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文懿被自己問住,李定神情凄然,站起身,淡然說道“如今形勢如何,用不著老夫給你分析一二了吧?”
文懿沒有開口說話,高麗人都打到登州城了,形勢如何,還用得著說么?距離滅國,也不過是時間問題了
“稍有不慎,就是滅國之危,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是事實!”李定回頭看了文懿一眼,繼續(xù)開口說道“哪個讀書人不想青史留名,誰愿意背負罵名而死”
文懿看了李定一眼,沒有開口說話,因為李定說的沒錯,讀書人,求的便是一個名,而這個名,就是清名,美名,而李定作為朝廷欽差,這次做的事,說賣國也不為過,無論以后史書如何寫,關于李定,肯定少不了一個奸臣誤國的評價
“此次朝廷派欽差北上,與高麗求和,滿朝文武,無一人愿往,因為大家都明白,都清楚,誰也不愿背負這個罵名,誰也不想當這個奸臣,”李定神情凄苦,看了文懿一眼,痛心疾首的說道“老夫亦不愿接這個差事,但是,事,總要有人做!”
李定的這番話,真的是憋在心里好久了,這次朝廷派他求和,如果自己誓死不接圣旨,大不了把他拉出去砍了,用不著面臨如今的情況,而且名聲無污,滿朝文武都是這么做得,寧死不接圣旨
但是,一直拖下去,結果如何?高麗如果真的南下攻入京城,朝廷能擋得???萬一京城被攻破,那就真的要亡國了
就像是李定嘴里說的那句話,事,總需要有人做的,黑鍋,也總需要有人背負的
“這臟事,罵名,老夫都背了,留下美名給你們,賣國求榮?”李定神情凄苦,冷笑一聲繼續(xù)說道“老夫這條命,還能享幾天富貴?等高麗人退走,你以為,老夫還有命可留么?哪來的榮華富貴?”
“.....”文懿沒有說話,只是一臉同情的看著李定
“老夫話以至此,文知府,你看著辦吧,打開城門,大宋尚有一線生機,否則,咱們親眼看著大宋亡于我等之手吧!”李定說完此話,直接坐回座位,一言不發(fā)
文懿怔住了,呆立良久,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難道打開城門?
開城門,登州百姓怕是難逃一死
不開?
那大宋就真的有滅國之危,難道要親眼看著祖宗基業(yè)毀于我等之手?
開還是不開?
這一刻,他真的有點同情李定了,當他得知青州城是被朝廷欽差打開的時候,文懿氣的當場摔碎了手中的茶碗,更是破口大罵奸臣誤國,如果當時李定站在他面前,絕對能上去與他拼命
但是,當事情的原委全部得知以后,文懿怔住了
李定是奸臣,是佞臣么?
一個視死如歸的奸臣?一個自愿背負千古罵名的佞臣?
文懿自認,自己沒有這個膽量,也沒有這個決心,如果朝廷派他做這個欽差的話,自己決定會斷然拒絕,哪怕是一死,也絕對不會接這道圣旨
這一刻,本來滿腔怒火的文懿,看著自己面前的李定,內(nèi)心涌起一股復雜的感情,說不清是敬佩,還是悲哀,或者是無奈
房間內(nèi),一片寂靜,通俗的來形同,哪就是安靜的落針可聞,李定沉默,文懿也沉默,沒人率先開口打破這個沉默的氣氛
時間飛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李定看了看外面的逐漸變黑的天色,輕輕嘆息一聲,輕聲開口說道“文知府,這城門,你打算幾時開?”
開城門?
文懿一臉掙扎的神情,開還是不開?
暮然間,文懿想起前幾天,祝彪跟他的一翻談話了
“文大人,你是忠于國,還是忠于君?”這番話在文懿的腦海里不停的翻滾,忠于國家,忠于人民,還是忠于皇帝,忠于趙佶,這一刻,這個艱難的抉擇,再一次血淋淋的撥開,展現(xiàn)在自己面前了,無論自己選擇忠于那一方,都是無盡的鮮血與死亡
“老夫.....老夫....”文懿最終也只是頹然的坐下,這個艱難的選擇,他做不出
眼見文懿神情頹然,李定嘆息一聲站起身,平淡的開口說道“文知府,這罵名,仍舊有老夫來背吧,這城門,老夫帶人去開!”
文懿眼看著李定站起身,朝著門外走去,背影充滿了堅決與一往無前,最終,嘆息一聲,開口說了一句“李大人,這登州城,老夫做不了主!”
本來已經(jīng)走到門外的李定,聽到這句話,神情一怔,轉回頭看著文懿,皺緊眉頭,開口問道“文知府,此話何意?”
文懿也不隱瞞,索性把登州城的一切都告訴了李定,甚至把前幾天流民入城造成混亂,然后祝彪帶人鎮(zhèn)壓,一切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當一切訴說完畢之后,文懿這才無奈的嘆息一聲,開口說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老夫已經(jīng)說清楚了,不怕你笑話,老夫雖然身為登州知府,此時此刻,卻無一人可用!”
“祝彪?”李定聽完文懿的訴說以后,輕聲呢喃著這個名字
關于祝彪,李定真的是神交已久,早就想見識一下這個人了
京城之中,當街痛毆高衙內(nèi),這可是名傳京城的大新聞,高俅這個睚眥必報的性格,居然沒找他麻煩,事情不了了之,這本來就很反常
后來鬧得滿城風雨的花魁賽,好像也有祝彪的影子,捧紅了一個名叫傾城的女子,那也是轟動一時,后來聽說,祝府門前,多少青樓女子慕名見他一面,排隊等候,那場面,也算是轟動京華,算得上別樣的風華絕代了
甚至有消息流傳,相府那次募集賑災款,各種層出不窮的手段,都是出自祝彪手筆,讓京城之中,很多文武官員,都對祝彪恨之入骨
祝彪在京城做的事,本就不慎隱秘,稍微調(diào)查一下,就能查出來,這本來就不是秘密,只不過,后來祝彪不是被相府派去南下賑災了么?
當時聽說江南叛亂,杭州城造反,回京的只有徐處仁一人,大家都以為,那個相府幕僚祝彪,已經(jīng)慘死杭州城,怎么一轉眼的功夫,他回到山東,回到登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