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臨川

　　“人心玲瓏，縱使有仙法也無能為力。所以才說，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陛p輕將手中的茶蓋扣上，嘴角的笑意也隨之消散。

　　嘆了口氣，灼灼無奈地說到，“從前戲文里的那些和尚道士，只瞧一眼就能辨別妖孽，可卻從未提過有什么人能只靠眼看，便知道對方是忠是奸.....”

　　小丫頭無意中感慨的話倒是提醒了冥魅，回來這么久了，除了方才在花園中偶然遇到過一次，這一世她還未同長孫蓉嫣打過照面。

　　或許是時候，親自去會一會這位長孫姑娘。

　　“灼灼，我記得此番擺駕行宮，父皇是帶著韋貴妃的，臨川妹妹也隨行了吧？”

　　“是呢，怎么，公主要去找臨川公主說說話么？”

　　賜婚雖是陛下旨意，可一般后續(xù)的那些禮節(jié)還需后宮的嬪妃打點，這樣才能彰顯皇恩浩蕩，后宮賢德。所以長孫蓉嫣雖被指給了崔鈺，可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嫁過去的。而冥魅這段時間將宮中人事了解得一清二楚，自長孫皇后過世，這后宮中的大小事宜便皆由韋貴妃執(zhí)掌。估摸著這一兩日，韋氏就要傳長孫蓉嫣來回話。

　　心中有了思量，笑笑道，“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吧，我瞧著摘來的這些芍藥極好，改日帶去給孟姜幾束?！?p>　　由灼灼伺候著梳洗妥當(dāng)，冥魅便早早睡下了。她想著當(dāng)年那件事，僅聽崔鈺一人所言也是不夠的，還應(yīng)該多見見那些“故交”，才能知道事情真正的來龍去脈。

　　既然摸不透人心，那便多聽聽人言，每個人說著每個人的故事，拼湊起來，那些心思，權(quán)謀，愛恨還有因果就全都清晰了。

　　晌午時候，山間泉邊那濃濃的霧氣早已消散得無影無蹤，太陽升起，照得行宮里的景色明艷，仿佛昨夜所發(fā)生的一切全都不作數(shù)，被炙熱的陽光一烤，轉(zhuǎn)瞬就變成了一縷淡淡的水汽。

　　冥魅也未將那旖旎夜色中的一幕放在心上，梳頭更衣后，便帶著隨身的幾個侍女一路從她所住的飛霞殿往另一邊的蕊珠殿走去。

　　因著她大病初愈，皇上特意將她安排在園子?xùn)|邊的瑤光樓，這里靜謐怡人，寢殿后院便有一處湯泉，十分適合修養(yǎng)。而繞過園子，另一邊便是其他妃嬪公主的居所。

　　臨川公主的蕊珠殿就在這里，與韋貴妃的棲鸞殿挨著很近。孟姜作為韋氏的獨女，從小便受盡寵愛，且自從母親統(tǒng)御六宮以來，身份地位更是又上了一個臺階，就是比她這個長孫皇后嫡出的公主也差不了許多。

　　冥魅在宮中見過孟姜幾次，小妮子才不過十二歲，已經(jīng)出落的很美了，鵝蛋臉，杏核眼，眸光里是她這個年紀的孩子應(yīng)有的天真爛漫，臨川公主天性純良，或許是因為被保護的太好了，她身上沒有一般皇子皇女的那股算計勁兒，倒是讓冥魅挺喜歡的。

　　輔一進了宮門，便聽見了小姑娘和侍女們嘰嘰喳喳的說笑聲，像清脆的黃鸝鳥一般。冥魅擺擺手，示意殿外的人不要通傳，門口的兩個小丫鬟見是她，只笑著福一福身，抿著嘴沒敢出聲。

　　蕊珠殿內(nèi)的梨花開成了一片，冥魅一路走，那花瓣便一路落，有些飄進一旁的池水里，瞬間就引得一池子的錦鯉都湊到了跟前。繞過雕花回廊，還未走進殿中，就聽得有膽子大點的丫鬟在打趣孟姜。

　　“公主這么急著去貴妃宮中，莫不是看長孫家的小姐要成婚，自己也急著挑駙馬了？”言畢，幾個人捂著嘴笑成了一團。

　　“去去去，你這小蹄子休要胡說，當(dāng)心我叫姑姑撕爛了你的嘴?！泵辖勓?，臉頓時就紅了，緋紅的云一直燒到鬢下，只襯得她整張臉白里透紅，分外好看。

　　“那公主這么著急是做什么？”另外的一個婢子接著問到。

　　“我呀，是想去看看那位崔侍郎到底生得何等美貌，能勾搭得薛國公家的小姐茶飯不思。今日母妃傳了她，按理侍郎大人應(yīng)該和她一起來謝恩的?！?p>　　冥魅勾勾唇角，她倒不覺得崔鈺會出現(xiàn)在棲鸞殿，不論他出于什么目的不想娶長孫蓉嫣，反正既然都明明白白說出來了，今日若礙于王權(quán)而有所退讓，倒叫人看不起了，還不如干脆扯個理由推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薛國公家的小姐，那可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頂，挑得很呢?！?p>　　“可不是，之前她婚事作廢，咱們主子想撮合她和咱們家表少爺，她就是不肯呢?！?p>　　“表少爺是好，可能跟崔大人比么，你們可知，崔侍郎貌美，就連女妖.....”

　　幾個人七嘴八舌的，話還未說完，便被人打斷了。

　　“就連女妖精，都想著要嫁給他?！壁容p啟朱唇，款款走進了殿中，嚇得眾人立時跪下行禮道，“汝南公主金安?！?p>　　“姐姐，你怎么來了？”孟姜見了冥魅，心下歡喜，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些，也不拘著什么長幼的禮節(jié)，走過去便拉住了她的手。

　　“我想你了，便來和你說說話?！闭姓惺质疽馑齻兤饋恚壤^續(xù)道，“還是你這里熱鬧，我那兒總是冷冷清清的，怪無聊的?！?p>　　正說著，從外頭走進來一位掌事姑姑，她輔一見了冥魅，先是一愣，隨即便笑著福了福身道，“汝南公主金安?！蔽吹融乳_口，來人便已起身接著對她說到，“幾年不見，公主出落得愈發(fā)美了?！?p>　　知道來人對自己的樣貌存疑，冥魅也沒說什么，只捂著嘴點了點頭。

　　在不該開口的時候保持沉默，方是最好的選擇。

　　原本的汝南公主十歲時就去了感業(yè)寺，連及笄之禮都是在寺廟里行的，可再如何求神佛庇佑，到底也沒能熬過去歲冬天。

　　而冥魅因著和崔鈺成婚的事要受罰歷劫，借了她的身體，改變了她的容貌，雖不知魏征那老狐貍用了什么方法騙過了太宗，且為避免宮中流言，太宗又換去了她身邊的一眾奴仆，可到底有幾個在宮中服侍久了的姑姑，還隱約記得汝南公主年少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