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玄策黑山巧燒糧 道宗大破吐谷渾

　　軍令有條不紊地傳達，眾將士聽聞大仗將開，悉數(shù)精神抖擻，士氣高昂，帶著虎狼般的殺氣，跟隨李道宗傾巢而出。前部先鋒，尉遲占飛盡顯猛將本色，不大一會，就揮師直達吐谷渾營寨之外。

　　吐谷渾兵士看到唐軍滾滾殺來，隨即緊閉寨門，連忙上報天柱王。各位吐谷渾將軍，也急匆匆來到天柱王的帥帳，議論紛紛。又一小校，火急火燎來報：“唐軍后隊人馬，前有陌刀手，后有弓弩手，兩側又有騎兵護衛(wèi)，黑壓壓一片列陣而來，即將壓我軍陣前?！?p>　　此時的天柱王如先前一樣平靜，安坐在帥帳正中，沉默不語。與其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諸位將領。他們沒有想到唐軍竟敢主動出擊，故而面面相覷，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催促他盡快拿出主意。天柱王依舊紋絲不動，但見此時，又一小校來報：“左側七河原，右側襄陵原均有唐軍列陣攻擊，拋石機，伏遠弩數(shù)不勝數(shù)?！?p>　　不知底細的將領，為之大驚；唐軍哪來這么多人馬，這是要被合而圍殲？如此危機一幕，慕容雷豹粗狂的急性子又顯露無疑：“既如此，我們就開門迎戰(zhàn)，有末將先打頭陣，看看唐軍鬧得什么名堂，一決生死”天柱王抬頭瞄了一眼，性如烈火的他，依舊不語。

　　沉穩(wěn)持重的慕容雷德，是一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一番思索后，對天柱王說：“末將建議再加派探子，細細打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才引得唐軍傾巢而出。在敵情未名之前，命令弓箭手嚴守寨門，暫不出戰(zhàn)。”

　　天柱王感覺他的話，正合其心意。畢竟此刻敵情不明，斷不會是唐軍支撐不下去了；更應是李道宗這個老滑頭謀劃詳細之后，要來的生死決戰(zhàn)，既如此更應消磨他的銳氣。想至此，隨即傳令下去：“左右各路，以及正面守軍均堅守寨門，如若唐軍強攻，則用箭弩御敵。特令校曹加派探子，前出營寨，速速打探敵情?！北娢粚㈩I得令之后，分頭準備去了……

　　唐軍前隊壓后隊，整齊有序，威武雄壯，壓到了吐谷渾陣前。尉遲占飛想以騎兵之速度來一個強攻，可是瞬間就被箭弩所阻，暫時無法突破。望著堅守不出的吐谷渾兵士，尉遲占飛也是頗為無奈，暫時無計可施。于是，就命令士卒在陣前大罵，上到伏允可汗的卑鄙無恥，下到天柱王的十八代祖宗，悉數(shù)在內(nèi)。

　　李道宗看著尉遲占飛這樣行軍打仗，也沒說什么，只是淡淡一笑。按照現(xiàn)在的時間算來，王玄策應該已經(jīng)走了有一半路程，只要在這里拖住這天柱王，事情似乎就成功了一半。隨即命令一部分士兵，也加入了罵戰(zhàn)的行列。

　　不一會只見一小校報：“吐谷渾營寨小門中，有幾十個探子，悄悄潛出?！崩畹雷陔S即傳令下去：“殺掉一半，放掉一半，活著的一半在夕陽落山之前，萬不可讓其回營，嚴密監(jiān)視吐谷渾的一舉一動?！钡么藢⒘?，只見一隊兵丁隨即在一小將之帶領下，依策而行。

