不舍的神色,卻也仍然遵照他師父的命令送自己入這蛟龍歸天陣。
她失望萬分,也不再多口強辯,想來穿越之事,令狐行一個古代人如何能一時明白。
閃電一過,頭頂雷聲驚動,趙小玉眼前忽而閃過辰弒的身影,似決絕,似凄厲,她心口猛然收緊,似乎受了某種感應一般,似乎自己這便走了,辰弒便會死去一般,心中當下奮起,萬萬不能任由此情形發(fā)生。
然而,趙小玉周身已經(jīng)被圍繞在了紫色祥霧之中,她驚見四周閃現(xiàn)出許多越來越密集的金色小星,天空中那九星連成一線,兀自閃動不停,似乎將自己傳送回去,已經(jīng)迫在眉睫。
她渾身一個激靈,猛然覺醒道:“我不能走!”
她此時站在八卦鏡中已經(jīng)若籠中之物,想要邁出去,可一接近那八卦鏡邊緣,卻又被強大的氣場彈回。想要自己出得此陣,已經(jīng)是萬萬不能了。
為今之計,只能依仗一個人!
趙小玉伸出雙手,驚見令狐行仍然呆立在陣外,急道:“令狐大哥——你可知道,若是我此番走了,你便再也見不到我!”
令狐行原想好不容易找到了趙小玉,本也不愿與之別離,可無奈師命難違,但一想到今后走遍天涯海角,也能找到她的,此時心中縱然不舍,也依然泰然若定,想此法也是個兩全其美之法,既能謹遵師命,又能再和趙小玉一起,即便她始終不肯說出自己的故鄉(xiāng)在何郡何縣,想來自己今后找到她時,也能給她一個驚喜的。
可眼下趙小玉如是一說,他驚愕地抬頭,見她雙眼炯炯有神,神情焦急,不似說謊,又想若遇強手上仙鶴峰找麻煩,師父若要送小玉回去,也不用使出這蛟龍歸天陣的,其中必有隱情。
令狐行渾身一震,一想到永遠不能再見趙小玉,當下慌了神,道:“當真如此?”
眼前紫色的星輝越來越濃,趙小玉覺得自己幾乎不能控制自己的手腳一般,整個人已經(jīng)入定一般被定立當場,她抬頭驚見頭頂至天際打下一束強烈的白光,將自己罩住,心中更急。
如今也只能對令狐行大喊了,可那聲音竟然如隔了很遠一般,居然若夾雜了回音一般,忽遠忽近,聽不很真切。
趙小玉料想自己可能已經(jīng)時間不多,已經(jīng)來不及解釋,她忽而靈光一閃,急道:“令狐大哥,你不是還有第三個條件沒有答應我嗎?”
令狐行微微一愣,那第三個條件,是趙小玉早前在修仙觀外提出的,當時是要讓自己叫她娘子的,他當日想起師父的訓誡,當下便拒絕了。
他當下臉色一紅,想趙小玉必定是臨走之前未能如愿,否則走也便不能安心,急忙應道:“好!如今你說什么,我都答應你!你讓我怎樣叫你,我就怎樣叫你!”
他這般說,是因為不想趙小玉臨走不開心,日后即便自己找到了她,她也不肯見自己,便即答應了下來。
哪知趙小玉卻道:“好!我如今要改那第三個條件,我不再逼你叫我‘娘子’了,我只要你……救我出這八卦鏡,毀掉……此蛟龍歸天陣!”
“啊——這……這如何使得?”令狐行一向遵從師父,如若破了此陣,沒能將趙小玉送走,師父豈不責怪?
趙小玉已經(jīng)覺出自己的聲音越來越遠,身子周圍的星輝已經(jīng)布滿了,她惱恨地一跺腳,怒罵道:“令狐行,你如今什么都不肯做!你明明應承了我,卻又失信于我,難道你是個言而無信之人?你是不是想從此當真見不到我?”
穿越,回到二十一世紀,竟也在一瞬之間了。
令狐行聞言,心中一驚,心道:“我早前已經(jīng)失信于她一次,如今若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失信,那今后我在江湖上,豈不真的成了個不守信之人?待人言而有信,也是師父的教誨,不可不聽!更何況,如今師父不過是要送小玉回去而已,若然我不用蛟龍歸天陣送,用其它方式送走她,還能一路相伴,也不算不遵師命了!”
忽然,天際紫色光輝大盛,雷聲隆隆炸響,一道刺白閃電直直向趙小玉站立的八卦鏡擊了下來。
趙小玉抬頭一望,那道閃電,從天際而出,似乎將紫色天幕劈開兩半一般,此情此景,就如同在那日小巷口穿越前看到的一模一樣。
她頓時臉色慘白,驚叫一聲:“完了!”
就在此千鈞一發(fā)之際,令狐行雙掌呼動,從丹田凝集真氣于掌中,由掌心勞宮穴怦然而出,就在那道閃電擊中八卦鏡的同時,令狐行所發(fā)真力的掌氣,已經(jīng)將周遭按八卦乾坤相位擺放的七團盤龍火木頃刻間毀去。
火花四濺,星火點點,隨著趙小玉身體四周的那些紫色星輝縱然飄逝,陣法已然毀去,而那道閃電在正欲劈中趙小玉的那一瞬,如時間靜止一般,戛然而止,倏忽間消失了一般。
天際那道紫色黑幕縫隙倏忽間隨著狂風呼嘯,盡收了回去,轉(zhuǎn)眼,那道黑色縫隙便消失了。
風雷驟然停歇,天際那九顆星星忽地一閃便隱沒進了諱莫如深的黑夜之中。
一切都隨風而逝,天際已經(jīng)露出了微微的魚肚白,觀風臺上霧氣逐漸散去,一道溫暖的日光從天際迸射出來。
趙小玉慘白著臉,看著令狐行扯出一抹難看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