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鈺從殿中退出來,只覺今日的陽光格外溫暖。
是誰說他的魅兒不祥,她替自己避開了與長孫家的婚事,如今又給他帶來了浩蕩的皇恩,明明就是他的貴人。
從兩儀殿一路走到甘露門,守在內宮外的金吾衛(wèi)見到崔鈺也不阻攔,恭敬地行禮之后便放他通行了。男人穿過御花園,直接到了南薰殿。
灼灼見了他,笑著福了福身子,“大人還未用午膳吧,奴婢正要去膳房,也幫您備一副碗筷吧?!?p> “有勞姑娘。”崔鈺聞言也不推辭,直接就應下了。
被宮婢引至殿中,冥魅坐在花廳的坐茵上,一手撐著下巴,好整以暇地說到,“日日都來這兒蹭飯呢,時間掐的也太準了些。”
站在一旁的蓁蓁掩面笑道,“臨川公主剛走,大人便來了,這下好了,公主再不會抱怨無聊了?!?p> 睨了自己的婢子一眼,冥魅見她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胳膊肘往外拐,不由得哼道,“也不知你身上有什么魔力,蠱惑得我這些丫鬟都向著你?!?p> 想起剛與他重遇時,灼灼對他的態(tài)度可差了,如今卻也天天大人長大人短的,把崔鈺當成了半個主子。
聞言,蓁蓁吐了吐舌頭,識相地退了出去,她可不敢再待下去了,免得兩個人鬧別扭再殃及了自己,那可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呢。
男人笑著坐到她對面,拿起桌子上的藥瓶淡淡道,“灼灼姑娘既說了,我若拒絕人家,不是卻之不恭么?”
知道他意有所指,不過是還惦記著昨日給自己上藥的事,冥魅睨了他一眼,嗔道,“小氣鬼。”
沒有答話,崔鈺從袖口取出一張?zhí)舆f給她,“魏大人家的姑娘要出嫁,你想不想去喝喜酒?”
接過那張大紅的喜帖,冥魅點點頭,“當然,你帶我去么?”
“嗯,”崔鈺飲了口茶,答應道,“帶你去。”
“只是到時候來往賓客知道你的身份,免不了要客套一番,你可別嫌煩?!?p> “不會?!奔t色的信箋將她的臉都染上一抹喜色,若是旁人的婚禮她或許不會湊熱鬧,可是魏相嫁女,還是嫁給蕭家,這樣一場好戲,她才不會錯過?!拔乙獪蕚湫┦裁促R禮呢?”
想著一會兒讓良姑從庫房里取件合適的禮物,卻不料男人并沒有順著這個話題繼續(xù)。
“陛下今日宣召我了?!贝掴暤暮陧衿届o的湖面,水波不興,讓冥魅猜不出他接下來要說什么。
“是為了婚禮的事么?”試探地問了一句,卻見他搖了搖頭。
“陛下要將我調去門下省,幫魏相的忙?!?p> 冥魅的手抖了一下,險些將喜帖掉在地上。明明是件高興的事,可不知為什么,她竟有些想落淚。知道這是他盼了許久的事,那苦盡甘來的感覺感同身受,因而一時倒有些語塞。
“你愿意么?”明知故問著,她想親耳聽崔鈺告訴自己,他有多高興。
“和娶你一樣,求之不得?!?p> “不怕別人說是因為我........么?”小心地試探著,冥魅不想給他添去一絲一毫的煩惱。
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fā),男人柔聲道,“魅兒,我在官場十年,知道什么事可為,什么事不可為,所以你不用為我擔憂?!?p> 官場沉浮,靠的遠不止學識一向,最重要的還是機遇。若想平步青云,沒有貴人相助,再多的努力都是白費。
他確實不愿意依靠岳家,特別是長孫家那樣的人家,一旦授人以柄,便要被鉗制終身,那才真的是空有一身抱負,卻毫無用武之地。
可眼下不同,眼下,雖然表面看上去陛下是因為要將女兒嫁給他,故而才有意抬舉。而事實上卻是截然相反。
太宗是先有了提拔他的意圖,繼而才生出了納他為婿的心思。
所以,即便有人因為嫉妒,說幾句無關痛癢的風涼話,他也全然不會在意。
現(xiàn)在的局面,是雙喜臨門,沒有一絲一毫的不好在里面。
冥魅聽他這樣說,這才放下心來,他們定了婚,他又仕途順遂,來日若是再將哥哥的事情了結了,那她便再沒什么事可憂心了。
正說著,灼灼端了午膳進來,兩個人邊吃邊聊,崔鈺便提起了采選的事情。
“父皇要納新人么?”冥魅放下筷子,有些好奇地問到,“都有哪些人選呢?”
“有位徐姑娘,單名一個惠字,是刺史徐孝德的長女,陛下對她很感興趣?!?p> “徐惠?長得好看么?”能讓太宗青眼有加,想來是個美人兒。
“據說很好看,不過陛下沒你這樣膚淺,他看中的是徐姑娘的文采?!贝掴曅πΓ粗鴮γ嫒诵琼陟诘臉幼?,忍不住揶揄了一句。
睨了他一眼,冥魅嗔道,“是啊,我就是膚淺,看中了你的好皮囊,來日若是有比你更漂亮的男子,我還要納妾呢?!?p> 灼灼和蓁蓁在旁邊聽著,似乎是習慣了自家主子的口無遮攔,笑著彼此看了一眼后,便將目光投向了崔鈺,想看看對方的表情。
男人聞言,起初有些微微皺眉,隨即便貌似不經意地說了一句,“我初入仕的時候,志向本在刑部,只是最后陰差陽錯地做了禮部的官員。不過好在,與那些舊識一直都有來往,對他們那些折磨人的法子也很在行?!?p> “所以,我覺得你可以試試看。”男人微瞇的眼里滿是笑意,可冥魅卻分明看見了殺氣,她加了一筷子菜送進他嘴里,自然地繞過這個危險的話題,“那徐姑娘多大?”
“十二歲。”
“十二歲?那不是和孟姜同歲?”這次換冥魅蹙起眉宇,她想像了一下太宗和徐姑娘在一起的畫面,實在難以接受。且她知道李世民只有一旬的壽數(shù)了,也就是說,不出意外的話,這位徐姑娘才二十四歲就要守寡了。
崔鈺點了點頭,但卻并不覺得有何不妥,“我也年長你很多歲,不是么?”
看了他一眼,冥魅在心里腹誹著,若論年歲,自己比他不知要大多少呢。
唇角微微勾起,一雙眸子顧盼神飛,像是要將人的魂兒都勾去了,“是是是,你大我小,可我就是你的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