　　經(jīng)過多時罵戰(zhàn)，一個個罵得口干舌燥的兵士，猶如泄了氣的皮球，東倒西歪地癱坐在陣前，不過依舊無精打采地罵著。觀此一幕，唐軍的諸位將領也納悶起來，元帥唱的到底是那出。有些沉不住氣的將領，就試探地問：“元帥，這都罵了快一個時辰了，吐谷渾就是不出戰(zhàn)，這可如何是好”。李道宗又是淡淡一笑，吩咐下去：“如果弟兄們累了，就讓弟兄們該吃吃，該喝喝，一定要吃飽喝足，準備好力氣。”這一通話語，又讓諸位將領很是納悶。兩軍列陣，又是在對方陣前，如此散漫，怎能確保萬無一失。不過他們，依舊遵將令而行。

　　天柱王帥帳內(nèi)。他們除了得到尉遲占飛一次強攻，被弩箭擊退的進攻之外，沒有得到唐軍再次進攻之消息。不過，令他們深感意外的則是，放出去的探子，到現(xiàn)在一個也沒回來。天柱王和諸將一時也拿捏不準李道宗，到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遠望紅輪西墜，不久月打東發(fā)。王玄策引這周曾等兩千精騎，經(jīng)過艱難急行軍，已經(jīng)悄悄進入了黑山之地。一路上，王玄策早已命令將士們吃飽喝足，當來到黑山腳下，看著這些正在做飯的吐谷渾士兵，頓時百感交集。他想，成敗在此一舉，我們都該回家了。因李道宗對探子的嚴加防范，這些吐谷渾守兵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雖然有部分天柱王派出的漏網(wǎng)探子已經(jīng)探知了他們的行蹤，但是面對不能回營的無奈，甚是焦慮。

　　望著巍巍黑山，蒼茫而挺拔；再看看一望無盡的涼州原，在夕陽映襯下，愈發(fā)的激蕩與蒼涼，這一切都將在今夜結束，歷史也將在這一刻改寫。隨即傳令周曾帶領一千人為右隊，自己親率一千為左隊，從兩面夾擊吐谷渾糧草供應之地。

　　一匹匹健碩的戰(zhàn)馬，一個個精壯的黑甲騎士，猶如天上來客，給正在做飯的吐谷渾守卒，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僅一個俯沖，這些吐谷渾守卒，已經(jīng)傷亡有三。這一仗殺的天昏地暗，鬼哭狼嚎，不僅刀刀見血，更讓人頭皮發(fā)麻。這一戰(zhàn)也讓王玄策、周曾等人之狼性淋漓盡致的展現(xiàn)。看著已經(jīng)沒了多大希望，吐谷渾守卒有的四散逃走，有的往天柱王營寨而來，有的則束手被擒。就半個時辰，他們已經(jīng)占領這吐谷渾存糧之地。自此金銀玉帛，糧食草料，悉數(shù)落入王玄策之手。隨著一聲令下，準備好引火器具的列位兵士，將火把投入部分糧倉之中，不大一會白煙四起，風借火勢，火助風威，熊熊火光照亮了整個戰(zhàn)場，晚霞映襯著火光，火光伴隨著晚霞，蒼山如海，殘陽如血，一陣陣聲碎之馬蹄聲，與歡呼聲響徹云霄。

　　李道宗率領的唐軍主力，兵士們已經(jīng)吃飽喝足，點起了火把，只等李道宗一聲令下隨時準備開戰(zhàn)。隨著先前李道宗的故意放入，只見此時吐谷渾的帥帳之內(nèi)，也已被燈火照得通明，幾個渾身帶傷的探子，正跪在地上給天柱王匯報打探到的一切。當聽聞唐軍有數(shù)千精騎，朝黑山方向狂奔而去的時候，天柱王和諸將校瞬間愣住了。至此時，他方才明了這正是李道宗的挖心之計。他親率大軍于陣前叫陣，為的就是要拖住自己；殺手锏正是偷襲黑山糧草供應之地的精銳騎兵，隨即就命令慕容雷德親率兵士支援黑山，只祈求在到達之前，黑山守卒可以頂住唐軍一擊。

