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節(jié):五毒幻音(二)
殊不知,辰弒已經(jīng)催動了五毒幻音,一時之間,在場所有人皆渾身疼痛瘙癢,或以十指抓臉、抓胸、或撕扯胸前衣衫,或?qū)⒛樧サ悯r血淋漓,不多一會兒,方才那些手持弓弩、刀槍的兵士也皆倒在地上,滿地打滾,哭號之聲不絕于耳。
安祿山、窣干、嚴(yán)莊等三人也不例外,只是三人稍有武功,五毒幻音剛剛催動,尚還不似其它兵士一般就地打滾那般狼狽。
安祿山腳步踉蹌,雙目圓睜道:“五毒幻音——你不是已經(jīng)……”他仿佛要說出什么,又急急打住,急忙以手捂住雙手,可還是覺得心癢難耐。
窣干見趙小玉已經(jīng)暈厥,再也顧不上這么多,只覺臉上難以抑制的痛癢,全如萬千條尸蟲在爬,伸手就抓,誰知越抓越痛,不多時,滿臉已被自己十指抓破,流血不止,面目全非。
他抬眼看了一眼那廂的白衣圣子,只見他口唇微動,滿臉冷寂,雙目如劍,一動不動看著自己,他心中頓覺害怕:“方才我這般欺辱他的女人,這回他那五毒幻音……必要我死千百次不可!”他滿目駭然,摔在地上翻滾,叫道:“大哥……快想想辦法……哎呀……痛死我了……”頓時哭爹叫娘,全無方才得色。
嚴(yán)莊疾奔過去,想要扶起大哥、二哥,卻忽感胸悶難當(dāng),慘叫一聲,容色凄慘,跌坐在地,閉口不言。
卞守密一手搭在沈慕容后脊上,二人同時運(yùn)力抵御,倒也不似那些人一般辛苦。
辰弒額上有了些許汗珠,口中梵音不斷,心中卻說不出難受:“五毒幻音不過方使到區(qū)區(qū)四層,我已氣息不暢,好在現(xiàn)下要對付的不過是些毫無內(nèi)力之人,只是方才我情非得已,那般待小玉,不知她會怎樣氣苦于我?”他憂心已暈厥在地的趙小玉,口中梵音加快,神情自苦。
忽見一黑影如風(fēng)般襲過,不遠(yuǎn)處一個黑衣蒙面人說著話向這廂緩步而來,行動自如,一點(diǎn)也不似地上那些人已失了常性。但見那人滿頭銀發(fā),高高束起,一臉蒼白,看不出任何表情,臉上附著的竟是一層死皮,雖說是個年輕女子的臉皮,卻毫無生氣,一見便知是張人皮面具而已。只是此人藍(lán)眸如火,身形矯健,聲音沙啞,如鬼魅哭泣,高聲道:“五毒圣子——想要使出這區(qū)區(qū)四層的五毒幻音,想必也很是辛苦吧!只可惜,超不過第六層,你奈何我不得?”聲音在安府上空回響,縈繞不覺。
辰弒心下一驚,抬眼見到這古怪之人,頓覺詫異:看她的身形倒似個女人,可卻想不出與這人有何恩怨。只是料知這人必定知道他五毒幻音的弱點(diǎn),那就是前五層之內(nèi),只需以銀針扎住腦后的風(fēng)府與啞門兩穴位,斷絕外界一切聲音,便可抗拒,只是不能聽也不能言而已。
莫非這人此時已經(jīng)用銀針扎了這兩穴?方才出言發(fā)聲,也只是腹語而已。只是令辰弒稱奇的是:“五毒幻音的弱點(diǎn),只有爹爹和云云知曉,這個人又是如何得知的?”
適才這神秘怪人,所用腹語,若鬼魅哭泣,又聲音洪亮??磥磉@人功力也一樣高深莫測。
他當(dāng)下不敢遲疑,定了定神,抵御住體內(nèi)奔騰難受的戾氣,又將五毒幻音提升至了第五層,這一強(qiáng)自運(yùn)力,所吃暗虧,也只有自己才知道,頓覺胸中翻滾難耐,一股血腥之氣直沖腦際,不多時,嘴角處也掛了一絲血痕。
那些地上的兵士,連同安祿山等在內(nèi),神情也更是辛苦,呼號翻滾撕扯不止。
那神秘怪人腳步倒也慢了些,但卻依然亦步亦趨,越靠越近,走到安祿山身邊當(dāng)兒,掃了那人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一雙藍(lán)色眸子騰起一股得色,但聽安祿山又痛又癢,一邊抓扯自身,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哀求道:“救……救……我……”
那人嘴角輕輕扯動,毫無生氣的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笑意來,慢慢蹲下身子,手間忽地多出兩根細(xì)長銀針,對準(zhǔn)安祿山腦后風(fēng)府穴、啞門穴便狠狠扎了下去……
安祿山面有俱色,慘叫一聲,耳后被扎針處溢出絲絲血跡,卻頓覺后腰上一股暖流注入,自己不適之感頓消,他神情方定,轉(zhuǎn)頭一看,見那戴人皮面具之人正將掌心放于自己后腰上,他張了張嘴,看了一眼二位依然疼痛不歇的結(jié)義兄弟,想要說話,卻發(fā)覺說不出半分。
那怪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用腹語對安祿山冷冰冰道:“不礙事的,死不了,你這好弟弟好色成性,居然敢動五毒圣子的女人,如今能保住性命,也該求神拜佛了,若不是五毒圣子使不出這第六層五毒幻音,他又豈能活過今晚?”
