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見過一個絡(luò)腮胡子的老人,和我一般高,從這里出去么?”陸離深深看了一眼,像是要看到小孩的內(nèi)心深處真實的想法,這才開口問道。
小孩聽了,猶豫了一下,眼中有奇怪的光芒一閃而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想了一想,眼中有恐懼之色閃過。
“有沒有?!”陸離見小孩猶豫,定是小孩知道什么,陸離面色一驚,微微一怔,似乎也沒料到會如此快就有了線索,按壓住心頭的喜悅,腹部卻又有痛楚傳來,陸離再無耐心,大聲喊道,打斷小孩。
小孩嚇了一跳,往后縮了縮,眼神中本來就有一種抑郁,這時被吼,立刻心中受了傷一般,然后憤怒地看了一眼陸離,猛地搖了搖頭,堅決道:“沒有,見過也不告訴你。”
“所以是你這個壞小子,把那個老人藏在這里了……”陸離目光中寒光閃過。
“誰告訴你的?!贝笮『⒊粤艘惑@,道:“不是我,是……”
“就是你現(xiàn)在告訴我的。”陸離道。
大小孩意識到自己失言,怒目瞪了一眼陸離,道:“狡猾的騙子?!?p> 陸離看了一眼那小孩,眉間一寒,揚起了手中的青石磚,對準了厚重的鐵鎖,又是一砸,頓時火星四濺,鐵鏈聲聲,也幾乎是在同時,黑傘上漆黑色的光芒大漲,立刻氣勢恢弘,囂張跋扈,整個小巷子都似乎在這一刻漆黑了下來。
黑不透光,這黑暗像是沒有任何縫隙一樣。
風過葉子翻動,有陰森怪異的可怖氣息,將整個小巷籠罩起來。
黑色惡狗吠了一聲,打斷這怪異的寂靜,然而聽了一聽,似乎是察覺了這里可怕的詭異,縱使體型龐大的黑狗,囂張氣焰的惡狗,也是身子下趴,呲牙咧嘴,兇意不減半分,往后慢慢挪著退了幾步,到了安全的地方,尾巴豎了一下,一雙銅鈴鐺般的狗眼,兇狠地看著陸離。
陸離見黑狗后退,又揚起青石磚,直到了頭頂最高處,才突然又砸了下去,整個門都晃動了一下,有厚厚的一層灰土從門框里落下來,黑狗驚地跳了一下,被嚇到后,似乎是動怒了,突然狗頭一轉(zhuǎn),對著黑傘亂跳不止,張開大口,狂吠起來,云層之中,忽然濃墨翻滾,一道閃電將這間昏暗的小巷子照地雪亮。
隆隆雷聲,讓榕樹也枝顫葉晃,震晃了幾下,葉子嘩嘩地落下。
小孩面色一緊,似乎被這突然炸開在天際的雷聲給嚇地往后縮了一下,瞳孔睜大,在門框上的手也往后縮了,小孩看了一眼黑傘,又緊張地看著陸離,陸離蒼白的面色,因為痛苦緊咬的牙齒,有些固執(zhí)到底的堅決,小孩眼中恐懼又深了幾分,仿佛眼前這倔強的人,在小孩的心中,面容也可怕了幾分。
黑色惡狗狂吠了幾下,突然往前一步,張開嘴,朝著虛空,猛咬了一下,黑傘的光芒仿佛受到了刺激,漆黑的光芒竟然猶如有了實質(zhì)一般,如粘稠的泥漿一般,攪動了起來。
似乎整個小巷子都跟著扭曲了起來,眼前的門都變了形狀,直線扭成了曲線,黑狗由立體的,壓成了扁狀,成了一張薄紙,又彎曲起來,像晃晃悠悠離不穩(wěn)的剪紙,榕樹的葉子,也拉長成枝條,一切都看起來有些夢幻,模糊中洶涌怪異恐怖的氣息。
陸離看了眼手中的青石磚,在微微的變形中,成了一塊扁平的石頭。
連手指都扭曲了起來。
但并無痛苦的感覺,應(yīng)該只是視覺的錯覺。
小孩往門墻后壓低下身去,又露出了眼睛,只是那目光,有些迷茫,有些困惑,甚至有些斷了思緒的空白,瞳孔里倒映著的畫面,也是在膨脹了一下,就變形了,陸離的身子斷成了兩部分,榕樹樹干,也拉長纖細,然后扭曲。