　　但見此時，聽得營帳外，嘈雜聲，聲聲入耳，忽一小校入帳來報：“西北方火光沖天”。

　　眾將校隨著天柱王，急忙出帳來看。這一看，驚得眾人瞠目結舌，面面相覷；黑山之地可是他們堅守的資本，如今看來，定是不保，一切都完了。觀此一幕，天柱王急令慕容雷德火速增援?？墒窃谀饺堇椎聹蕚鋷е砍鰮糁畷r，就見一些渾身帶傷的黑山守卒上氣不接下氣來到營寨，其中一位急忙稟道：“唐軍……唐軍……偷襲黑山，黑山……存糧地失……守”說完就暈了過去，他太累了……

　　聽聞黑山守卒的匯報，天柱王明了大勢已去。此刻只能趁著還有些許存糧，趁機突圍，否則就將被唐軍活活困死。因此傳令各位整裝待發(fā)，與唐軍決一死戰(zhàn)，但是不可戀戰(zhàn)，等打開突破口往祁連山方向退去。

　　一切已經(jīng)晚了。當慕容雷豹揮舞著戰(zhàn)刀，沖出營寨的那一刻，尉遲占飛早已養(yǎng)精蓄銳多時。心想：這他娘的都等了一下午了，終于出來這么一個人。兩人二話不說，趁著夜色與火把的光亮，噼里啪啦就對上了陣。李道宗一看吐谷渾主動出擊，再望著西北方通天火光，已料定王玄策已經(jīng)得手，立即傳令：“全線出擊，合圍天柱王各部。”

　　沒多大一會，尉遲占飛手起刀落，就將慕容雷豹斬于馬下。吐谷渾一代猛將，魂歸故里。戰(zhàn)爭打的就是士氣，在兩軍對陣之時；只要開了一個好頭，猶如砍瓜切菜一般順利。眼看慕容雷德被尉遲占飛斬于馬下，原本高昂的唐軍士氣，再一次大振。吐谷渾兵士，看到一代猛將就此隕落，再加上又是在倉皇突圍，頓時信心大減一個個膽戰(zhàn)心驚往西逃去。

　　當天柱王和慕容雷德聽聞慕容雷豹被斬于馬下，頓時大驚。慕容雷德怒火中燒，就要揮刀上馬，去給其弟報仇，天柱王立馬攔住了他：“此刻，唐軍士氣正盛，我們還是先退回祁連山再圖后策。”就命親兵架著憤怒的慕容雷德，往祁連山退去。

　　從白天對峙到夕陽西沉，又從夕陽西沉打到黎明十分；經(jīng)過這一戰(zhàn)，唐軍繳獲牛羊馬匹不計其數(shù)，斬殺納降吐谷渾兵卒四萬于騎，天柱王帶著不足一萬的殘兵敗將逃回祁連山。而唐軍只傷亡萬余人。

　　初冬的早晨顯得有點寒冷，黎明的太陽，漸漸從東方原上升起，血紅血紅的。襄陵原與七河原，已被鮮血染紅；一匹匹倒下的戰(zhàn)馬，一個個死去的將士，讓王玄策感到戰(zhàn)爭的殘酷。生命在一夜之間就這樣撒手而去，不管唐軍還是吐谷渾的兵士，他們都是英雄，為了國家為了民族，為了人民更好的生活。面對外敵，全力以赴，只為遵守心中的那一抹承諾。

　　王玄策望著這一幕，切實感受到李道宗生死論之真諦，生與死就在一念之間，作為將軍就是為國家而生，保家衛(wèi)國就是職責所在。這一陣唐軍將傷亡降到了最低，這些逝去的將士都是大唐的勇士，他們不怕死，不懼死，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為正義而戰(zhàn)，死得無上榮光。反觀，眾多死傷的吐谷渾將士，他們?yōu)榱藝业呢澙?，不惜發(fā)動戰(zhàn)爭，與其說為國家而戰(zhàn)，不如說為君主而戰(zhàn)更是貼切！。正義與非正義，侵略與反侵略，能用和平解決的，堅決不開戰(zhàn)端，深深鐫刻在王玄策腦海之中。戰(zhàn)爭太殘酷了。