安祿山雖聽不見那人說的什么,但見她眼神鄙夷,也料知不是好話,臉色鐵青,卻又無奈受制于人,并不敢妄動。
辰弒聚氣良久,只覺體內(nèi)功力始終達(dá)不到使出第六層五毒幻音的程度,又聞得此人適才那番話,心中詫異更甚,“咦”了一聲,暗道:“這怪人好似比我還了解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從長生殿同陶忠貴對敵之后,一直感到氣血不暢,所以這五毒幻音也是那次對敵之后第一次使出,這人又怎料定我使不出第六層五毒幻音的?”心緒難安,當(dāng)下口中停住梵音不再誦念,長身直起,運(yùn)氣足下,翻掌飛出,使出五毒血手印中一招“窮問極言”,對準(zhǔn)那怪人和安祿山拍去。
他只求速戰(zhàn)速決,因而這一掌的力道幾乎不於余力。
那怪人藍(lán)色雙瞳之中閃過一道怪異的神彩,眼見辰弒這一撲凌厲狠辣,委實(shí)難擋,掌風(fēng)撲面,她卻避也不避,不待辰弒掌風(fēng)撲倒,便立時從安祿山背后撤掌,飛身縱躍,一個筋斗翻出,側(cè)身只以單掌呼出。
辰弒既驚又怒,道:“你只憑單掌,就想接住我的五毒血手印嗎?”那怪人冷聲輕笑,怪聲發(fā)出,在此靜夜之中,聽得她這梟鳴的聲音,不由讓人后背一陣寒涼。
說時快那時急,那人笑聲方畢,已經(jīng)連發(fā)兩掌,一掌拂向辰弒肩頭,一掌卻是直拍他的心口。
辰弒只覺一股勁風(fēng)拂面,力道大得出奇,那功力竟遠(yuǎn)在自己之上,甚至比之爹爹的功力都還要勝出一籌。
他這一遲疑,在空中已受了此大力激蕩,肩頭中了一掌,登時向上彈躍而起,翻身向后而出,那怪人緊追不放,一聲輕嘯,又一掌拍中他的胸前。
但聞“啪啪”兩聲,這人只在數(shù)招之間,便已將辰弒擊得退了回去,踉蹌著步子從空中落地,又急退了兩步,才收住腳步,口中“哇”一聲,便吐出一口鮮血。
沈慕容和卞守密剛解除了五毒幻音的困擾,調(diào)息方畢,一見辰弒落敗,也是一凜,便急急攙扶住他,但見他嘔出的鮮血中,血中帶黑,沈慕容面上一驚道:“你究竟是何人?何以會下此重手?還在掌中下毒?”
辰弒連連擺手,卻說不出話來,面色慘白,再看了一眼地上暈厥的趙小玉,心下黯然:“此人武功之高,就算沈姑姑功力恢復(fù),合三人之力,也未免是這怪人的對手,如何救得小玉脫險?”可他所中之毒,是在長生殿同陶忠貴一役之后留下的,并不關(guān)這怪人之事,可無奈他五毒圣子用毒之甚,卻始終不知這到底是何時中毒,又是何種毒,只覺得這毒加上之前的內(nèi)傷,越來越甚了。
那怪人聞言,側(cè)目看了沈慕容一眼,滿眼藍(lán)光閃動,冷哼道:“我只需再一掌就可要了這臭小子的性命,還恁地下毒多此一舉呢?”
她頓了頓,掃了一眼卞守密腰間那碧綠之物,藍(lán)瞳忽而精亮,低聲道:“傳國玉璽?”
忽聞門外一陣嘈雜之聲,“嘭——”一聲炸響,安府大門被震開,一群兵士手持武器魚貫而出,迅速將幾人圍在中央,一群弓弩手后面跟著兩人,精神奕奕,好不威武。
卞守密道:“不好……莫不是這安祿山的救兵到了?”
