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閨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劍拔弩張

閨探 念碑 6647 2018-08-11 14:30:00

  聞戡都當年臨危受命奔至廣寧時國號未立,別說區(qū)區(qū)一個衛(wèi)所,整個遼東都司的兵權都握于他一人掌心。

  皇帝念在他戍邊有功,從未提及收回兵權一事,聞戡都早年也缺心眼兒,還真以為皇帝信任,把數(shù)萬將士死死攥在手里,當自己是不負皇恩。

  可幾番封賞之后,皇帝對聞戡都就沒那么熱絡了。

  一年過去風平浪靜,兩年過去風平浪靜,第三年,聞戡都再一根筋也咂么出不對勁。

  皇帝先是在廣寧府給鄢老將軍立了石碑牌坊,后又派來個廣寧府知府沒事兒找他喝茶聊天,再后來舉國推行衛(wèi)所制,把遼東都司的兵力掰了個四分五散。聞戡都幾乎被一個都指揮使副都統(tǒng)的官銜死死地釘在了廣寧府以北,每天瞪著眼睛盯著奴兒司——他后知后覺的明白過來,皇帝這是有意要拿捏他幾分。

  忠義二字,在猜疑面前都成了狗屁。

  然猜疑歸猜疑,聞戡都剛開始真沒惹過什么幺蛾子,洪光皇帝雖說隔三差五的派個巡吏到廣寧溜達一圈兒,卻也沒當真要動搖聞戡都在邊境的兵權。畢竟國號訂下之初,四境都不安穩(wěn),朝廷一手托幾家,實在是無能人可用,聞戡都在缺兵短糧的形勢下沒讓奴兒司占了便宜,皇帝也沒理由動他。

  聞戡都心存僥幸了一段日子,卻萬萬沒想到,溫仲賓竟然打起撤他軍職召他回京的主意。

  這么個莫名其妙的消息和一道圣旨一齊從京城快馬送過來,聞戡都氣不順的接了圣旨,整軍壓在了奴兒司邊境——四境戰(zhàn)況流民吃緊,皇帝想要金礦以解燃眉之急。

  聞戡都肚子里憋著火,拼死拼活的跟奴兒司牽扯膠著,每天拉著一車又一車的尸體回營,仗打得憋屈得要命??汕笞h的折子遞到京中就沒了影,許久才發(fā)回一道催促推進戰(zhàn)線的圣旨,還要他這頭倔驢光拉磨不吃草,只說南疆西北戰(zhàn)事吃緊,國庫入不敷出,一切艱難還望聞將軍努力克服。

  但凡聞戡都腦子活泛一點,就應該想的明白,諸榮暻帶過兵,自然清楚糧草先行的重要性,他抓心撓肝的應著各地飛來的折子,壓下不知多少只要錢的手,只為給交戰(zhàn)之地挪騰出錢糧。偏偏土匪窮苦橫行,糧草出了應天府就被啃成了空殼子,洪光皇帝無法,只能稍做取舍,先支援彈盡糧絕的南疆,讓姑且能堅持住的聞戡都再撐幾日。

  可皇帝心力交瘁的好意聞戡都不領情,聞戡都拼死拼活的忠義也沒守下去。

  不止聞家軍,就連奴兒司也快挨上了啖食死人血肉的絕境,兩軍之將隔著山頭苦兮兮的遙遙相望——聞戡都所有的信仰都垮在了那一瞬。他心想,老子死了那么多弟兄,不是為國土,不是為百姓,竟然只是為了區(qū)區(qū)一座金礦——為了錢殺人放火,他一個邊境主帥,究竟和土匪有何分別?