　　故事再回到大唐帝國的都城長安。長安城的樹木早已脫光了葉子；大地也隨著濃密的水汽，鋪上了一層白霜，猶如下雪一般。巍峨的大興宮依舊雄壯。在宏文館內(nèi)，一小黃門不停地撥弄著炭火，只求它燒得更旺一些，更暖和一些。

　　李世民依舊在花梨御案旁處理政務，這些年他已經(jīng)習慣了早起，而魏征也時常陪伴其左右。聽聞任城王在涼州城大敗吐谷渾，君臣二人也甚是欣慰。不過李道宗所奏報戰(zhàn)況之殘酷情況，卻讓南征北戰(zhàn)的李世民歷歷在目；雖說已經(jīng)有了一舉蕩平吐谷渾之念頭，但是看著如此激烈之場景；為了避免生靈涂炭，又有了停戰(zhàn)休兵之打算。

　　魏征也明了李世民之用意；奏道：“臣聽聞，伏允可汗自繼位以來，三番五次的發(fā)動戰(zhàn)爭，侵吞西域各國，多次背信棄義犯我大唐。若陛下因戰(zhàn)爭之慘烈，放棄繼續(xù)攻打之念頭，甚是不該?！?p>　　“玄成這是何意，雙方士卒都是生靈，如若戰(zhàn)端再起，這又將是多少個家庭支離破碎。朕實在是于心不忍呀?！?p>　　魏征接著奏道：“自古都是舉義旗，行王道，誅無道。伏允可汗甚是無道，更應誅殺。如若陛下放棄此次大好良機，再等伏允小兒恢復元氣，又將是不停得殺戮。到時候不僅其吐谷渾，更將我大唐重新帶入無盡的戰(zhàn)火，妻離子散，民不聊生。與其讓悲劇重演，何不一舉蕩平吐谷渾，至此西方安定，河西走廊漸通，老百姓也得以喘息。雖然此時多有傷亡，但這比起以后之大傷亡，更為有利！況可憑此一舉，震懾西域諸國，使其不敢小覷我大唐，減少殺戮。

　　聽聞魏征這一諫言，李世民如夢初醒，只有以戰(zhàn)止戰(zhàn)，方是萬全之策，方可保普天之下黎民百姓安居樂業(yè)。

　　聞此，李世民隨即下詔：以衛(wèi)國公右仆射、西海道行軍大總管李靖為元帥，以刑部尚書任城王、鄯善道行軍總管李道宗為副元帥，統(tǒng)帥兵部尚書潞國公、積石道行軍總管侯君集，涼州都督武陽縣公、且末道行軍總管李大亮，岷州都督義興郡公、赤水道行軍總管李道彥，利州刺史、鹽澤道行軍總管高甑生和率領歸唐的突厥所部等六路大軍軍進擊吐谷渾，

　　天柱王和吐谷渾伏允可汗，面對傾舉國之兵全力一擊的唐軍，又一次大敗，不得已只能退走嶂山，此地已距唐軍幾千里。唐軍諸將，望著遠遁的吐谷渾殘部，也分成了兩派：一派堅持追擊，徹底蕩平吐谷渾；另一派堅持地處偏遠不宜再次遠征。

　　王玄策通過陛下傳視鼓勵眾將士之圣諭，再加上這段時間的所做所看所想，已明了陛下為天下安的長遠想法，因此亦主張堅決追擊。只有乘勝而下，方可以徹底平定吐谷渾，一勞永逸解決邊境問題。即是為百姓，更是為天下萬千生靈。遂，說于李道宗，不曾想二人又一次不謀而合。

　　因此李道宗在諸將軍之軍事會議上，立主追擊；一代名將李靖雖明戰(zhàn)爭之殘酷，但是更加明了陛下之用意，亦是堅持如此。面對兩大主帥如此堅定，眾將也不好再行反對。安排妥當之后，李道宗遂率所部急行軍十日，在庫山（今青海湖東南）追上吐谷渾天柱王所部。

　　一場大戰(zhàn)，又將來臨……擺在諸位面前的，又將是怎樣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