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青葉牽線,隔日天帝玄光便與魔尊荀無羈在夏沐島見面詳談。之所以選在此地,一則是因為夏沐島超脫于六界之中,不會受到任何邪惡之力的侵?jǐn)_,這二則嘛,盡管如今兩族首領(lǐng)懂得同仇敵愾,但這長久以來的隔閡倒也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你說讓天帝到魔族離曜宮走一遭,看著便有些不妥,你說讓魔尊去天界,感覺也有些丟面子,所以說,這夏沐島倒是個折中的好去處。伐赤大軍只用半日便組建完畢,由魔族開道,天族數(shù)十萬天兵浩浩蕩蕩挺進(jìn)南境之南。天族一十八位天神各領(lǐng)兩萬天兵,共十八支隊伍圍住南境之南各個出口,魔族在每一支隊伍中各加入五千魔兵為他們解除毒瘴之困。開天辟地以來,天族與魔族從來都是征戰(zhàn)不休,如今卻這般團(tuán)結(jié)在一起,每過之處無不引得六界側(cè)目。
就在伐赤大軍大張旗鼓地向南境之南進(jìn)發(fā)之時,另有一支小分隊在他們之前已然向著南境腹地深入了。這其中有赫連、緝熙、青葉三位天神,赫連右手拇指上的寒琊玉琮之內(nèi)還有兩萬戰(zhàn)魂被安置其間,荀無羈自然也在其列。除開他外,因著混元天尊被接到西方梵境療傷,西方佛祖為保眾生渡此劫難也派出了大勢至、無盡意、藥王、藥上、救脫五位菩薩前來相助。
自打進(jìn)入毒瘴林后,一路上赤魔的妖兵就對他們展開了連續(xù)的襲擊,穿過毒瘴林進(jìn)入暗黑之地后,雖說襲擊的次數(shù)沒有先前的多了,但每一次都會比前一次來得更兇猛一些。不僅如此,身在南境腹地的赤魔還會不時制造幻境試圖迷惑他們前進(jìn)的方向,但因著有荀無羈這個活向?qū)?,他們倒也一路堅定地朝著目?biāo)而去。
在距離南境腹地只剩半日路程的時候,按捺不住的赤魔發(fā)動了最大的一次進(jìn)攻。無數(shù)妖兵前赴后繼地涌了上來,三位天神自然是毫不猶豫地斬殺,魔尊荀無羈更是不會心慈手軟。而五位菩薩此行是為了救贖而不是殺戮,所以一路上不論上伐赤大軍還是妖兵,但凡有傷亡,無盡意、藥王、藥上、救脫四位菩薩便會進(jìn)行救治與超度。但這一次,妖兵發(fā)動的幾乎是自殺式的襲擊。戰(zhàn)斗已經(jīng)進(jìn)行了三天三夜,若他們還不能進(jìn)入南境腹地,南境之外的狀況恐怕會更糟糕。
第四日凌晨時分,一直打坐念經(jīng)超度惡靈的無盡意菩薩緩緩起身,行至數(shù)步外正在閉眼冥思的大勢至菩薩身旁,輕輕喚了他一聲,待大勢至菩薩睜開眼后,無盡意菩薩沖他耳語了幾句,大勢至菩薩點了點頭,然后起身慢慢向前走去。他的周身逐漸發(fā)出金光,而他走過之處瞬間綻放出優(yōu)曇花,金光鋪散開來將眾人圈在了其中,光圈之內(nèi)所有妖兵頃刻間消失殆盡,搖曳的優(yōu)曇花在黑暗之中竟散發(fā)著祥和的殺戮之意。
三位天神與以為魔尊因著這場鏖戰(zhàn)都有些疲憊了,此時,看向大勢至菩薩的目光中包含著震驚與感激。一路上沒言語也無情緒的大勢至菩薩向他們微微點頭示意,就在赫連準(zhǔn)備收回目光之時,卻發(fā)現(xiàn)大勢至菩薩的目光在緝熙身上短暫地停留之中似乎包含著微不可查的別樣情緒,悲觀且掙扎,赫連一時間不明這是何故,想再確認(rèn)一遍時卻什么也沒有了,大勢至菩薩仍然一臉平靜地看著虛空的遠(yuǎn)方。
光圈之外不斷有妖兵試探,可一旦觸碰到光圈,妖兵瞬間便化于無形。幾次三番之后,便不再有妖兵敢貿(mào)然上前了。伐赤小分隊在光罩之中緩緩前進(jìn),朝著南境腹地而去。赫連隱隱感覺赤魔的力量越來越強(qiáng),于是提醒各位加快腳步,約摸兩個時辰過后,他們終于穿過暗黑之地,然后踏進(jìn)了一個巨大的紅色光球之中,目之所及,大小各異的火光跳躍著,一陣陣熱浪撲面而來。
“這是何處?”緝熙輕聲問荀無羈,卻見荀無羈皺著眉頭面帶惑色。
“難道我們還是誤入了赤魔所造的幻境之中?”不等荀無羈開口緝熙又問道。
這一次,荀無羈依舊擰著眉頭,臉上的惑色不減,搖頭應(yīng)道:“我也不確定,但我們的方向一定沒錯,照理說穿過暗黑之地便是南境腹地了……”
“諸位!”聽完他們的對話,一直沉默的大勢至菩薩忽然開口,“依本座看,我們現(xiàn)在就在赤魔的里面!”