沈慕容一見來人,心頭一跳,臉上顯出一抹紅暈,不免激動,但是一見到他竟然同這些官兵一路,臉上神采瞬即黯然。那人也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不見有其它反應(yīng),就好似不認(rèn)識她一般。
來人正是吉溫和羅希奭,只因李林甫收到密報,言安祿山捉了一個女子入府軟禁多日,而此女子便是同長生不老有著密切聯(lián)系之人,二人奉了李林甫之命,趁夜入安府,卻聞安府內(nèi)哀號漫天,仔細(xì)一打探,方知安府內(nèi)的兵士不知為何,早已失去常性,便想趁虛而入,順便帶走那個關(guān)乎長生不老的女人。
安祿山一見是吉溫和羅希奭,認(rèn)得他們二人是李丞相手下紅人,只因五毒幻音方解,又見辰弒吐血重傷,料知他已使不出五毒幻音,便顫巍巍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了李林甫的手下如何會突而到自己府上,當(dāng)下拔下耳后的銀針,鎮(zhèn)定心神,隔了一會兒才顫巍巍地道:“快快……你等……來得正好,這群反賊膽敢行刺本官,速速……將這群反賊拿下。”
豈料羅希奭對著興慶宮的方向,一拱手,冷笑道:“對不住了安大人,恐怕我們幫不了你的忙,吾等奉了李丞相密令,要緝拿一名犯謀逆之罪的女子,交由皇上定奪!”
安祿山詫異道:“女子?什么女子?”
羅希奭伸手往沈慕容的方向一指,道:“就是她!”
吉溫等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這是吉溫進(jìn)安府之后,第一次同沈慕容細(xì)細(xì)對視,但見沈慕容姿容慘白,形神倒比前些日子相見之時更為憔悴了。吉溫心中一動,默不做聲,迅速又將眼神移開,望著安祿山和羅希奭。
安祿山這才明白過來,大怒道:“好個李林甫,要人竟然要到我頭上來了,什么叛黨謀逆?分明想要嫁禍于我不成?這個女人,是我多年發(fā)妻,你們誰也不可帶走!”
吉溫聞得那“多年發(fā)妻”四個字,心中一凜,皺了皺眉頭。
羅希奭道:“安大人,你覺得現(xiàn)下有什么人能擋得住我們帶走這個女人嗎?”
安祿山環(huán)視一周,但見周遭眾兵士躺在地上,呻吟不止,雖然五毒幻音已停,可被擾亂的心智豈會如此容易便安定得當(dāng)?而他的二弟、三弟也還未恢復(fù),他把目光移到那怪人身上,看了她一眼,道:“你答應(yīng)過會助我一臂之力的?!?p> 可那怪人鼻尖一哼,道:“不錯,我是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你,只不過……”她頓了頓,聲音陰惻惻如鬼哭一般,羅希奭身后的兵士手持武器,卻也嚇得不覺退了幾步。
但聞那人又道:“如今傳國玉璽唾手可得,我又豈會再助你?”
安祿山、吉溫、羅希奭等人心下一驚,異口同聲道:“傳國玉璽?”
那怪人如一陣怪風(fēng)一般,猛地發(fā)出一掌擊向一側(cè)站立的卞守密的面門,卞守密只覺一陣勁風(fēng)襲面,急忙仰面彎腰躲避,那怪人已從他彎下的腰間飛過,在不遠(yuǎn)處站定之后,手中卻多了一件碧綠通透事物,竟是那一直別在卞守密腰間的傳國玉璽!
卞守密大駭?shù)溃骸皞鲊癍t?你何時拿去?”
那怪人不答,只是舉起玉璽望月看了看,瞬即大笑道:“哈哈哈——傳國玉璽是我的了!我可以長生不老了!哈哈哈——”
安祿山舉了舉手,道:“攔住她!”
此言方畢,但聞幾人從墻頭上齊聲朗道:“留下玉璽再走!”話音方甫,二三十余個持劍之人從墻頭跳下,竟是一身青衣藍(lán)袍打扮,手臂上扎著一條黑色綁帶,似乎是辨識身份的標(biāo)識。
辰弒驚見其中一人,喊了一聲,道:“趙大哥——”
趙義之轉(zhuǎn)頭一看,臉露喜色,道:“賢弟你如何在此?”又看到趙小玉倒在地上,已然暈厥,驚道:“怎么小妹也在此?”他見辰弒也傷勢極重,俠義之心頓起,道:“賢弟莫要擔(dān)心,待大哥替你料理了這些賊人,救你和小妹不遲!”瞬即便喊聲呼喝,邀約二三十余人仗劍同上,羅希奭、吉溫所帶兵士得令前往追擊那怪人手中玉璽,同趙義之所帶之人瞬即戰(zhàn)在一起。趙義之等人,或之同官兵混戰(zhàn),或之追擊那怪人,一時之間,安府上下殺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