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回家
到了縣城的車站，我還要坐三四十分鐘的車去往那鄉(xiāng)下的小村莊，我的家。
車依舊是那么綠，車廂里依舊是那股奇怪的味道，車費依舊是需要那個五毛，怎么就湊不成一塊呢？還好我有留零錢的習慣，不然開車的大叔又該亮嗓子罵你了。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總有那么幾個人會被司機罵。
一口家鄉(xiāng)話，被罵的人大概是聽不懂，沒說話，司機只好說著蹩腳的普通話。
“抱歉，我沒有零錢。”
我一聽這聲音，果然――顧行之。
我只好走過去，“雪雪，我有三草票，我?guī)驮摳?。”（叔叔，我有零錢，我?guī)退?。?p> 司機一聽我是當?shù)厝?，立馬笑嘻嘻的說起了方言，“你啦您粥？”（你們認識？）
我和他簡短的聊了起來，看到顧行之就直接走去了我原來的雙人座位，“嗯啊?！?p> “你老瓜？”（你老公？）
“伐斯，盆友。”（不是，朋友。）
“夢來蠻賽哇耶！”（看起來很帥?。。?p> “祥祥，祥祥?！保ㄖx謝，謝謝。）
我尷尬的笑著，拿了找回來的硬幣就走向了他，他側(cè)了側(cè)身，讓我坐到里面去，因為他知道我有些暈車喜歡靠窗。
沒等多久，車子就開動了，噪音有些大，不過我已經(jīng)習慣了。
我支著手，看窗外，有一個重物壓在我肩膀。
“安芷，我很累?！?p> 我知道他下午有一個手術(shù)，能來這里，大概也是他自己開車過來的，他該是真的很累，我也就沒有拒絕。
我把自己的帽子戴在他頭上，把帽檐壓低，窗外陽光太刺眼，我還真就一動不動讓他一直靠著，他也真的睡著了。
快到的時候，我叫醒了他。
下了車，我和他站著沒走，“那你晚上住哪？總不能跟我回家吧？”
“不然呢？”
“你要是不介意，就住這的賓館。”
“我介意?！?p> 意思就是想去我家唄，“介意也得住，不能去我家！”
“為什么？”
“我怎么和他們說？”
“男朋友?！?p> “哼哼，理由不夠充分?！?p> “未來女婿。”
“滾滾滾，不行！”
“那老瓜，怎么樣？”
“你知道老瓜什么意思嗎，瞎說說。”
他挑眉，我心虛了，貌似他是知道的，還是我自己告訴他的，那是和他吃完飯去散步，聽到有人在吵架，一對小夫妻吧，操著一口方言，我聽不大懂，就是比較八卦想看熱鬧，就讓他翻譯給我聽，有老公老婆的方言，我就給他科普了一下，我們這里是怎么說的，不過都那么久遠的事了，難為他這個大忙人還記得。
“你家在哪邊？”
“??？”我指了個方向，又一想，“不對，我干嘛告訴你？”
“走吧?！?p> “我不走，我不去?！?p> 正在我和他僵持著的時候，“小芷！”
“媽，你阿一在塊？”（你怎么在這？）
“我走姑了來森人有搞作，徐憋買丟菜轉(zhuǎn)格，你轉(zhuǎn)了，阿一分喃電話北我？”（我過來找人有事，順便買個菜回去，你回來，怎么不打電話給我？）
“北你個驚喜，哈哈?！保ńo你個驚喜。）
“那一塊轉(zhuǎn)個？”（那一起回去？）
“好?！?p> “該啊您？”（他是誰？）
“阿姨好！我是安芷的男朋友?！?p> “阿希！”（什么?。?p> “媽，媽，轉(zhuǎn)個跟你公?！保ɑ厝ジ阏f。）
“那徐袋開？”（那一起走？）
“走吧?！蔽铱聪蝾櫺兄?，“你運氣賊好啊，一起走吧。”
“嗯。”