“什么?”在場諸位皆是一臉震驚地看向大勢至菩薩,赫連的眉頭也皺了起來,難怪進(jìn)入這個紅色光球后,周圍的氣息陌生中又透著熟悉。先前明明感受到赤魔的力量越來越大,但走出暗黑之地后這種感應(yīng)就變?nèi)趿?,似乎辨別不出他的方向,但又感覺他無處不在。原來,赤魔以自身作為結(jié)界,將他們?nèi)坷в谄陂g了。
“小心!”就在這個空檔,所有的火光仿佛活了過來,奮力向他們沖了過來,赫連大喊一聲提醒大家戒備起來。
方才漸漸淡去的金色光圈又再次亮了起來,這一次,不計其數(shù)的火球打到光圈上卻沒有消失,只是前進(jìn)的速度慢了下來。光罩被推得變了形狀,火球壓著光圈不斷地向他們靠近,四周凄厲地叫聲越來越大,仿佛帶著無比的絕望和試圖毀滅一切的決心,感覺用不了多久光圈就會被這些火球打破。
光圈之內(nèi)的他們皆亮出了兵器凝神戒備著,這時,一陣悠揚的梵音自大勢至菩薩口中而出,只見他雙目緊閉,右手結(jié)印在身前,專注地念著降魔的經(jīng)文。圍繞著他們的光圈似綢緞又如波浪一般蕩漾起來。佛家的印記一個個在光圈上顯現(xiàn)出來,那些火球一個個恐懼地退了開去。待光圈恢復(fù)了原本的形狀,大勢至菩薩忽然睜開雙眼,結(jié)印地手用力地指向上空,口中也喊出一個氣吞山河的“破”字!
他如洪鐘般的聲音層層疊疊地回響,他所指的上空,紅色光球的頂端頃刻間裂開一個縫,隨后裂縫越來越大,柔和的日光便灑了下來。
周圍的紅色光球變成紅色的煙霧,全部都向著一個地方匯聚,在他們對面較遠(yuǎn)的位置,慢慢幻化成了一個人形。
“父親!”
青葉不由得叫出了聲,因為對面帶著盈盈笑意的那人,正是她的父親青松神君。剛欲向那人沖去,身形一動就被赫連拉了回來。
赫連抓住青葉的雙肩,輕輕搖了搖,開口道:“青葉,醒一醒,不要被他的幻象迷惑了!”
青葉這才回過神來,“幻象?”她有些不愿相信,試圖再轉(zhuǎn)過身去確認(rèn)一番,雙肩卻被赫連牢牢抓住,只聽他無比關(guān)切地說道:“聽話,不要看!”
這時,一旁的大勢至菩薩緩緩開口道:“赤魔擅長蠱惑人心,他本身不懼形態(tài),而如今因吸收了六界邪念,依本座推斷,他應(yīng)該是能夠根據(jù)所惑之人心中所念幻化成那人的形態(tài)?!?p> 待他說完赫連便點了點頭,應(yīng)了聲是。
的確,除開斷了七情六欲的五位菩薩,他們都被赤魔的幻象迷惑了。青葉看到的是青松神君,緝熙看到的是老天帝,而荀無羈見到的卻是位女性,正是他的生母幽姬。而赫連是第一個清醒過來的,因為他見到的是他自己,原來在他心中最放不下的便是當(dāng)初在伏魔境中赤魔幻化成自己的樣子傷害了青葉一事,以至于過了數(shù)百年他一直不能釋懷。正因為他看見的是自己,所以在短暫的痛苦后他迅速清醒了過來!