  聞戡都脅迫奴兒司臣服無錯,壓制通商亦無錯,甚至遍地撒網(wǎng)勾結各地官府都可以在他的軍功面前抵消罪過——唯獨,他不該把所有事完完整整的欺瞞于朝廷。

  這事兒皇帝知道,聞戡都是貪財,若不知道,那他就是通敵謀反。

  如今聞戡都只手遮天已久,嘗過了獨斷的甜頭,讓他低頭太難,趙謙來被抓那日他便料到了皇帝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他倒不如壞人做到底,聯(lián)手奴兒司給他們點兒顏色瞧瞧,讓朝廷里那些只懂得拿筆桿子的知道,這廣寧邊境沒了他聞戡都,萬千百姓可還活得下去。

  不過聞戡都也有私心,畢竟造反是條不歸路,他能拼多久沒個定數(shù),虧著老天爺相助,把一個同樣因著兵權甚重屢遭惡意的肅王扔到了廣寧府。

  如若與細作商討計謀不出差錯,聞戡都倒打一耙也不是不可能。

  被逼到窮途末路,聞戡都頭一次跟奴兒司妥協(xié),奴兒司借題發(fā)揮,苦寒之地臨近冬日苦于糧草取暖,借機討要煤礦要得明目張膽。

  宣同府受制,聞戡都只能逼著陳家礦上趕工,得知礦道坍塌一事時聞戡都又氣又急,當即帶人從礦山取道繞過去看看——然玄甲營五百余人剛到礦山尋得隱蔽,聞戡都便接到了肅王和溫知府帶著金吾衛(wèi)來陳家礦山查勘的消息。

  聞戡都頭皮發(fā)麻,抬手摔了杯子,咒罵了一句,“肅王殿下現(xiàn)在在哪兒?”

  斥候單膝跪地,臉頰被迸濺起的茶杯碎片抹出了個血口子,“前幾日李老板的作坊出了事,今早陳家有一位管事跑到李家礦上求助,被肅王殿下撞見,此時應當在從西邊趕來的路上。”

  “廢物!”聞戡都胡子抽動了幾下,咬牙切齒地喘著粗氣,“帶了多少人?”

  斥候道,“廣寧府衙差十人,金吾衛(wèi)副統(tǒng)領另二……二十五人。”

  斥候心里發(fā)緊,沒出息的磕巴了一聲,聞戡都正在他磕巴那下停住腳步,猛地回頭,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眉頭皺起,單手撐著刀柄,又坐了回去。

  溫如珂的心眼兒放在陳李二人身上許久,想必聞戡都這么多年的所作所為,肅王已經(jīng)了解得八九不離十,他帶著金吾衛(wèi)往礦山跑,應當不會單純的只是救人查案,而是想要翻出證據(jù),把聞戡都查個底兒朝天。

  肅王難道是打算一鼓作氣,伺機抓人?

  可區(qū)區(qū)幾十人馬,只要聞戡都一聲令下,肅王連聞家軍營地大門都不見得能沖進去。

  難道他帶著兵符不成?

  聞戡都原本如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他想要將肅王和金吾衛(wèi)困在廣寧府城中,屆時一旦有什么戰(zhàn)事風聲,肅王很難坐得住。只要他動了兵,那聞戡都就有一整盆的臟水等著往肅王的身上潑。

  可現(xiàn)在亂成一鍋粥,聞戡都一時不知,他這被迫提前的計劃究竟能否行得通。

  聞戡都沉默良久,撐著刀柄的手腕一動,刀鞘重重地敲在椅子側方,喚來玄甲將士道,“玄甲營現(xiàn)匿在何處?”

  玄甲將士抱拳,“全營兵士分于礦山四側,一百巡視,監(jiān)督坍塌礦道以外的人照常做工,副都統(tǒng)親兵五十,全數(shù)藏于院中。”