“你會后悔的?！?p> “不會?！?p> 他突然在我耳邊說話，嚇我一跳，“老媽，你先去買菜，我和他先去家里去，他不挑食，你買你的?！?p> “好用?！辈惶羰承U好，人長的也蠻帥，帶回家了說明定了，不曉得他家里什么情況，等會問問。
“你里諾男朋友真賽啊，夢了有好耶，分聽哇?！保慵遗畠耗信笥颜鎺洶?，看起來很好啊，不錯哦?。?p> “窩不曉得啊，夢夢起再公啊，以恰公分定啊?！保ㄟ€不知道啊，看看再說啊，現(xiàn)在說不好啊。）
“你北偷了笑北滴。個好個人，有福氣啊”（你就偷著樂吧！這么好的人。）
安母沒說話，就是笑著。
我拉著他趕緊走向家，一路上認識的人都問了個遍，我實在不想回答了，只好笑著點頭說是。他聽不懂，不然得囧死我了。
路過超市，“要不要買點東西？”
“下次再說吧，沒那么正式，就當是好朋友過來玩玩吧?！?p> 顧行之面色不悅，拽著我進去了，然后他專挑貴的買，我阻止了，可是我也不知道我這邊的風俗是要買什么，他只好問售貨員，最后買了挺多的，還不要我?guī)兔?，累不死你，呸呸呸，不說不吉利的。
回了家，老媽沒少給我臉色吃，不是說我交了男朋友不告訴，而是用一口別扭的普通話說：
“你也真是的怎么讓他買這么多東西，太破費了，你怎么不勸著點？浪費錢嘛不是。”
是我讓他買的嗎？我沒阻止嗎？老媽你就向著他，哼哼！長得帥了不起啊？我白他一眼，發(fā)現(xiàn)他和老爸聊起天了，還去了外面，不讓我聽的意思？一個個的，還是不是親生的了！
我爸媽倒是放的開，直接讓我和他一起睡了，這么放心??？
“你這么跟著我過來，醫(yī)院那邊，怎么辦？”
“不管他?！?p> “你就仗著自己厲害吧，小心哪天院長看不過去辭了你?！?p> “我讓朋友代班了?！?p> “你剛跟我爸媽聊什么了？還把我支出去給你買用品，過分啊，你們背著我說什么？”
“一起洗澡？”
“滾滾滾，轉(zhuǎn)移話題，我洗好了已經(jīng)?！?p> 我恨不得戳他身上幾個窟窿，顧行之笑著走進了洗手間。
我氣不過他們背著我，就給他買了條花花褲衩，沒想到，這人帥吧，穿什么都好看，咬牙切齒！過分！
“你眼光真獨特。”
“專門為你挑的。”
“過來，幫我吹頭發(fā)?！?p> “自己不會啊！”我憤憤地嘀咕了聲，還是聽話的過去了，以前可是他給我吹的啊，世態(tài)炎涼啊，哎，感覺哪不對啊，管他呢！
我耳朵不好，可是在哄哄的吹風機的聲音里，他說的話倒是異常清楚。
“我問他們要了你的戶口本，我說我們要結(jié)婚，他們答應(yīng)了?！?p> 我手一頓，又繼續(xù)吹著，裝沒聽見。老爸老媽太不矜持了，怎么就這么容易答應(yīng)了呢，你們就不能遲疑那么一小會，好歹雙方父母要見面的吧？就不能給我點面子嗎？太過分了！
“安芷？”
“啊，怎么了？”
“我們結(jié)婚?！?p> “你說什么？我聽不到。”
“你別裝?！?p> “我耳朵不行，要不你再說一遍？”
“睡覺吧。”
“還沒干呢？你想頭痛??？”
“沒關(guān)系?！?p> “隨你好了?！蔽沂樟穗姶碉L，看他自然的躺到床上，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愣著干什么？過來睡覺。”
“哦。”
被他抱著的時候，我不禁感嘆，三年都不夠我忘記他??？不，這次該怪他，為什么又來招惹我呢？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p> “你就瞎說說吧，我就不信了，你怎么就找來了呢？”