“妖孽,速速現(xiàn)出原形!”
大勢至菩薩大聲一喝,一個巨大的卐字符打向了赤魔,赤魔瞬間恢復(fù)成一團(tuán)有著人形的紅色光影,但只是一會便又幻化成方才的各種形態(tài)。緝熙與荀無羈趁著這個瞬間也清醒了過來,在用余光瞥去,見對面依舊還是方才心中惦念的那個人,連忙收斂心神,側(cè)過身去不再看他。
赤魔見自己的蠱惑之術(shù)被輕易地破了,難免氣急,于是乎開口道:“哼!竟然連六根清凈的西天菩薩也來了,你們既參透了因果輪回,就該知道今日的一切便是他們咎由自取,西天為何要牽扯進(jìn)來?”
荀無羈不由得冷笑一聲,這赤魔果真擅于攻心,三言兩語就點破了關(guān)鍵之處,搞不好真的能把局面扭轉(zhuǎn)回去。
聽完赤魔的話,大勢至菩薩緩緩回道:“善哉!善哉!正因這因果輪回,我等才要來度化你們!”
“哈哈哈哈!”聞言赤魔狂放地笑了起來,厲聲說道:“度化我?我可是世間惡靈凝結(jié)而成,你要如何度化與我?”
大勢至菩薩又言:“阿彌陀佛!善惡乃一念兩生,你若不為惡,便是向善了?!?p> 赤魔自然不屑,反問道:“自我誕生,本不知善惡為何物,卻被困在伏魔境萬萬年,我可曾傷害過這世間分毫,善惡皆是你們來定奪的,如今卻要讓我來做選擇嗎?”
菩薩輕嘆一口氣,再道:“世事皆是因果報應(yīng),本座勸你莫要執(zhí)迷不悟了!”
“呵!”赤魔憤怒地吼道:“既讓我選擇,那我就偏要毀天滅地!”
“哼!”不等大勢至菩薩再勸,荀無羈冷哼一聲開口道:“口氣不要太大,有本事走出南境之南再說!今日,本尊就要讓你消失!”一鼓作氣說完后他便又轉(zhuǎn)過頭,畢竟對面是自己生母的模樣,開口前還真有片刻的遲疑。
赤魔自然反擊到:“不自量力,你連正眼看我都不敢,還妄圖消滅我!”說著,赤魔輕輕撫了一下臉頰,完全是幽姬的嫵媚模樣,又道:“乖兒子,你舍得殺你的親生母親嗎?”
荀無羈心中真想罵娘,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不妥,只得把這話給忍了。這時赤魔又帶著不可一世的語氣開口道:“任你們誰也別妄想能消滅我!只要這世間萬物心中的邪惡、陰謀、欲望不滅,我就永不消亡!”
幾位菩薩相互看了看,輕輕搖了搖頭,然后大勢至菩薩便轉(zhuǎn)向眾人開口道:“阿彌陀佛!諸位,一場大戰(zhàn)在所難免。世間一切皆是因果報應(yīng),縱使是本座也只能順應(yīng),不可打破!”
這意思便是不會參與接下來的戰(zhàn)斗了。果然,這赤魔還是不可小覷的,三言兩語就把五位菩薩置于事外了。
不過幾位菩薩倒也不會袖手旁觀,無盡意菩薩也開口道:“此役若想取勝,諸位還需摒棄雜念,心神合一方能不受赤魔蠱惑!”
無盡意菩薩話音剛落,大勢至菩薩忽然走到青葉身邊,緩緩開口道:“清兮元君,你手中的玉弓威力無比,它射出的是救贖之箭還是殺戮之箭,還望元君好生思量!”
青葉連忙點頭,謙聲回道:“青葉謹(jǐn)遵菩薩教誨!”
赫連、青葉、緝熙、荀無羈凝神轉(zhuǎn)身,目光堅定地向前走了數(shù)步,五位菩薩退至后排打起坐來,悠揚地梵音緩緩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