  聞戡都點頭,“傳令下去,整營戒備,把礦山正門讓開,斥候待命,咱們就在這兒等著,恭迎肅王殿下親臨?!?p>  巳時三刻,邊境斥候在鄢渡秋帳外嘶聲喊報。

  奴兒司一層又一層的兵力在邊境晃了許久,今日一早,又加增了一道防線。

  深秋厲風劈在延綿的防線上,劈砍得北安嶺林木凄聲嘶叫。

  邊境戰(zhàn)局一觸即發(fā),奴兒司在等,聞戡都亦在等,等著有人引爆這顆淺埋的火藥。

  而炸了廣寧最好的人選,正是來意不明去往無處的肅王。

  這么個頭頂數(shù)萬人性命的冤大頭這會兒正不緊不慢的壓著隊伍,半日的路程生生從一早磨蹭到傍晚,臨要跨進陳家礦山的地界兒,肅王又勒了下馬韁,故意討人嫌的朝著付杭挨過去。

  肅王胯下這雁歸性子烈,挨著旁邊的馬就要揚脖子朝前拱,付杭滿臉厭惡地瞪了它一眼,孰知雁歸通人性得很,變本加厲地要欺負人。

  肅王趕忙拍了拍它的脖子笑道,“光天化日的,長能耐了你,對著誰都敢揚蹄子是吧?”

  這話損人損得既委婉又直白——付杭知道肅王鐵定是因為他昨夜里跟他吵嚷的事兒記仇,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臉色又沉了幾分,懂也裝不懂的梗著脖子,攥韁繩攥得指節(jié)發(fā)白,啞聲道,“……無妨?!?p>  “聽見沒有?”肅王又在雁歸脖子上輕輕拍了一下,“人家不同你計較是人家寬宏大量,下次別沒事兒瞎招惹,小心收拾你?!?p>  付杭被他指桑罵槐的教育了一通,又發(fā)作不得,只好夾了下雙腿快行幾步,可半個馬身的距離還沒落下,肅王又快步追了上去。

  付杭不耐煩的皺了皺眉,“你——”字剛出口,便見肅王揚起鞭子點了點這山上尚且茂密的樹林,漫不經(jīng)心道,“副統(tǒng)領,你說陳家礦山這兒兩側山巒迭布,遮掩頗多,可是適合甕中捉鱉?”

  “還甕中捉鱉——”坐在馬車邊緣晃悠腿兒的溫如珂忍不住咋舌,“你干脆直說自己是王八得了……”

  諸允爅懶得搭理這個溫鐵蛋,揚起鞭子在他坐的那輛馬車上輕輕揮了一下,把人直接顛回車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擰眉四處張望的付杭一眼,“京中守衛(wèi)最近兩年可是太悠閑了?!?p>  肅王這一路上明里暗里地針對著付杭,饒是嘴皮子利索的溫如珂看不下去,但也沒攔著。付杭這愣頭青也不知道這一宿凈琢磨什么了,一大早見了楊不留開口就是一句“禍水”,把人嚇得一蹦。不過楊不留在這方面心大得很,咂摸了幾下權當付杭夸她漂亮了,肅王就沒那么好說話,估計這仇得替她記上十天半個月。

  溫如珂從車里探了個腦袋,喊了一聲,見諸允爅回頭看過來,皺著眉搖頭——你還招惹沒完了?

  諸允爅溫順一笑,把溫如珂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溫知府看他這副毫不在乎的表情,知道他心里有譜兒,索性一咂嘴,又縮回去了。

  京城守衛(wèi)離了那一畝三分地兒就容易抓瞎,草木山林或是無人荒漠激不起他們的野性,即便能察覺出不對勁,也難以準確分辨敵情——付杭亦不例外,他沉默了半晌,見肅王勾手從一金吾衛(wèi)身后討來弓箭,徒手折了三支箭頭,三支箭簇搭于弦上拉滿長弓,瞄著樹林的方向淡淡又笑,“副統(tǒng)領,你說,我這箭放出去,林子里是鴉雀無聲還是雞飛狗跳?”