突然之間,黑傘的漆黑光芒膨脹了一下,就這樣停了片刻,幾乎以為時間都停止了,突然,漆黑光芒猛地收縮,而周圍的一切,榕樹向著黑傘嘩嘩作響,葉子被卷了過來,鐵鎖也對著黑傘抽動,門緊緊閉合過來,門發(fā)出震顫的聲音。
猶如體形龐大的鯨魚對著海水吸水一般,漆黑的光線,如深不見底的冰涼海水一般,滾滾而過陸離的面龐,夾雜著榕樹的黃葉,陸離閉上了眼睛,伸手遮在臉前,仿佛帶著陰森的寒意,從頭寒向腳,仿佛有陰靈從身邊掠過,仿佛身體也有跟隨而去的傾向,在這徹骨冰涼的黑暗之中,陸離閉著眼,用手遮住了眼前吹來的黃葉,卻還是看到了黑暗中的場景,看了一眼,眼中有困惑和不解,甚至還有一絲膽寒深處的恐懼般的強烈好奇。
這是第二次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了。
上一次,在地府,沈夢的話,仿佛在耳邊回響起。
“此傘自有神智,非常人所能駕馭,他日若是有所異變,擇無人斷崖處,丟棄?!?p> 陸離臉上有一種眼看著扔出去的東西砸到了人的擔憂,也有想把東西拉回來的那種渴望,只是剎那之間,狗狂吠著,聲音卻突然消失了,不僅是狗吠聲消失了,連風雨聲也消失了,就像是被吸走了一樣。
死一般的寂靜。
心仿佛也在這突然到來的死一般到來的寂靜里,也停止了一下跳動。
暴風雨般到來前的寂靜。
然后,那只黑色的惡狗,突然翻了個身,就像是被一棒子打翻,躺在地上,從門里拖了出來,像是被一股可怕的力量給牢牢拽住,那樣一只體型龐大野性強烈的惡狗,就這樣毫無反手之力的,被勒住了呼吸,給拉到了傘下,頭開始變小,驚恐的眼睛拉地細長,身子被拉長像一條蛇一般,拖進了黑傘里。
黑傘外的四條腿,猛烈地亂蹬,門上出現(xiàn)一道道抓咬的痕跡。
黑傘劇烈地顫抖了一下,卻像是用麻袋裝住了。
那驚恐的眼神,有血色沁出,有淚目閃動,就是在求救,陸離看了一眼黑傘,此刻如看著恐怖的事物,面色大變,凝神體會,卻沒有了那種可以控制的感覺。
陸離伸手去拿黑傘,手剛碰到黑傘,卻是面色一變,手顫抖起來,陸離凝眉,手背青筋暴起,只是這僵持對峙顯然不夠,陸離的手,被壓了回來,陸離大喝一聲,丟了青磚,兩只手朝傘抓去,突然之間,黑色光芒大盛,陸離的手被彈了回來。
究竟是心有靈犀!
還是陸離是陰陽傘的奴隸!
陸離大口喘著氣,手也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地顫抖起來。
陸離瞪眼看去,傘柄上有光芒流動。
小樓昨夜又東風,此傘又隔一雙人。
在傘柄上的字,由淡到深,由暗到更暗,仿佛黑暗的光芒,一筆一畫流動起來,就像是在溫柔地撫摸,沿著刻字的痕跡,一筆一畫地寫下去。
失控的黑傘,只有吞噬的欲望,渴求生靈的欲望。
像一條粗壯的蟒蛇,面對著田野里的大老鼠,銅黃色的眼里,只有冰冷的寒意流動。
黑狗龐大的身軀一點點在眼前,消失進黑色的光芒里,亂蹬的后腿,停止了掙扎,就如同被吃掉了一樣。
黑傘的氣息小了下來,漆黑色的光芒,也淡了一些,像是飽食后的野獸,心滿意足,兇意也淡了下來。
小孩驚恐地看了一眼黑傘,又看了一眼陸離,臉已變成了綠色,陸離看了一眼小孩,小孩往后縮,卻不料,這手一松,下巴磕在墻上,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