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玉從布袋之中滾出來,卻見一身穿紫袍華服、四十歲上下的男人正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看,她極快地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huán)境,卻似在一個營帳,也不知究竟身在何方。
“嗯,果然很像,真是像極了——”那男人臉上露出滿意舒心的神色,那眉宇間原本一絲愁云似乎也在這樣的注視下消散了不少。
鶴少男和那老者相視一笑,似乎對這結果很滿意。
“這次有勞二位了——”那男人又道。
“只要是丞相大人吩咐的,小人必定會效犬馬之勞。”鶴少男拍著馬屁,不失時機道,“其實此次若不是我爹爹利用副盟主的身份廣布人手,又豈會這么快找到這個和楊丞相令妹一模一樣的女人?”
哦,原來這老頭兒就是鶴少男的盟主爹爹,不過是副的。而那紫袍華服的男人就是楊丞相。
楊丞相笑而不語。
鶴飛云躬身揖禮道:“其實此次能這般順利,也全托了丞相大人和娘娘的洪福,幸好娘娘身邊那蠢丫頭告知了我等,只需等到了馬嵬驛,我們只需依計行事,也多虧了這個女人果真和娘娘長得一模一樣,不過丞相大人這樣做也是為自己打算啊……”
那老頭子說的什么呀?等等,等等,什么馬嵬驛,丞相,娘娘……和我長得一樣的女人……
啊,天啊,難道是在說馬嵬驛兵變皇上賜死楊玉環(huán)的事?
那這個楊丞相……不就是楊玉環(huán)的哥哥楊國忠了?
難怪他們一直說要找和娘娘一樣的女人?原來就是在說楊玉環(huán)和我?
趙小玉雙眼瞪大,嘴巴張成了“o”形,可他們是如何知道馬嵬驛會發(fā)生兵變的?不,不可能,除非是有和她一樣的穿越者提前預知歷史,事先告知。
這個時候被楊國忠綁架……難道他們是想要她在馬嵬驛兵變之時做楊玉環(huán)的“替死鬼”?
啊,不行,不行。這么大的鍋,我趙小玉可背不得!我是如此好欺負的嗎?
“你騙人——”
沒料到“布袋美人”忽然開口,三人一愣,看著她。
“你說你會在我?guī)湍阕隽诉@件事之后,給我那解藥秘方的,其實我根本就不可能活著回來對不對?”
鶴少男微微一笑,道:“好聰明的美人兒,可惜……可惜……”
看著“布袋美人”臉色氣得通紅,如兩朵紅芙蓉,有些失神,一時之間竟忘了身邊的楊國忠。
若不是爹爹鶴飛云提醒,他還不會清醒,說不定人已經(jīng)貼過去了。
鶴飛云道:“丞相大人,我們父子二人已經(jīng)為大人辦成了這件事,又以群雄之力逼哥舒翰出關迎戰(zhàn),此次潼關已失,助大人你除掉了此心腹大患,真是可喜可賀,還望大人你也要遵守承諾,助老夫日后一統(tǒng)武林?!?p> 楊國忠笑笑,捋捋胡須道:“好,這是當然,今日難得高興,這里有日本進貢給我大唐的特制米酒,香醇順口,不如我三人就此干一杯,日后有我國忠的天下,就有你二人的榮華富貴!”說著,端起仆從端來的三杯米酒中的一杯來。
鶴飛云父子見狀,也端起米酒,便欲一飲而盡。
忽聞趙小玉懶懶的聲音道:“別喝,有毒的。以前電視劇不都是這么演的嗎?”
鶴飛云父子二人一驚,端了酒杯,不飲又不是,飲下又擔心真的有毒,竟也有些疑慮,看向楊國忠。
楊國忠忽而一臉正色,假意惱怒斥責地上坐著的那女子,道:“什么電視……這是朝廷貢品,何來有毒?你這古怪女子莫要再這里挑撥離間,本相先干為敬!”說著將手中米酒一飲而盡。
鶴飛云父子二人不再懷疑,又生怕得罪了丞相大人,再看趙小玉坐在地上吊兒郎當,臉上臟兮兮的,滿臉壞笑,立即對丞相的話深信不疑,也一飲而盡。
“丞相大人,我二人便先回去了,如今潼關失守,哥舒翰又被俘,皇上已經(jīng)往蜀中避難,我二人還需上下打點一下,日后有用得到我二人之處……”
話未說完,但見鶴少男猛然喊痛,捂了肚子倒在地上,鶴飛云也頓覺不適,正欲運功逼毒,卻也毒發(fā)倒地。
看著鶴飛云父子二人倒在身邊,口吐白沫,雙目圓呲,說不出話,趙小玉聳聳肩,道:“早叫你們別喝了,偏要喝,活該——”
“你們早聽這位姑娘的就不會死了,怪只怪你們知道得太多,我怎么能讓你二人帶著我的秘密離開……”
楊國忠哈哈大笑,忽而轉頭看著從布口袋中鉆出來的趙小玉,道:“好聰明的丫頭,是比玉環(huán)身邊的那蠢丫頭精明多了,不過……我警告你,這是隨軍營帳……四處都是本相的人,可別指望從這兒逃出去,大軍即日便可開往馬嵬驛,安安心心在這里呆著,不過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馬嵬驛?李淳風說過百年之中,最后一次九宮連珠擺陣的地方。
也好,她是個路癡,古往今來都是。這回倒好,有人帶路了。
她盈盈一笑,從地上爬起來,道:“這里好吃好住,隨軍營帳……這么多金銀財寶,本姑娘還沒玩夠呢,我干嘛要跑?”