“大概是你魅力無可擋吧。”
“呵呵，聽出來我的嘲諷了沒有？”
“沒有?！?p> “顧行之，你適合更好的。”
“不是你就不行。”
“情話嗎算？”
“你說是就是?！?p> “還有嗎？”
“你想聽哪一句？”
“都行?！?p> “老婆?！?p> “啥？這不算！”臉紅了吧？明明不是情話啊，還好，燈已經(jīng)關(guān)了，誰都看不見。
“那老婆婆？”
“睡了睡了?！蹦悴爬掀牌拍兀±瞎?？不，先是老公才對，老公？也不對啊，不想了，睡覺！
“等等?！?p> “嗯？”
“晚安?！?p> “晚安?！?p> 可惜，互道了晚安之后，大晚上的我竟然失眠了！
我翻了個身，被他察覺了，“怎么了，睡不著？”
“嗯?！卑吹览聿粦?yīng)該啊，我是認床的，在家里更容易睡著才對啊。
“我有辦法?！?p> 然后我們大汗淋漓，累極了，直接睡到了第二天。
我還想早起準備早飯來著，起來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8點了，算了。
“安芷？”
“你在哪兒？”
我剛好在擦臉，聽到顧行之叫我，我探出了個頭，“干啥？”
“沒什么?！彼鹕韥怼?p> “早飯想吃什么？”
“煎雞蛋和熱牛奶?！?p> “能不能有一種現(xiàn)在是鄉(xiāng)下人的覺悟，吃的這么精致，我告訴你，沒有，只有粥！”
顧行之笑了，懶懶的說了句，“那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行啊，我說我吃你，那你還自殘??？”
沒等他回我，“藍色的東西是給你用的，我先下去看看?！?p> “好?！?p> 最后我們吃的是正宗的中式早餐，粥，包子，油條，也是早餐店的手藝，老媽買來一直熱在鍋里。
“我們待會去趟縣城，把你車開回來，順便接一下我妹妹。”
“好。”
聽到他應(yīng)了，我低下頭咕嚕咕嚕的喝粥。
“你喝粥總感覺有人和你搶一樣?！?p> “和我搶的人不正坐我對面呢嗎？”
哎呦，一句話又擊中了我的回憶：
“誰和你搶啊，喝的這么急？”
“喏，不就是你嗎？”
然后他一臉你看他像嗎的賤表情，我不理，又喝的咕嚕咕嚕響。
歷史又重演了，大概是我觸景生情了。
之后接到了我妹，我沒阻止住他們?nèi)コ匈I東西。
“我記得你說過，要找一個有錢的男朋友，帶我去買吃的?！?p> 好吧，我是曾在妹妹面前夸下過?？冢櫺兄驳拇_很符合有錢的這個標簽，隨他們?nèi)グ?，我去買點菜，晚上自己燒一頓。
中午去切了牛排，還在城里逛了逛，也沒什么好玩的，也就回了家。
我下車去搬東西進屋。
“哥，你知道嗎？我姐這個人有病。”安蒔叫住了剛要下車的顧行之。
“什么病？”
“精神病?！?p> “具體點?！?p> “我也不大清楚，反正就是有病?！?p> 我剛好聽到這一句，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你才有病呢！神經(jīng)??！”
“我說的是真的！你打我干嘛，我又沒說錯?！?p> “那我敢承認我是精神病，那你敢承認嗎？”
“神經(jīng)??！”小妹吵不過我，罵了句就閉了嘴。
“都下來拿東西，車就停門口，沒事的?！边@件事我現(xiàn)在還是不想說，我當然要說，至少不是在這種情況下。
“好?！?p> 顧行之下午回了很多的電話，也開了很多視頻聊天，可能是醫(yī)院那邊的事，我聽說他參與了他代課學生的一個研究，很忙。
我圍著圍裙，準備燒飯。
