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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管愛情

第6節(jié) 夢回故鄉(xiāng)

空管愛情 李開云顏曉東 2329 2018-01-02 17:40:52

  這是宋雅麗第一次陪梁玉龍回故鄉(xiāng)。

  走在鄉(xiāng)野的小徑上,記憶里的那些場景猶如波濤洶涌的潮水,破空而來。

  坐在故鄉(xiāng)的屋檐下,梁玉龍向宋雅麗講述了自己不為人知的過往。

  我讀小學(xué)六年級的時候,家里的土坯房快垮掉了。父親決定重新建幾間房屋。父親請了一個風(fēng)水先生,看中了房前的一處屋基。這個屋基正位于一段堅硬的石梁上,風(fēng)水先生說,這個地方前面正對一處泉水,而這段石梁正是一條龍的龍頭,房屋建在這里,就等于把房子建在龍脈上,將來必定會出大人物。

  父親從此沒日沒夜地挖地基。偌大一片石梁,硬是沒請一個人幫忙。挖到中途的時候,實在不行了,父親的雙手的虎口都被撅頭震出一條條深深的血口了,他的手一握上鋤頭,一鋤頭挖下去就是滿手的血。實在沒辦法了,父親忽然想起一個親戚來,那個親戚在承包鎮(zhèn)里的一段公路,他那里有炸藥,堅硬的地基只有靠火藥才能炸開了。

  那天晚上吃完晚飯,月亮還沒出來,我和父親摸黑朝親戚家走去。走了半個小時的山路,就看得見寬大的公路了,我們又沿著公路走了半個小時,總算走到了那個親戚家。父親說了很多轉(zhuǎn)彎抹角的話,最后才回到借火藥的事上來。

  那個親戚說:

  “火藥是要用來修馬路的,即使用不完也要上交的,不能亂用?!?p>  父親央求地說:

  “就借一點點,你用多少火藥上面的人哪管得了那么多,你看我的手都沒法挖下去了?!?p>  那人連看都沒看父親伸出的滿是血繭的手說: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現(xiàn)在我還記得那人戴著一幅眼鏡,拖過一把椅子喊我坐,我就是不坐。大約他說了五六次讓我坐,我說了五六次不坐。父親就差給人跪下了,可是那人說什么都不肯借。

  回來的時候,月亮已經(jīng)升上來了,明晃晃地一片潔白。我和父親誰都沒說一句話,腳步聲一前一后地響在山谷里。那一夜,我第一次看見我敬仰的父親被人瞧不起,被人輕視,被人鄙視。也正是從那一夜起,我發(fā)誓,無論如何,要走出這個世界,要讓父親過上好日子。

  那是一個12歲少年的心愿,是我無論用多少代價都必須換來的心愿。

  經(jīng)過近兩年的修建,房屋終于修好了,我們一家人搬進(jìn)了新家,搬進(jìn)了新的土坯房。

  往事歷歷在目。只是,當(dāng)年父親用心血修建起來的土坯房,如今已破敗衰落了。梁玉龍用手撫摸著斑駁的墻壁,心中忍不住百感交集。

  盡管父親教導(dǎo)他做人要干凈,可是父親曾經(jīng)不只一次地對他說起過自己第一次做賊的經(jīng)歷。

  那時候父親成天餓得頭昏眼花的,肚子里滿是水,一走路就晃蕩,里面像裝滿了銅錢一樣‘哐啷哐啷’直響。

  其實那時并不是沒有吃的,房子門前的河溝上就有比腦袋還大幾倍的南瓜。滿溝沿都是,每次從那里路過的時候真是口水直流啊??墒悄抢锏哪瞎鲜遣荒苷?,更是不能吃的。

  “你知道對門王大強的父親是怎么死的嗎?那就是因為他偷吃了一個紅苕,被打死的。那才叫慘啊,打他的時候,他連哭喊的聲音都沒有了,死的時候嘴里還塞著半截紅苕,他留在人世間的最后一句話就是:

  ‘你們別忙打,等我吃完了再打,求求你們不要讓我做餓死鬼呀……’”父親常常這樣講述道。

  父親那時是每天都要在河溝沿的南瓜叢林里站著看那些長得碧綠的南瓜,后來站不住了,就坐著,坐不住了的時候,他就躺在地里看南瓜,眼睛盯著那些南瓜一眨不眨地。

  到后來,父親實在禁受不住饑餓的折磨,他還畢竟是個孩子。在一次天黑以后,饑餓帶來的死亡的威脅終于讓他做出了一個大膽而冒險的決定:偷一個南瓜回家去!

  他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激動不已。在謹(jǐn)慎地觀察完四周后,他把手伸向了一個南瓜的瓜蒂。

  從他摘下南瓜到抱著南瓜往回走的那段路上,9歲的父親頭腦一片空白,他隨時準(zhǔn)備被別人發(fā)現(xiàn),就像有一千雙眼睛在盯著他做的一切。

  9歲的父親抱著南瓜急急忙忙地往回走。從溝沿到家的一段距離大約有200米長,都是呈70度的斜坡的石梯路和泥巴路。有那么好幾次,他都因為體力不支不得不放下南瓜站著喘上幾口氣。

  走完那段200米長的上坡路后,就是一段平路。父親已是大汗淋漓,氣喘吁吁了。他想放下南瓜歇口氣,然后再抱著南瓜一口氣跑回家。就在他放下南瓜準(zhǔn)備歇口氣的那一刻,令他沮喪不已的事情發(fā)生了:由于南瓜的著陸點并不平整,圓圓的南瓜立刻沿著剛剛爬上來的那段200米長的斜坡滾了下去,一直滾到了溝底。

  父親在那一刻表現(xiàn)出了望溝興嘆的無奈,同時更多的是一種心靈上的如釋重負(fù)。到嘴的南瓜滾了,他吐了吐舌頭,舔了舔嘴唇,咽了咽口水,極不情愿地回家了。在往回走的路上,他一直為自己沒有啃上南瓜兩口而后悔不迭。

  事實上,父親那一次只能算做賊未遂。他好幾次地向梁玉龍講起那段經(jīng)歷,更多的是為了洗脫他心靈的負(fù)罪感。

  宋雅麗從小在城市長大,家境富裕,根本沒體驗過農(nóng)村的艱辛。梁玉龍這些真實的故事,讓她聽得為之心碎。

  宋雅麗依偎在梁玉龍的胸前,喃喃地問道:

  “農(nóng)村生活有沒有一些樂趣?我想聽聽那些讓你快樂的事。”

  梁玉龍看著宋雅麗,微笑著說道:

  “快樂的事兒?那簡直是太多了?!?p>  宋雅麗立即來了興致:

  “那好啊,你快給我講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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