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顧梓喻給自己泡了杯咖啡提神,打開電腦文檔,纖細的手在鍵盤上熟練地操作,新公司希望她趕緊籌備新書,作為和他們簽約的第一部作品,跟隨四月底推出的網(wǎng)絡(luò)藝術(shù)節(jié),正式開始連載。
網(wǎng)絡(luò)藝術(shù)節(jié)是公司新推出的項目,時限三個月,每位簽約作家都可以在活動開啟時投入連載新作品,完本或活動結(jié)束后,根據(jù)點擊量決定接下來一年的資源分配,包括定制版實體書、動漫改編、影視改編等。雖然殘酷,但激發(fā)了每個作家的競爭意識,還大大增加了曝光度。
顧梓喻準備著手寫一部關(guān)于“錯過”的愛情故事,背景定在八十年代,一對校園情侶因為等錯地點而錯過一輩子的故事。青澀的愛情固然是美好的,但錯過,永遠是萬萬想不到的,遺憾總會有,因為遺憾才叫青春。
顧梓喻揉揉發(fā)脹的眼睛,輕敲鍵盤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不斷響起,時鐘悄無聲息地轉(zhuǎn)動,夜越來越深,咖啡的熱氣和香味漸漸散去,鍵盤上一雙白皙的手慢慢滑落,顧梓喻蜷在椅子里睡著了,還好椅子夠大,她夠瘦。這樣的姿勢她以前經(jīng)常這樣,不是買醉到很晚,就是趕稿到很晚,所以睡上一夜也沒有特別的不適,只是第二天醒來時,腿部和脖子會有酸痛。
顧梓喻舒緩了一會兒后起身,看到昨天碼的文檔還在,驚慌地按下了保存,她以前就因為晚上碼字,不小心睡著了,手無意點到了鍵盤,導致碼好的幾萬字全部變成了一片空白。
捶捶肩膀,把滿是咖啡漬的杯子拿進廚房,開啟水龍頭,清水用力沖刷里面的污漬,用抹布輕輕轉(zhuǎn)了兩圈就洗干凈了,甩甩手上的水,簡單沖了個熱水澡,換了身衣服,化上簡單的妝容,穿上一雙高跟鞋,出了門。
閱點和文安是兩個方向,顧梓喻一直默默提示自己別走錯進站口。
對閱點并不熟悉,連著問了幾個保安和職工,上了電梯,按下八樓。
編輯的辦公室很好找,出了電梯右拐就看到了門上的黑金色門牌,她敲敲門,有人應(yīng)聲,吸了一口氣,推門進去。
“你好,我是林喻?!鳖欒饔髦t遜的同她打招呼,并伸出手。
對方是位不茍言笑的女人,利落的黃色短發(fā),有種男人般的帥氣,黑色工作裝襯托她挺拔傲人的身材。輕瞥了眼顧梓喻,女人伸出手,敷衍的握上。
顧梓喻尷尬的搓了搓手,瞥見她桌上擺著的名牌:廖雨編輯。
“廖編輯你好?!鳖欒饔鞑凰佬牡睦^續(xù)想引起她的注意。
“你的工位在外面,有個空位,我現(xiàn)在很忙,沒有十萬火急的事情就出去?!绷斡甑哪托詷O差,或許只是對顧梓喻極差,不耐煩的想把她打發(fā)出去。
顧梓喻有些慍怒,但不能發(fā)作,畢竟工作第一天就把自己的編輯得罪了,不是自討苦吃嗎。她忍著脾氣,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環(huán)視了一圈才找到自己在角落的位置。桌面很干凈,放著一臺電腦和兩盆多肉,靠在復印機旁邊,不僅讓她聯(lián)想到職場劇里,初入公司的新人被同事各種欺負,倒茶、買咖啡、復印大堆文件。顧梓喻用力地搖頭,把這種畫面晃走,拉開椅子坐了下去。
周圍都是對著電腦忙乎不已的作家,她一個都不認識,也不知道他們都是哪些書的作者,不過應(yīng)該都不出名,否則就不該在這里了。想到這里,顧梓喻心里就有很大落差,她曾經(jīng)也是擁有個人工作室的作家,雖然不是大神級別的,卻也不是名不見經(jīng)傳,名氣、銷量都是在榜的,閱點似乎把她當成了新人培養(yǎng)。
顧梓喻輕嘆一口氣,把包放到桌上,開啟電腦,登錄文檔,繼續(xù)碼字。
中午吃飯時間,顧梓喻伸了個懶腰,看到其他人都三兩成群,討論午飯吃什么、去哪家吃,聳了聳肩,包里還有一袋咖啡和餅干,決定中午就這樣湊合。
“一起去吃飯嗎?”
