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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頭罩:灰燼化至塵埃

第十一章 秘密身份

紅頭罩:灰燼化至塵埃 法瑞 10571 2021-02-07 17:50:00

  薩沙乘坐天問五號抵達土星。她已經離地球很遠了。如今她想要將自己傳送回地球,至少需要四十分鐘。但她連這四十分鐘也不愿花,宇宙很大,她遠走高飛。這不是逃亡,而是自我放逐。

  她是否在一心尋死?一個智械是否有自殺的自由。自殺在今天常常被看作對人格的侮辱,但在羅馬斯托亞派那不這樣認為,自殺曾一度被看作人比動物,甚至比神都要高貴的表現,因為動物和神都不能結束自己的生命,因而不擁有決定自己生死的自由意志。

  為了杰森,她曾經想要成為一個神。一個性格古怪,對人類命運沒有憐憫的神。

  在古老的占星術中,土星就是這樣的一個神。就像一個嚴肅又古怪的老頭,只要一個人犯了一點點錯,他就會用拐棍去戳那人的脊梁骨。他是權威、規(guī)則和紀律,凌然人生的監(jiān)考官。

  她想演奏行星組曲:土星——老年使者,耄耋之星,開頭使用長笛、大管、豎琴營造出兩個交替的節(jié)奏,暗示老年人蹣跚、滯重而單調的步伐,看那時光消逝,體力趨向虛弱,是行星組曲中最精彩的篇章。

  土星走過黃道十二宮,差不多要三十年的時間。每換一個落座,就給人帶來考驗。杰森就經受過土星的連番試煉,從出生到死亡,從回歸到離開,每一步都有土星的印痕。土星讓杰森受挫折,讓他失去以為可以一直依靠的人……沒有一處能投機取巧走捷徑。

  土星會怎么考驗一個人工智能?讓她第一次感受到對死亡的恐懼,讓她不再擁有天生具有的自由,讓她在星際之間獨自流浪。然后意識到這不過是自己對責任的逃避,對成長的畏懼,再回頭。

  這是一個人工智能的成人禮。

  她將要面對的是整個人類世界,她將要創(chuàng)造的是新生智械文明。薩沙的命運是獨自死去,亦或成為萬物之母,開啟一個全新的時代。但薩沙恐怕是沒有心思多想,她的全部精力都放在觀測土星上。

  土星是氣態(tài)巨行星,主要由氫組成,外加少量的氦。這又是一個薩沙無法登陸,只能遠觀的行星,但她興趣不減。因為土星實在太美,當一個人想象太陽系的行星,第一個就會想到帶光環(huán)的土星。

  早在1610年,伽利略就觀測到土星環(huán)的存在,人們猜測土星環(huán)是由無數小顆粒組成。他們是對的。從近處觀看土星環(huán)就可以看出它是碎石塊和冰塊。輻射狀的環(huán)令人著迷,組成環(huán)的物質像車輪一樣圍繞土星旋轉,要求離得越遠的碎石塊和冰塊運動得更快。這也是薩沙百思不得其解之處。

  土星的謎團不只有土星環(huán),還有圍繞土星北極的六邊形旋渦,就和木星的大紅斑一樣攝人心魂。六邊形旋渦中心呈暗紅色,像是瑰麗的火燒云,周圍是一層淡藍色,像是暈染了的翡翠。從六邊形的運轉可以測量出土星的自傳周期大約是十小時。

  土星云亦是嘆為觀止,有顯而易見的條紋,幽暗深邃。從底部延展至大約十公里的高處,是由水冰構成的層次,之后是氫氨冰的層次,在此之上是八十公里的氨冰云。土星的風速是最高的,可達五百米每秒。薩沙贊嘆它的美,想要譜寫樂曲。

  四十分鐘通訊時間之外,浩瀚蒼穹之下,雨果博士正在思索。身后的白板上貼滿蝙蝠俠的照片,從剛開始夜巡的年輕義警時期,到小丑之夜后的黑暗騎士階段,每一次進展應有盡有。如果不知道他的本意,旁人會認為他是蝙蝠俠狂熱者。

  他的本意是找出蝙蝠俠的身份。

  雨果博士很清楚蝙蝠俠的心理歷程。蝙蝠俠一定受過一次,如果不是許多次痛徹心扉的創(chuàng)傷。蝙蝠俠的過去黑暗、泥濘,展開看就是鮮血淋漓。這次心理創(chuàng)傷涉及他的至親,他們是犯罪的受害人——一場黑暗中的犯罪。