楊國忠鄙夷地笑了笑,那神情好像在說,這蠢丫頭死到臨頭了,還不知死活!待他走后,趙小玉想了又想,回想起吳菲菲一反常態(tài)寧可舍棄壽王,也要和自己逃命,總覺得此事定有蹊蹺。
菲菲那丫頭一向愛情至上,又豈會平白愿意舍了壽王和自己回二十一世紀呢?若是要走的話,上次在宮里的時候就走了,還會等到現(xiàn)在?
為什么菲菲會突然堅持帶自己跑路呢?就算是寧可去日本,那么遙遠也心甘情愿?
趙小玉對著那銅鏡中的自己,回憶著楊玉環(huán),其實她們是見過面的,至少是她以真面目示人之時,見過一面。
可回想起來,當日為了脫身皇宮,要辰弒將楊玉環(huán)從壽王的愛巢之中擄回到李隆基身邊,怎么看那雙眼珠中卻竟是恨意?難保楊玉環(huán)見到了自己的真容之后,不會為自己打算?
反正李淳風布陣的地方也是在馬嵬驛,為今之計也只有等到了馬嵬驛再做打算。
忽然她一拍腦門,哎呀一聲,似乎想起了什么,佯裝困倦,跑到床上,蓋得嚴嚴實實,避開楊國忠留下的眼線,膽戰(zhàn)心驚地從懷中掏出那個錦盒。
這一路顛簸,不知那寶珠有沒有顛壞。
既然是寶珠,夜明珠,在黑漆漆的被窩里應該要發(fā)光的吧!
摸索著打開錦盒,忽聞營帳外吵吵嚷嚷,被子猛地被掀開了。
“你在干什么?”楊國忠?guī)Я藘蓚€壯漢闖了進來,還未經(jīng)她允許掀了她的被子。
若是她沒穿衣服怎么辦?這楊國忠可真是太可惡了!剝奪人家的隱私權!
可此時,她根本沒有心思注意到那些,只是愣愣跪在床上。
“快帶她到本相的妹妹那里,事不宜遲!”
“可是丞相大人……外面的兵士吵嚷著要以下犯上,您怎么辦?”一個壯漢一邊把趙小玉從床上擰了下來,一邊道。
“是呀,丞相大人……您還是先避避吧……”
另一個壯漢道。
“事到如今,我只能相信你們了,只要玉環(huán)沒事,本相就不會有事的!快走——”
二人領命拖了趙小玉出去,他們避開那些造反的兵士耳目,“好在丞相大人英明,這女的怎么了,好像嚇哭了?!?p> 趙小玉如傻了一般,睜大了眼,臉上掛著一滴淚珠,只是盯著落在床上那個錦盒不放,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她被拖出營帳的時候,最后又看了那營帳中床上的錦盒一眼,心疼得要命。
你娘的,那錦盒居然是空的。
錦盒中的珠子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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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按俺大哥的計劃行事,看來很快天下就是俺們兄弟三人的了!”
