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誕鬼臉加信箋

　　日歷不知疲倦地往前翻，不知不覺已是十二月二十五圣誕節(jié)。天氣在十二月開始轉冷，林陽和豆沙都早早地換上了冬裝。十二月份的氣溫有些低，晚上只有十幾度。大概是氣溫低的緣故，大晚上調(diào)皮的豆沙都失去了大半的活力。這孩子，覺著無聊、天氣冷，一到十點就乖乖地去睡覺，再也不吵鬧。換作秋天或者夏天的夜晚，她絕對還要四處鬧騰，各種賴皮耍寶。

　　今年的圣誕節(jié)來得悄無聲息，當林陽看著日歷翻到平安夜，他才驚覺圣誕節(jié)要來了。平安夜的當晚，他替豆沙削了個蘋果，沒有特別的意思，只是照大家的說法，祈愿孩子接下來的一年平平安安。前幾天和豆沙出去逛超市，看著超市門口的圣誕老人特別可愛，豆沙還鬧騰著和圣誕老人合影。照片存在手機里還沒有洗，而圣誕節(jié)說來就來。

　　有的時候林陽也有些疑惑，七八年前他自己都還不知道圣誕節(jié)是個什么節(jié)日，而現(xiàn)在每年的圣誕，無論超市還是店鋪，都打著圣誕節(jié)的旗號慶祝、搞活動……是不是有點兒過了？有點兒崇洋媚外？對圣誕節(jié)最初的印象是從高中開始，那會就流行圣誕節(jié)送圣誕糖果。現(xiàn)在大學畢業(yè)也好幾年，圣誕節(jié)的味道是越來越濃厚。說不得有什么不好，只是覺著有些怪異。

　　這個全民皆歡的圣誕節(jié)到來時，想熟視無睹或者繞開，那是不可能的。今早豆沙出去和朋友玩，帶回來的就是十幾顆的圣誕糖果。孩子歡喜地把糖果拿出來和林陽一起分享。這花花綠綠的糖果，有牛軋?zhí)?、棒棒糖、豬油糖、牛奶糖、橡皮糖……雖然都是豆沙喜歡的，但豆沙沒有忘記林陽“分享才是快樂”的教誨。她慎重地把自己最喜歡的橡皮糖和牛軋?zhí)欠诺搅株柕氖中?，林陽偷笑，問豆沙要不要重新考慮如何分配。豆沙有過一絲猶豫，對自己喜愛的糖果確實有很多舍不得。但她沒有更改自己最初的決定。對于女兒如此大方的“分享”，林陽也很滿意。為了讓孩子也歡喜些，他特地去超市給她買回一包橡皮糖、一包牛軋?zhí)恰６股硽g呼雀躍，轉眼把自己最喜歡的糖果也分到今早給她糖果的其他孩子手中。分享精神在豆沙的身上一覽無余。林陽走進房間，任由豆沙在客廳鬧騰，想趁著圣誕給豆沙寫封信。

　　從豆沙走進他的生活開始，他就有給孩子寫信，這些信件寫起來零零散散，沒有固定寫的日期，但林陽一直都在堅持。與孩子在一起的歡喜，被他記錄在信箋里。對孩子的期盼，也被他記錄在信箋里。孩子總有一天會長大，當她長大時看著這些童年趣事或童年時家長的心聲，那會的她會很開心吧！人越長大孩童的氣息會越淺，而林陽就是想用信箋的方式保存豆沙曾有的童年，替她記錄那曾有的兒時歡樂。

　　他提起筆，寫下稱呼“莎莎”。

　　客廳里的豆沙叫喊著“爸爸，爸爸，我要給你送份圣誕禮物?！倍股炒┲咨⊥馓?，興沖沖地闖進來，她的兩只小手背著，在身后不知藏了什么東西。

　　林陽覺得有些意思，問：“什么禮物？”

　　“爸爸你猜嘛，猜對了我就給你……”豆沙鄭重其事地說。

　　“小玩具？”林陽猜測。

　　“不對”豆沙一口否決。

　　“糖果”林陽繼續(xù)猜。

　　“也不對”豆沙再一次否決。

　　“小蛋糕”

　　“不對，不對……你都猜不到……”豆沙為林陽猜不中禮物懊惱，她認為林陽應該猜得到的，但林陽就是猜不中。

　　“恩……巧克力？”林陽又猜。

　　豆沙有些無奈，這老爸平時挺聰明的，這會倒是腦袋不靈光。她搖搖頭，將身后藏著的禮物拿出來，直接攤牌?！笆沁@個啦?！?p>　　林陽定睛一看，明白了，原來是一幅畫。再仔細一看，更是傻眼。豆沙的畫里畫著兩個小人并排而站，小圓圈點上四點就是腦袋、眼睛、鼻子、嘴巴，下半身直接畫成“火柴人”的造型。然后她還特地標注，畫的大人歪歪扭扭地寫著“爸爸”兩個字，畫的小人歪歪扭扭地寫著“莎莎”兩個字。林陽哭笑不得，這畫的究竟是啥？鬼畫符，四不像啊，林陽被豆沙的畫技打敗。平生從未見過有人畫畫畫的那么爛。