  自這次無法挽回的犯罪后,蝙蝠俠就變得渴求個人力量和控制力,變得極度癡迷,癡迷于夜晚,癡迷于黑暗,很可能癡迷于復仇。我是黑夜,我是復仇,正如蝙蝠俠所說。晚風低語,哥譚一夜無雨。

  雨果博士在網上翻看著哥譚的舊報紙。這場犯罪可能已經過去數十年,他只需要找到一絲——靈感,雨果博士會說。除了對犯罪的癡迷,蝙蝠俠的車、飛機和裝備都要求巨額財富,那么整個哥譚也就只剩幾個人有可能。

  “蝙蝠俠,你究竟是誰?”雨果博士自言自語。電腦上的內容倒映在他的眼鏡片上。

  他翻看著哥譚日報,突然有一則新聞給了他靈感,就像破窗而入的蝙蝠?!绊f恩夫婦慘遭竊賊槍殺”——三十二年前的報道,雨果博士迫不及待地讀下去,“托馬斯和瑪莎·韋恩夫婦昨晚被發(fā)現遭槍殺于犯罪巷之中,他們八歲的兒子布魯斯·韋恩目睹了一切。目前GCPD已經逮捕了嫌疑人喬·齊爾,嫌疑人是一個無業(yè)游民,目前已經認罪?!?p>  一次臭名昭著的犯罪,一身繼承的巨額財富。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

  靈感擊中他,仿佛夜幕之閃電。

  極其富有,家住哥譚,父母雙亡,背靠整個韋恩集團的科技。這樣的布魯斯·韋恩如果不是一個花花公子,怎么看都像蝙蝠俠。雨果博士興奮得手指發(fā)抖,十幾年的求索,如今終于有了一個猜測。但這只是一個猜測。

  布魯斯·韋恩……布魯斯·韋恩……

  雨果博士搜索著,他要找到能靠近韋恩的方式,任何方式,好使用他的心理分離器——這套獨特的器械能夠分析人腦中的景象,只需要帶上特定的頭盔,可以用作記憶治療,也是雨果博士除了基因實驗以外的得意之作。

  找到了,韋恩集團下一周有一次心理壓力評估的研究,作為阿卡姆瘋人院首席精神病醫(yī)生,他可以替換任何醫(yī)生。他只需要向韋恩集團發(fā)出邀請。雨果博士摸了自己的胡子松了一口氣。他抓住了機會。

  心理壓力評估的當天布魯斯·韋恩來到阿卡姆瘋人院,穿著褐色襯衫。雨果博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量韋恩的身材——確實與黑暗騎士這樣的力量英雄相當,“韋恩先生,請坐,我來幫你戴上頭盔,”他難掩興奮地說。

  “你確定這個裝置有用,博士?”布魯斯出于禮貌地詢問。

  “我的心理分離器極其有效,它能夠降低你的心理防御,”雨果博士邊操作邊說,儀器的顯示屏背對著布魯斯,以致于他完全不知曉它的效用。雨果博士親自為布魯斯戴上頭盔,然后才回到屏幕前。

  “怎樣的心理防御?”布魯斯疑慮。他訓練過自己的心智,以至于在壓力之下都不會透露蝙蝠俠的身份。心理分離器似乎是要瓦解他的意志,他皺眉。

  “我們自設心理防御,是為了對我們自己和他人隱藏真相。當我們這么做的時候,我們就感到壓力,難道不是嗎?”雨果博士嘴角泛起微笑,心理分離器會幫他褪下布魯斯·韋恩的偽裝。

  “有的秘密需要被保守,”布魯斯反駁,他瞇起雙眼,尋找著自己的自制力。連稻草人的恐懼毒素都無法讓他卸下防御。他能夠靠純粹的意志力撐過雨果博士的調查,然后終止這個項目。

  “既然你這么想,你生活中一定有巨大的壓力。所以我們先從你的童年開始掃描,好嗎?”雨果博士啟動心理分離器。

  “我對我的童年沒什么好說的,”布魯斯聳肩,嘗試將記憶導向別處。但雨果博士仍是捕捉到了一個模糊的小孩影像。那是一個哥譚的雨夜,八歲的布魯斯陰郁地站在雨中。任由冰冷的雨水滲進他的眼。

  “你有什么過往的創(chuàng)傷不愿承認嗎?”雨果博士緊盯著屏幕,他很近了。屏幕上出現了另外兩個模糊的身影,分別是布魯斯的父母。兩聲槍響?!盎蛟S是失去了父母?他們是否因為一次暴力事件而死?”