“三弟所言極是,多虧了大哥那張推背圖,我們才會想到派一些奸細進唐軍之中,擾亂他們的軍心,相信此時離此地十里之外的馬嵬驛,一定相當熱鬧呢!過了今晚,楊國忠一死,大哥便可成為天下霸主?!备@干看了嚴莊一眼,又舉杯朝安祿山敬酒。
安祿山喝了一口酒,心情大好,道:“盡管如今本王手上只有傳國玉璽,可相信不久之后,隨侯之珠也會到本王手中,只要是這張《推背圖》注定的,一切都不會改變——”
三人推杯換盞又喝了一炷香時間,皆頗有醉意,便各自回營安睡。
辰弒、卞守密等人盡皆被俘,被掛在網(wǎng)中,其余群雄,包括陸冠華、趙義之、莫芊秋在內也唉聲嘆氣,被縛住手腳,扔在一旁,如今淪為階下囚,一片沉寂。
“師兄——”
那日辰弒大用內力,又連中向問天數(shù)掌,牽動了體內毒素發(fā)作,大還丹也再無法抑制五血俱霜,只覺得體內翻江倒海,痛如刀絞,本已昏迷不醒,奄奄一息,忽聞這聲音,勉力睜開眼望去。
但見一藍衣少女,站在金絲網(wǎng)下方,蒼白的臉上一雙大眼,若星辰曉月,望著網(wǎng)中的辰弒,焦慮不已。
四周看護的兵士也盡皆七孔流血沉悶倒地。
“云云……咳咳……”
聞得辰弒認得這女子,同掛一網(wǎng)的卞守密來了精神,道:“怎么你認識這女子?”見辰弒似有似無點了點頭,便對著網(wǎng)下人,輕輕喊道:“快救我們——”
“沒用的,沒有金雀翎,就無法打開金絲網(wǎng)……”辰弒冷冷一笑,有氣無力,又嘔出一口濃稠黑血,“如今我已毒氣攻心,本也是將死之人,只是難為了卞兄要陪我一道下地府……呵呵……”
卞守密聞言心中的希望又湮滅下去。
南宮云自頭上取下一只金光熠熠的發(fā)釵道:“不……金雀翎在我手里……”那日藍香楹送給她,想不到今日竟然可以搭救師兄。
她跳將上去,輕松割開金絲網(wǎng),看著辰弒奄奄一息,泣不成聲,道:“師兄,告訴我,是誰,是誰害了師兄你……”
卻見辰弒緊閉了雙目,嘴角的血跡未干,已經(jīng)暈了過去。
“多謝這位姑娘相救,你師兄他被藍后和向問天聯(lián)手加害,恕我直言,可能你師兄也活不過今晚了……”卞守密剛一得脫,便跑去解開了其余人的繩索,轉過頭來,卻驚異發(fā)現(xiàn),辰弒和那位姑娘一起不見了。
營中兵士有所覺察,喊殺聲四起,群雄剛剛得脫,不敢戀戰(zhàn),生怕再次被俘,急急奔走,幸好遇到藍香楹和夏英水帶了五毒教剩余義士接應,這才勉力得脫。
既然潼關失守,陸冠華、趙義之等群雄決心前往河北,投靠李光弼、郭子儀的麾下,與叛軍一決死戰(zh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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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嵬驛,佛堂前。
“皇上,這……這……兵士們止步不前,已經(jīng)殺了娘娘的哥哥丞相大人,如今還揚言娘娘是……紅顏禍水,要皇上賜死娘娘,否則就絕不再往蜀中一步……如今叛軍就在后面不足十里,這……這……可如何是好?”高力士戰(zhàn)戰(zhàn)兢兢,避開楊玉環(huán)射過來兩道銳利的目光。
“什么……反了……當真是反了……要朕賜死貴妃,朕……如何舍得?”李隆基臉色發(fā)白,不敢看身邊楊玉環(huán)一眼。還說要生生世世保護最愛的女人,如今連玉環(huán)的哥哥都已經(jīng)被兵士們擅自解決了,亂世之下,皇威何存?
怎么兄長已經(jīng)死了嗎?楊玉環(huán)心中那份恨意更甚,一咬牙,撲通一聲跪在了李隆基面前。
“請求皇上賜臣妾一死,以謝天下!”
什么?她竟然肯為了保住朕的江山一死以謝天下?李隆基大為震動,淚水瞬即流了出來。
這么多年來,自從那夜之后,總以為她繾綣笑意背后藏滿了對他的恨,倘若不恨,那如何連那個“三郎”的稱呼都再也不曾從她口中再喚過了?
可如今她居然要替朕的江山一死!這簡直比殺了他還難過?
“難得娘娘如此深明大義,皇上萬福,子民萬福,請……皇上成全!”高力士看了一眼楊玉環(huán),心中納悶,這女人都要被賜死了,可那眼中怎么似乎帶著一抹興奮的笑意?
不及多想,楊玉環(huán)已經(jīng)自從地上起身,從高力士手中取走了三尺白綾,轉身默默走入了佛堂旁一間空房子里。
“玉兒……”李隆基老淚縱橫,頹然坐在了椅中。他連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做什么皇帝?如果可能,他情愿回到那一年前,只做那桃花樹下她口中“三郎”。
如今她將赴死,作為她的情郎,他該怎么辦?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