  話音未落,肅王手中的箭便呼嘯而出,分明連個箭頭都沒有,弓卻被拉得極滿,箭簇離弦劈開長空,箭無虛發(fā)地射中了三棵足以掩映躲避的巨木。

  林中眨眼之間晃出幾個甲衣的身影,轉瞬又藏匿無聲。

  付杭眼尖,只覺得頭皮都快炸開了。

  諸允爅料到聞戡都會給他下絆子,但沒想到會是這么大費周章的埋伏——這擺明了就是明目張膽的挖了個坑等他跳。諸允爅帶著金吾衛(wèi)這么仨瓜倆棗,硬拼人頭倒也不算太大問題,可掣肘太多,聞戡都能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算是喪心病狂了,誰又能保證他會不會變本加厲,把刀架在無辜百姓的脖子上?

  所以天大的坑他也得往里跳。

  諸允爅這會兒悔死了,他就不該讓楊不留和宋錚先行一步趕去救人,也不知道這會兒在陳家礦上怎么樣。

  溫如珂又從馬車里探頭出來,“我?guī)Я藘蓚€金絲軟甲,殿下,你穿不?”

  “你自己穿好,別給我拖后腿就成。”肅王一挑眉,余光瞥著付杭摳在劍柄上的手指,彎起嘴角,“你緊張什么?”

  付杭仍舊是那一臉死相,“殿下似乎早有預料。”

  “身在行伍,凡事都往最壞處想,習慣罷了。誰知道一試真炸出來幾個沉不住氣的呢……”肅王斜眼睨著他,“也沒那么玄乎,本王也沒料到聞戡都真敢給老子下套……”

  肅王自己一腦門子官司還沒譜兒,愣是摻和到聞戡都這堆爛攤子里,他攢了一肚子邪火沒處發(fā),聞戡都竟還敢往他尾巴上踩。溫如珂嘩啦嘩啦的抖著金絲軟甲,試圖把他那點兒不合皇家身份的粗口掩蓋過去。

  付杭怔了一下,沒來得及說些甚么,不遠處一名斥候便迎了過來,臉上劃了個口子,剛抹過藥膏,他立于馬側,抬手抱拳道,“殿下,聞將軍特命我在此……”

  肅王揮手打斷他,徑直翻身下馬,隨手把韁繩扔出去,雁歸便亦步亦趨地隨行在他身后側三步開外處。他抽出腰間折扇,扇骨搭在掌心,微微一笑,“上次你送過信,本王記得你。不用多說,帶路?!?p>  陳家礦上這一筆爛賬其實已經(jīng)被李老板抖落得差不多,無非是差個對質(zhì)。肅王緩緩往正堂踱步的空檔宋錚拎著礦上的老郎中湊過來遞了個話:坍塌掩埋的是造冊以外的私設礦道,刨出來兩個喘氣兒的,里面大約還有十余人。

  諸允爅應了一聲,轉頭直不愣登地看他,宋錚傻了一下,忽而恍然道,“我?guī)熋妹χ热四?,沒事兒?!?p>  宋錚這便抱拳告辭,臨走之前在溫如珂肩上拍了一下,拎著那個臨陣脫逃哭嚎著就快翻白眼兒的老郎中往山腳下趕。

  肅王風度翩翩的一頭扎進聞戡都據(jù)守的小院。

  付杭甫進院子汗毛便炸了起來——山林草木里的埋伏他摸不清,可這院子里的一雙雙眼睛在他眼皮子底下卻幾乎算得上是無處遁形。他把刀柄捏得“咯吱”一響,身前側的肅王卻展眉一笑,云淡風輕道,“聞副都統(tǒng),好久不見啊。”

  聞戡都故作驚喜地迎了上去,跪地執(zhí)禮,朗聲道,“肅王殿下,末將未能遠迎,實在慚愧……”

  諸允爅口頭上的恭維撐過一句話都算給聞戡都面子,他垂眸搭在聞戡都腰側的長刀上,“聞副都統(tǒng)忙于金礦生意,挪不出時間來見我這么一個小小的王爺,應該的?!?p>  聞戡都臉色霎時幾變,他僵硬地動了動唇角,勉強笑了一下,“殿下此言何意?”