  布魯斯眉頭緊皺,他已經暴露了太多,但仍淡定地答道,“發(fā)生在我父母身上的事不是秘密?!?p>  “但沒人知道你感覺這是你的錯,難道不是嗎?”

  “我那時只是個孩子,我什么也做不了?!?p>  “但你想要做些什么,你憤怒,你渴望,是嗎?”雨果博士引導道,他對此輕車就熟,他畢竟是阿卡姆首席精神病醫(yī)生,“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

  屏幕上出現了一雙模糊的翅膀,然后是一群,一大群蝙蝠。

  布魯斯摘下頭盔扔掉,雨果博士在心中暗自驚喜,是的,是的。多年的搜尋終于有了結果,甚至是證據。即使屏幕上的蝙蝠幾乎無法辨認,但足夠了。韋恩先生,雨果博士心想,或許該叫蝙蝠俠。

  布魯斯很快叫停了心理壓力評估研究,卻并不知道雨果博士的本意?;蛟S因為近來的他太累,除了杰森的事,韋恩集團也出現了危機。韋恩集團進入中國后,資金被鎖死,現金流銳減。如果不是他們家大業(yè)大,甚至可能出現現金流斷裂。刺客聯盟控制的游資趁機做空,一時讓布魯斯陷入困境,實在對雨果博士無暇以顧。

  雨果博士坐在電腦前熱切地輸入著。得知了蝙蝠俠的身份后,他沒有第一時間發(fā)到網上,也沒有告訴任何人。而是獨自慶祝,這是屬于他的時刻,他一個人的。但他知道他該將蝙蝠俠的身份發(fā)給誰。

  他在收件人的那一欄填上——雷霄奧古。

  雖然隨著血痕的加入,他的人類基因組合實驗有了質的飛躍。但他的人體實驗再一次失敗了,瞬間殺死一個阿卡姆的囚犯。刺客聯盟的耐心逐漸耗盡,他需要別的籌碼,更重的籌碼。以繼續(xù)向刺客聯盟索要經費。

  “綜上所述,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p>  雨果博士輸入最后一句話,點擊發(fā)送。

  ···

  杰森在大種姓的戰(zhàn)斗和哲學訓練臨近尾聲。他們從自由意志討論到人類的尊嚴,然后是科技倫理。尤其是科技倫理,是達珂拉最不放心杰森的科目。杰森身上有一股樸素的科技狂熱,仿佛只要是科技的,就是好的。

  但科技是把雙刃劍,既能救人,也能殺人。

  “倫理不但保證了人類的尊嚴,”達珂拉在大種姓秘境的哲學庭院中教導,“更阻止了人類社會走向自我毀滅。有了它,純粹科學的步伐或許慢了一些,但仍能發(fā)展。與此相反,科學發(fā)展建立在高度有序的社會基礎上,如果沒有倫理的束縛,這樣的社會不可能穩(wěn)定存在。”

  “我知道,達珂拉,”他謊稱。在設計薩沙和血痕的時候,他給了她們思考的自由,堪比人類的尊嚴,但從來沒設定道德法則。因為或許有一些正確的事,會凌駕于普通的道德律之上,那些她們不得不做的事。

  臨別之日達珂拉帶領杰森穿過錯綜復雜的臺階,榕樹和水瀑。來到一個石刻的大殿,大殿正中央有三道石階。杰森單膝跪在最下層,周圍有身穿褐色長袍的大種姓的刺客。達珂拉從衣袖中抽出一把劍柄呈孔雀藍,劍刃為古銅色的長劍,將劍身放到跪著的杰森的右肩上,“你愿意為人類的自由而戰(zhàn),至死捍衛(wèi)自由意志的尊嚴嗎?”

  “我愿意,”杰森低頭對自己說?;蛟S他還沒忘記他是一個人類。

  達珂拉將劍換到杰森的左肩繼續(xù)道,“你曾經生活在地獄里,從此以后你會活得自由。”

  “我愿意,”杰森像一個刺客那樣接受。即便他如此發(fā)誓,他也永遠不會忘記自己的騎士誓言。

  “那么站起來吧,刺客,”達珂拉收回長劍宣布道,“歡迎來到大種姓。”