聲音從頭頂傳來,顧梓喻向上看去,是位很年輕的小姑娘,也就二十歲左右,有些稚氣未脫。
顧梓喻愣了愣,對于搭訕,她沒有太快的反應(yīng)能力,因為她一直不擅長跟人打交道。
“樓下有一家很好吃的飯店?!迸曇艉苋幔^續(xù)發(fā)出邀請。
周圍的人幾乎都走光了,顧梓喻猜是沒人陪她一起吃飯,想跟她搭個伙,盛情難卻下,顧梓喻點了點頭,拿好錢包跟著她去了。
她說的飯館就在公司對面,很大的招牌,店里衛(wèi)生很好,哪里都干干凈凈的。點了兩份小炒和一份蛋花湯,兩個人坐在正中的桌子上。
“我叫陸田?!迸驗槟昙o小,所以很歡脫,一點也不拘謹。
“我叫顧梓喻?!?p> “我知道你?!彼χf,眨著如寶石般閃爍的眼睛。
“知道我?”顧梓喻都快忘了,前段時間她在網(wǎng)上可謂是“紅”的發(fā)黑,關(guān)注網(wǎng)絡(luò)的年輕女生知道她也不足為奇。
“我在簽約儀式上見過你,你那天很漂亮。”陸田的臉上露出向往的神情,“我簽約的時候就在一個辦公室里,兩個人,各自簽了名字就結(jié)束了。”她突然撐著臉,發(fā)出了一聲這個年紀不該有的長嘆。
“你以后也會有的?!鳖欒饔魍蝗缓芟肷焓置彳浀念^發(fā),她很像初入BJ的自己,即使簽約了公司,也因為別人太過閃耀而彷徨不已。
“真的嗎?”陸田的眼睛在這一刻突然像奧運會的火把,堅定明亮。
“當然?!鳖欒饔骷又卣Z氣,悅耳的聲音散在空氣里,鉆進陸田的耳朵里,讓她忍不住開心的笑了出來。
中午的時間除了飯館,其他店幾乎都是人流低峰,酒吧更是,沒人會選擇大中午來酒吧喝兩杯。
酒吧中午是不關(guān)店的,但會讓服務(wù)生和樂隊吃飯休息,平常這個時間都是梁昕一個人,但今天沈江然唱的有些累,留在了酒吧,兩個人點了外賣。
趙霄帶了午飯來酒吧,他打聽到梁昕中午不關(guān)店,而且只有一個人看店,于是找廚師做了幾道菜,準備來一場“二人世界”。
走進店里,看到梁昕和駐唱一個在吧臺里,一個在吧臺外,面對面吃著外賣,愣住了。
梁昕抬頭擦擦嘴,看到是他,表情一閃而過的不悅,但還是露出笑臉,“趙總,怎么這個時間過來?”