  諸允爅哼笑了一聲,沒答話,抖開折扇,晃晃悠悠地坐在了堂前正位,歪頭打量著地面上的一灘沒清理干凈的血污,似笑非笑道,“聞副都統(tǒng),陳老板呢?你不是一直指望著他和李老板日后幫你做假證呢,應當沒直接一刀宰了吧?”

  溫如珂看著聞戡都那一張青白黑的臉有點兒想笑,忍不住心道,這臉皮撕得,可真夠干脆利落。

  陳老板胖頭腫臉的被拎過來的時候,守在門外的金吾衛(wèi)和聞戡都隨行的幾名親兵已然水火不容站在對立的兩側。

  屋子里沒人擅動,卻也是劍拔弩張在即。聞戡都兇神惡煞的瞪了他一眼,嚇得陳老板一時腿軟,一骨碌摔在肅王殿下旁側。

  陳老板知道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肥羊,養(yǎng)肥了一身的肉端上桌就是一盤菜,現(xiàn)在權等著看誰先下手。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趴在地上,眼睛在腫脹淤血的眼皮底下轉了幾轉,琢磨著該往哪邊倒。

  一位面如邪神,一位和煦似春,陳老板下意識地傾向于笑得溫順的那位,可抬眼一瞧,整個人又是一哆嗦地趴伏回去——肅王眸子里的殺意肉眼可見的肆意揮灑著,直接把陳老板尋求靠山的念頭嚇得一干二凈,順帶還把他剛剛冒了芽的那丁點兒僥幸掐了個魂飛魄散。

  聞戡都眉頭皺得死緊。肅王想查他這事兒板上釘釘,可既然察覺到他圖謀不軌還不管不顧的往他這院子里撲,他是當真猜不到聞戡都想做甚么嗎?

  他冷著臉,踹了陳老板一腳,權當是提醒他別說漏了嘴,孰料付杭從中插了一腳,拎起陳老板回護在身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聞副都統(tǒng),有話好說?!?p>  付杭金吾衛(wèi)的身份讓聞戡都很頭疼,無論什么時候,他都不好明面上跟他作對,只能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咬牙退了半步。

  聞戡都不急在這一刻,反正不管他肅王還是金吾衛(wèi),到頭來都出不了這個院子。

  陳老板自詡機靈地摸清了這幾尊大佛的高低貴賤,轉眼就把聞戡都拳打腳踢的教訓一甩膀子撇下,打算保命要緊。

  聞副都統(tǒng)這么些年的所作所為擱在兩位老板嘴里大同小異,陳老板比李老板話多,還把翡翠扳指的事兒抖了出來。

  這么多年來奴兒司受聞戡都施壓,以金礦煤礦交易維系安穩(wěn),而這么多年來交易的證據(jù),在聞戡都的把控之下,陳老板李老板難以留存,二人相商,交托到負責往來運送的趙謙來張風鳴手里,以期互相牽制。扳指便是開啟罪惡的鑰匙——可現(xiàn)在扳指下落不明,收存證據(jù)的箱子也不知被張風鳴藏到了何處。他們心里沒底,這才想著尋求萬濯靈相助。

  張風鳴原本保留證據(jù)只是為求名圖利,在聞戡都跟前得到一個可以說話的位置。聞戡都恨極了他這般妄圖牽制他的行徑,可又忌憚他手中握著的把柄,只能將萬濯靈下嫁給張永言,逼迫張風鳴守住秘密。

  如今人人自危,張風鳴大可以撂挑子不干,可卻礙于萬濯靈懷了張家的骨肉,自始至終緘默不語。

  諸允爅不咸不淡地“唔”了一聲,折扇抖開又合上,“陳老板可知,張風鳴那兒都有什么證據(jù)?”

  陳老板下意識地抬眼一瞥,“啟稟……啟稟殿下……大多是金礦和煤鐵往來運送收受賄賂的憑證——還有一部分,是鑄造兵械的清單,和私自售賣的款據(jù)留底……”

  諸允爅沒多大反應,只是朝著臉色黑成了一塊炭的聞戡都歪頭一笑,“聞副都統(tǒng),想解釋解釋嗎?”