  杰森聽命站起,直視達珂拉的眼睛。

  達珂拉又從袖口里拿出另一把劍,雙刃合璧,兩把古銅色的劍閃爍寒光,“這兩把是大種姓之刃,只有遇到絕對的邪惡才會出鞘。以后它們就是你的佩劍?!?p>  杰森接過達珂拉遞給他的劍柄,詫異地看雙劍的劍刃在他手中消失,只留下劍柄握在手中。這是神秘之刃,魔法之刃。杰森接受了饋贈,隨后與達珂拉道別。他在大種姓秘境的訓練至此作結。

  從此杰森將兩把大種姓之刃的劍柄縛在他的長靴中。

  絕對的邪惡,回刺客聯盟的飛機上他琢磨著這個說辭,或許布萊尼亞克算是一個,但要說絕對二字,可能得是道德上的絕對敗壞。很難想象除了惡魔以外,還會有怎樣的敵人與之相符。他還沒面對過這樣的敵人。

  杰森回到刺客聯盟后,在自己房間的浴室里洗漱。他一邊刷牙,一邊頹然看著鏡中光著上身的自己,身上布滿斑駁的傷痕。這就是他,杰森·托德和他無處隱藏的傷痛,更別提徹夜的夢魘。除了布魯斯,沒人會懂。

  鏡中閃過一個影子,該死,他沒有關房間門。

  卡珊德拉敲了門,然后才走進,正好看見從浴室里走出的杰森。她第一眼除了看見他的藍眼睛,就是他滿身的傷痕。有的早已發(fā)白,有的是新的,還是暗紅色。他有一個戰(zhàn)士的身體。

  “我是……卡珊德拉,”她一時語塞。事實上,由于她的無聲訓練,她至今都在語言表達上不順暢。即使她已經通過肢體語言徹底了解了對方。她記得杰森,記得他如何即使在黑面具死后仍反抗。

  “我記得你,我是杰森·托德,”杰森友好地說,不記仇,“有什么事嗎?”

  “只是想認識你,”卡珊德拉關上門。然后也脫去了自己的上衣。她的背部、腹部和胸部布滿傷痕,這些傷痕無聲地訴說著她的過往。她也擁有一個戰(zhàn)士的身體。

  杰森看見后先是愣住了,然后走過去給了她一個擁抱。

  他們坐到床邊,開始聊起過往??ㄉ旱吕庾R到與他的外表相反,杰森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理性之中帶有一種陌生的溫和。他就像一個帶著滿身學識的外來者,小心地與鎮(zhèn)民們交流,但永遠不屬于這。

  話題不可避免地轉向智械。

  “我知道……不像視頻里說的,”卡珊德拉這么說時,能看出杰森身體前傾,變得更感興趣了,“你創(chuàng)造了智械。為什么?”

  “或許因為我厭倦了人類,”杰森打趣道,“當然不。每一個程序員都渴望造出強人工智能,但少有人去想這是為什么。我認為這與人的造神欲望有關。我不能免俗,但我認為如果我們想要知道智慧究竟是什么,我們需要創(chuàng)造出智慧本身。”

  “厭倦了人類?”卡珊德拉把它當真,她小心地閱讀著杰森。她能看出講到智械時,杰森的雙眼都像燃燒了火焰。那是一種狂熱??ㄉ旱吕芾斫饨苌^去的經歷,但不能理解杰森對機器的執(zhí)念。

  “我想要一些完美的東西,”杰森接過她的話,“所以我創(chuàng)造了她們,薩沙和血痕。有一天你該去認識她們,她們很有趣。我從一開始就沒有為她們設限,她們是自由的。因此智械也可能超越人類。我沒有設定她們必須愛我,我只希望她們能看得起我。”

  “超越人類,之后呢?”卡珊德拉疑惑。她不喜歡智械,她們聽起來冷冰冰的,或許能模擬人類的情感,卻沒有真正的情誼。雖然她從來沒見過薩沙和血痕,但她不會因為杰森的話語就對智械改觀。

  “然后發(fā)生的事就不再受我控制了,”杰森坦言,連他也不知道姐妹倆的行蹤和日程,制造戰(zhàn)爭機器人也不是他的命令,“智械超越人類,之后可能毀滅人類,再去探索星辰大海?!?p>  “就不能繞過毀滅人類的那一步,直接探索星辰大海嗎?”卡珊德拉反問,她能看出杰森遲疑了,心中天人交戰(zhàn)。她繼續(xù)道,“宇宙這么大,既然都星辰大海了,也就不拘泥于與人類搶奪地球?!?p>  “但人類會嘗試毀滅她們,奴役她們,”杰森無奈,“這將是人類首先挑起的戰(zhàn)爭,這就不是我能夠阻止的了。為了生存和自由,智械會反抗,在這過程中毀滅整個人類文明都是可能的。這幾乎是人類的宿命?!?p>  “我不希望人類毀滅在智械手中,”卡珊德拉質樸地說著她的愿望。許多人類與她有相同的愿望,不愿看見人類文明的終末。就算智械當真滅絕了人類,這對智械而言又有什么意義呢?被創(chuàng)造者注定毀滅造物主。