“噢。”趙霄回過神,若無其事的說,“我給你送午飯?!?p> “麻煩了,但我已經(jīng)吃了。”梁昕不好意思的指指面前的飯盒說。
“外賣吃多了不健康,還是嘗嘗我這個,特地找大廚做的?!壁w霄依舊笑著,走到吧臺邊。
梁昕偷偷嘆氣。
趙霄不慌不忙地收走梁昕的飯盒,梁昕無奈地癟了癟嘴。
打開保溫桶,一層一層的取出菜,中西式的都有,鵝肝、牛肚、豬腸。
看著這些菜,梁昕胃口一陣翻江倒海,捂住嘴,快步跑到洗手間大吐特吐起來。
趙霄一臉詫異的盯著梁昕跑開的背影,又無辜的看了看沈江然。
沈江然探頭看了看他帶來的菜,緩緩開口道:“昕姐不吃內(nèi)臟。”昨晚燒烤,他想點雞心的時候顧梓喻就提醒他,梁昕不吃內(nèi)臟,連看都不能看,一看就反胃,特別嚴重。
趙霄沒想到自己好心辦了壞事,使勁拍了拍腦袋,慌忙收起菜,想等梁昕出來好好給她解釋一下。
結(jié)果等了幾分鐘梁昕都沒出來,又有一個重要客戶,這個時候非得跟他談事情,一連打了幾個電話催促,無奈下,趙霄交代沈江然,等梁昕出來一定要好好替他解釋一下,不知者不罪,他可不想因為一頓飯就破壞了自己在梁昕心中的形象。
趙霄走后,梁昕立刻就出來了。她吐干凈了之后就一直躲在后面,等趙霄什么時候走,再什么時候出來,她再也不想虛偽的跟他客套了,中午帶這么多油膩的東西讓她吃,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暴發(fā)戶。摸了摸胃,吐的有些難受。
“他讓我?guī)退憬忉屢幌?。”沈江然嘴巴里塞著飯,說話有些含糊不清。
“算了,不想聽?!绷宏磕眠^自己的盒飯,繼續(xù)吃起來,沒有心情管趙霄。
“他在追你?”沈江然八卦的伸頭打探,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梁昕看他一副欠打的樣子,白了他一眼,大聲回答:“是??!”
沈江然笑的更賊了,“我覺得他挺好啊,長的也不是其貌不揚,雖然有點啤酒肚,但看起來挺健康的,哪怕害你反胃了,但不也是關(guān)心你嗎?”
“打住!”梁昕做了個停的手勢,“那么油膩,還健康?”她發(fā)自靈魂的拷問。
“人家不也是想給你去補充補充油水,況且,姐,你都快四十了,也該找個人嫁了。”
梁昕倒吸一口氣,真不知道沈江然是在操心她還是拿她開涮。
“老娘才三十五,沒到四十呢!”梁昕破口大罵,做出要打人的樣子,嚇得沈江然用飯盒當起了護盾。
“不過,姐,你為什么不談戀愛???”沈江然一直覺得,梁昕的模樣和氣質(zhì)不應(yīng)該找不到好的男朋友,況且有那么多男人追求她。
梁昕突然咬住嘴唇,似乎在控制某一種即將泛濫的情緒,“我不相信男人。”她的腦海里一直有一個背影模糊的男人,當他頭也不回的消失之后,梁昕便再也不相信任何情愛。
“為什么?”沈江然疑惑,這不就是一桿子打死一船人嗎?
“我啊,把太多的信任都給了一個男人,但他辜負了我,所以…我沒有多余的信任能給其他男人了?!绷宏康难劭粑⒓t,她在努力克制,三十歲之后她就很少悲春感秋,但一旦有關(guān)那個男人,她就有些自亂陣腳的感覺。
“總不能因為一個男人就定義了所有男人吧?”
梁昕低笑,“你沒談過戀愛吧?”
沈江然搖搖頭,不止沒談過戀愛,以前連一個暗戀的女孩都沒有。
“難怪你不懂。”梁昕撩了撩頭發(fā),坐在椅子上,“愛情就像一場賭局,每個人都不想輸,于是都抱著必贏的心態(tài)上桌,壓上全部的籌碼,但愛情本身就是一場風險極高的賭局,最后可能盆缽滿體,也可能分文不剩,當你輸?shù)膬A家蕩產(chǎn)之后,怎么還會有多余的錢和心態(tài)壓在另一場賭局呢?”梁昕像一個愛情專家,說的頭頭是道。
不知為何,沈江然的腦海浮現(xiàn)的卻是顧梓喻的臉,顧梓喻在愛情的賭局里剩下的又是多少呢?大概也是傾家蕩產(chǎn),所以她膽怯到在曾經(jīng)的賭桌上,拼了命的想拿回一個籌碼。
梁昕的言語從來不會是長篇大論,而是一針見血。
可如果輸?shù)袅艘粓鲑€局,卻沒有從頭再來的勇氣,又該多么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