  聞戡都沉著臉站起身,重重地邁步到正堂門前,背對著肅王,唇角狠狠地抽了一下,“空口無憑,殿下若是信他,那只能恕末將無禮了?!?p>  他話未說完,守在門前的親兵便“欻”地一聲長刀離鞘,刀刃逼著金吾衛(wèi)揮過去,靜候施令。

  轉瞬,院中所有房屋的門窗驟然大開,數(shù)十名親兵周身披甲,甲胄冷冽地映著刀光。

  始終一臉死相的付杭竟然冷笑了一聲。

  聞戡都擰眉看向他,卻只瞥了一瞬便不再把他放在眼里。他狠戾地望著還有空喝茶的肅王,冷聲道,“姓陳的乃是廣寧府奸商,栽贓誣陷蠱惑人心,現(xiàn)重金收買了肅王殿下和溫知府,金吾衛(wèi)不知真相,還是跟肅王殿下一同留在這院子里為好——免得,徒生事端?!?p>  “嘖……”諸允爅啐了口茶葉沫子,淡淡地遞了個眼神給溫如珂,“聞副都統(tǒng)這話說得可讓人寒心。本王就是聽了這些個人的罪證之詞,念著副都統(tǒng)可不會犯下這么大逆不道謀反叛國的大錯,方才想找聞副都統(tǒng)對質(zhì)的——謀反通敵這個罪名你我二人誰也擔當不起,這么個關頭你把本王扣在這兒,不合適。再者說……付杭副統(tǒng)領本就是奉父皇之命前來徹查此事的,你說說,他剛聽來那么些個匪夷所思的事兒,轉頭就被你扣下了……這豈不是不打自招?誒喲,難道聞副都統(tǒng)是想欺負本王這會兒無兵可用不成?”

  這種動刀見血的場面溫如珂沒甚么經(jīng)驗,但溫家人骨子里生來淡定,也不怯場,得了肅王的示意便不慌不忙地撈起趴在地上這只肥羊,“賬本,有嗎?”

  陳老板哭喪著臉,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抱著溫如珂的胳膊不撒手,“有,有賬本……都在屏風后面……”

  聞戡都咬著牙根兒裝客氣,“末將此舉只是怕殿下受賊人蠱惑,謀反通敵什么的……殿下說笑了?!?p>  肅王“啪”地一聲砸下茶杯,神色依舊平淡,“誰跟你說笑了?”

  聞戡都怔了一下。他并未打算此時此地把肅王逼到絕處,他循序漸進的布了一盤棋局,孰料他方一動兵,肅王竟是要直接將他一軍。

  付杭立于一旁,雖然尚且搞不清肅王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可一路隨行至今,聞戡都私自與奴兒司相通行商一事的來龍去脈他卻看了個八九不離十。如果只是通商的罪過,付杭姑且不至于莽撞上前,可此時此景,他倘若再搞不懂聞戡都意圖控制欽差瞞天過海的緣由幾何,那他這么多年來苦熬成金吾衛(wèi)副都統(tǒng)的心思可就真真的白費了。

  金吾衛(wèi)在京中是為護佑皇帝鱗甲而生,離了京城,他們便是真龍?zhí)熳訐]指天下的劍。

  付杭微微踏前一步,蓄勢待發(fā),“聞副都統(tǒng)可知,擅自扣押金吾衛(wèi),會是什么下場?”

  肅王接過溫如珂扔給他的賬本,隨手翻了幾下,忽然深淺不明地拉近了他與金吾衛(wèi)的關系,輕笑道,“聞副都統(tǒng)該不會是到現(xiàn)在還搞不明白,父皇讓本王留在這廣寧府,究竟是為何意嗎?”

念碑

日常感謝每一位愿意看文的小可愛,吹空調(diào)的小可愛一定注意身體喔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置
設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