　　“呃……這是我，那個是你？”林陽指著畫上的人問。

　　“嗯嗯，大的是你，小的是我，我們一起走在陽光下?！倍股郴卮?。

　　畫里確實有個小太陽。太陽加人，就是整幅畫。雖然豆沙畫的很爛，但聽到豆沙的答案，畫的質量已經(jīng)無關緊要。林陽一瞬間覺得這畫是那樣的珍貴。三年來，豆沙送給自己的第一份紀念品，里面還包含著她最簡單的愿望。林陽歡喜，為豆沙的懂事歡喜，為豆沙的天真爛漫歡喜，為豆沙那么慎重地給自己送上禮物歡喜。林陽笑，慎重地說“謝謝，圣誕快樂！”

　　“不客氣啦！”豆沙哈哈大笑，走出房間，繼續(xù)在客廳里鬧騰。

　　林陽看著豆沙走出房間的背影出神，心里想著時間真是神奇的生長劑，孩子不知不覺間就這樣悄然懂事成長。他回過神，將畫作慎重放在抽屜收好，繼續(xù)給客廳貪玩的豆沙寫信。

　　“嘿，小鬼，當你能閱讀這封信時，估計是這封信寫好的四五年之后了。我們在三年前相遇認識，那會的你還是個木訥的小女孩，流著鼻涕，跟在我的身后……三年后，你漸漸成長，卻還是很調(diào)皮，愛搗蛋，也愛鬧騰。

　　這三年來，我不知道你是快樂還是不快樂的，我只是盡我最大的可能把你照料。有的時候感覺你是歡喜的，下一秒?yún)s又因輸不起游戲哭鬧。有時候感覺你是不高興的，下一刻又蹦蹦跳跳四處玩鬧。孩子的世界真是奇妙，晴天、雨天的切換，全都看自己那一瞬的心情。我的孩童記憶原本漸然模糊，卻因為你的存在，記憶在你成長的過程中漸然清晰。賴皮、搗蛋、哭鬧，這些兒時的伎倆在長大后已然沒有作用，但在兒時卻能真切的反映出你童年的天真與爛漫。當你用著賴皮、搗蛋或哭鬧的伎倆，企圖從我這里獲得些什么時，我是高興的。因為你能使用這些伎倆正好說明你生活在一個可以任性、撒嬌的家庭，也足以說明你對我的信賴。

　　我們的緣分起源于三年前，三年前我從來不知道什么叫帶孩子，什么叫哄孩子……在我的印象中，人生的正常歷程應該是孩童、長大、娶妻、生子、帶小孩、年老……而我卻神奇地越過其中的兩個環(huán)節(jié)，直接進入帶小孩環(huán)節(jié)。孩子有的時候真的不好帶，我原本就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但我發(fā)現(xiàn)我原有的耐心卻還是無法滿足你需要的耐心。不能隨意生氣，不能隨意發(fā)火，不能隨意責罵，不能隨意體罰，我發(fā)現(xiàn)原本所有的可以的隨意，現(xiàn)在都不能隨意了。因為你需要的是更為干凈、溫暖的世界。我不能隨意破壞你對這個世界美與美的感知，甚至要為了填補你內(nèi)心的感知去創(chuàng)造一些美與美的東西……當我明白你的吃喝拉撒暫且歸我管轄時，我確實有些不習慣，也曾有些懊惱。我怕我教不好，我也怕自己誤人子弟。有句話說有怎樣的父母就會有怎樣的孩子。你是我未來的代表，也將是我未來的傳承。雖然我們毫無血緣之親，但有些親切并不是依托血緣建立。

　　最遺憾的還是沒能替你找到媽媽，你的親生母親早已不在人世，可是我卻不能告訴你。你還那么小，不該在那么小的年紀就驚覺自己是個沒有媽媽疼的孩子。我曾試圖找個“賢妻”，而她也恰好也能接受你，那一切都將皆大歡喜。但很可惜，有的時候感情這種事，誰也說不清。這樣的人，我暫時還沒能遇上。假若遇上，那你的家庭成員也就全員到齊，不再需要把我的影子投入你的夢里，在夢中把媽媽追尋……

　　又是一年的即將逝去，又是一年的即將開始。這一年的來去匆匆，能和你結伴，還是很歡欣。且祝福你圣誕快樂，我收下你送的圣誕禮物，看著你那么懂事乖巧，我很開心……”

　　落款處，林陽慎重寫下“林陽”二字，就此擱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