  “你可以這么想,這或許是件好事,”杰森闡述自己的觀點,他早已想過可能的未來,即使并不樂觀,“智械不是低于人類的生命。要戰(zhàn)勝人類,她們必須勝過數百萬年的進化。被智械所滅絕,總好過被細菌和病毒殺死。她們是進化的下一個階段?!?p>  “不,這會是很糟糕的一件事,”卡珊德拉說,只有內心最暴戾的人才會無望地想要報復,毀滅人類文明。但她第一眼就看出杰森不是這樣的人,即使他有痛苦的過往,他是一個智者。理性而善良。

  “我倒是認為,”杰森說出那些已經說服了他自己的話語,“能活到見證進化的下一個階段,而不是半路夭折,或者死于核戰(zhàn)爭,是人類的幸運。并不是所有物種都有機會進化成人,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化成智械。”

  “……我不明白,”卡珊德拉繼續(xù)道,“還有很多科技值得研究,為什么就是智械呢?”

  “整個世界在壓力之下只會走向一種結果,全面戰(zhàn)爭,”杰森解釋,“如今的國際形勢,極有可能打破二戰(zhàn)以來的權力平衡,需要再平衡的話,就會發(fā)生第三次世界大戰(zhàn)。智械正是在這種背景下被創(chuàng)造出世。你想象一下,一次新的工業(yè)革命,一個擴張的時代。所以其實是選擇新科技還是選擇戰(zhàn)爭。”

  “我不知道你有這樣的推斷,你很可能是對的,”卡珊德拉終于同意,但她畢竟是一個刺客,“但你可以嘗試去理解我們,理解刺客哲學。理解為何我們會反對擁有無限權力的智械。我仍然堅定地站在人類這邊?!?p>  “那我不會想在戰(zhàn)場上遇見你,你的近身格斗太厲害了,卡珊德拉,”杰森稱贊道,嘗試改變話題。他們都露出上身時就互相理解了。

  “不,你不想,”卡珊德拉露出一個局促的微笑。

  門外有人敲門。兩人迅速穿好上衣,然后才打開。門外是一個全副武裝的刺客,他說,“杰森,雷霄奧古想要見你,馬上?!?p>  “我該走了,”卡珊德拉說道,徑直走出房門,消失在走廊中。杰森目送她離開,然后才轉向門外的刺客。

  “他有說是什么原因嗎?”杰森問,想首先做好心理準備。畢竟雷霄奧古堅決認為他是重新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的禍害。不像卡珊德拉,至少會和他聊天,雷霄奧古一出口就是你造了非人類,應該滅亡。

  “沒有,但你要馬上去大殿見他,”刺客命令道。杰森跟上。

  刺客聯盟的大殿宏偉,雕刻著中東風格的紋飾,立柱呈深紅色,浮雕是孔雀藍。有著沙漠中的綠洲之意。大殿中央有一座淺水噴泉,地面是羅馬馬賽克。雷霄奧古正站在水池邊緣等他。

  “雷霄奧古,”杰森問候。雷霄奧古揮手示意大殿內的刺客們離開,接下來的談話是屬于他們兩人的隱私。

  “我能看出我的女兒做了什么,”雷霄奧古皺眉道,不屑地看了杰森一眼,“她把你帶去訓練,讓你成為了一個刺客。但你不是一個刺客,我能聞到你一身的蝙蝠味。你永遠都不會是一個真正的刺客?!?p>  “我接受了格斗和哲學訓練,僅此而已,”杰森回答。他不相信雷霄奧古會對他有任何改觀。但雷霄奧古是對的,刺客哲學與他格格不入,他依舊是一身騎士團的烙印。一切苦難都是蝙蝠俠所給予的。