“姐，你以前可是濺油就跑的，現(xiàn)在都會燒飯了?！?p> “誰和你一樣，飯嗎不會燒，碗嗎又不洗，你說以后你怎么養(yǎng)活自己？”
“有錢就好啦?！?p> “你小心濺到你，一邊呆著去?！?p> “有糖醋小排嗎？”
“沒有?！?p> “那魚頭呢？”
“沒有?！?p> “怎么什么都沒有？”
“又不是燒給你吃，反正都不是你愛吃的?！?p> “重色輕友，哼哼！”
“滾滾滾?！?p> “你姐跟你開玩笑的，她不燒，我燒！”
“還是老媽好?！卑采P抱住了正在摘菜的老媽的手臂。
“老媽，老姐和哥大學的時候就在一起過，后來分了，又好回去了?！?p> “安蒔，不要亂說話。”
“小蒔，你接著說?！?p> “沒了。”
“走走走，別妨礙我洗東西?！?p> “行行行，我玩手機總行吧?！?p> 晚飯過后，有親戚過來，說要見見我的男朋友，呵呵，不想多說，想著看笑話的吧，人嘛到了一定年齡，就要懂得拋棄四樣東西，其中就有一個看不起你的親戚。我對他們差評，聊了幾句就拉著他上樓了。禮貌也給了，促膝長談抱歉，我沒這個耐心。
晚上，我們就打算回醫(yī)院了，爸媽交代了幾句，我們就出發(fā)了。
“你爸媽怎么會同意你來這邊？”
“他們還是很喜歡你?！?p> “答非所問啊你，聊不下去了?！?p> “什么時候和我回去見他們？”
“再說吧?！?p> “那就下個周末吧，你把時間空出來，我們回去，順便把證領(lǐng)了?！?p> “哎哎哎，打住，你真拿了我的戶口本？”
看他一臉嚴肅，拿了無疑了。
“我不開玩笑，我是認真的?！?p> “我不同意?！?p> “嗯?！?p> “嗯什么意思，難不成你還綁著我去了？”
“這事由我不由你?！?p> “嘿，還霸道總裁風了你，我跑的了一次，我就能跑第二次。”
“那你就別讓我找到。”
“哼哼，試試看?！?p> “為什么？”
“因為我有病?！?p> “我是醫(yī)生，我有藥。”
“不是你能治的病，沒用?！?p> “心理疾??？”
“哼哼，我不告訴你！”
顧行之抿了嘴，看了眼安芷。
“干嘛突然給個小眼神，我有點慌。”
“總有辦法治你。”然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我怎么覺得笑得很猥瑣呢？好吧，不說了，聽會歌。
打開車載音樂，我去，大神就是大神，循環(huán)播放一首歌，看到那個歌名，我默了。至于嗎，聽不膩的嗎？我打開了電臺，聽故事好了。媽呀，竟然是鬼故事！嚇得我關(guān)了電臺。
顧行之看到我一系列的動作，笑出了聲。
“都這么大了，你還怕鬼，不會連恐怖片也還不敢看吧？”
“怎么，有意見??？看恐怖片傷身?！?p> “不敢?！?p> 我最后還是打開了手機，玩起了小游戲。
也不知道開到哪了，顧行之突然猛打方向盤，嚇得我手機都掉了，“怎么了？”
“前面出事故了?！?p> “我們繞過去走吧，我怕有喪尸，電影里都是這么來的?！?p> “呵，”顧行之輕笑，“你就自己嚇自己吧?！?p> “你別笑我，我也知道這都是假的，可我還是很怕，我有什么辦法？”
“你放心，我保護你?！?p> “我謝謝你啊。”
車子又開動了，我舒了口氣，我這膽小的毛病怎么還改不了呢？
這次一路暢通無阻，開往了他的家。
接下來的一周，兩人都忙，碰不著面，我也選擇了在醫(yī)院員工宿舍睡了幾晚。
周末被他從被窩拉起去了另一個城市，他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