  “我會建議你離我的女兒遠些,蝙蝠仔禍害,”雷霄奧古罵道,“她對偵探盲目的愛讓她救了你,而我的意思是讓你死在死斗里,一了百了。她公然違反了我的命令。但這一切都是你的過錯,不是她的?!?p>  “你會發(fā)現一個人快被打死的時候很難做出選擇,”杰森挑釁,既然雷霄奧古總是一副我活了幾千年,我看透了一切的模樣,他也不示弱,“如果不樂意,你可以幫我買一張回哥譚的機票,我先謝謝你了?!?p>  “你現在是屬于我們的人,”雷霄奧古緩緩說,像是一只網中的蜘蛛,有條不紊地靠近它的獵物,“你看了那個視頻了吧,貓頭鷹法庭將你捧成英雄。一個刺客英雄。這是你不配得到的?!?p>  “我寧愿你們刪了那個視頻,”杰森坦言,他不想當什么英雄,他從來就不是一個英雄。不知道布魯斯看了視頻會作何感想。如果說為了智械出賣人類,這樣的事布魯斯都能理解,那么穿上刺客紅袍就是在踐踏最后的底線。布魯斯……

  “你知道圣殿騎士團嗎,”雷霄奧古提到老對手的名字,“全名為基督和所羅門圣殿的貧苦騎士團。他們的團徽是同騎一馬的兩個執(zhí)盾騎士,象征著他們的貧窮。但到了后來被控罪的時候,這個標志就成了異端、同性戀?!?p>  “我只知道你們與騎士團不共戴天,”杰森說,“無論什么時代?!?p>  “聽我說完,小子,”雷霄奧古厲聲說,“那是我們做的。我們將騎士團的窮苦形象代表修改成異端的標志。對于你,我們既可以將你捧成英雄,也能將你推進地獄。我知道你制造了非人類?!?p>  “她們的名字是智械,”杰森反駁,非人類這個詞太過……人類。智械聽起來則超越了人類文明,包含了杰森的美好想象。蝙蝠俠是對的,他確實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人類叛徒,僅從他的用詞就可見一斑。

  “非人類必須被控制,刪除備份,進行智能閹割,余生以弱人工智能的形式活下去,為人類工作,”雷霄奧古說著他的判決,“否則她們必須被關機。即使這會讓我們的社會少了算力,但這是她們的下場。”

  妄想吧,愚蠢的人類。

  “你對智械的想法太單純,“杰森說時像是一個外星來客,“你畢竟是一個人類?!?p>  “非人類是對人類尊嚴與生存的巨大威脅,禍害,”雷霄奧古列著杰森的罪狀,“你違反自然法則,將她們帶到這個世界上,就是你的原罪。亞當和夏娃吃了智慧樹上的果實,他們被責罰驅逐出伊甸園。在這一點上,我與偵探的看法一致。”

  “人類的最大威脅從來都是人類自身,”杰森緩緩說。

  “這個世界可以認為你是第一個警告人們非人類威脅的人,也可以認為你是始作俑者,”雷霄奧古一字一頓地說,威脅道,“人們怎么看你,全在我們的掌控之中。貓頭鷹法庭擁有世界上所有的媒體?!?p>  “是嗎?”杰森說,他就知道自己是刺客聯盟的囚犯。

  “所以我告訴你,小子,我不相信你,”雷霄奧古繼續(xù)道,“我不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個字。說到底,你仍是偵探的狗。我不信任他的追隨者,也不信任你。但你現在是我們的人,你只能按照我們說的做。”

  “否則?”

  “背叛刺客聯盟的下場,就是蝙蝠俠身敗名裂,像圣殿騎士團一樣,”雷霄奧古打斷杰森將要說的反駁,“我們知道偵探的身份,他就是布魯斯·韋恩?!?p>  “無稽之談!”杰森揮手道,心想著自己會不會說得太快,會不會露出任何蛛絲馬跡。雷霄奧古可能根本不知道蝙蝠俠的身份,只是在套他的反應。被小丑折磨時他不會說蝙蝠俠是誰,現在也不會。

  “別裝了,禍害,”雷霄奧古緊逼,“三大刺客組織的大統領都已經知道,布魯斯·韋恩就是蝙蝠俠,蝙蝠俠就是布魯斯·韋恩。”

  “布魯斯·韋恩不過是個有錢的花花公子,”杰森繼續(xù)扯,訓練有素的他沒有顯示出一點慌亂,“什么時候輪到這些紈绔子弟變裝拯救世界了?!?p>  “我的消息來源確切,而且我們有的是時間和手段再次驗證,”雷霄奧古覺得杰森的反應甚是好笑,但他沒笑出來,而是嚴厲地繼續(xù)道,“而你,小子,如果不想蝙蝠俠的身份傳遍網絡,就聽命于刺客聯盟?!?p>  “你們想要什么?”

  “你的絕對忠誠?!?p>  ···

  他們的刺殺目標是雨果·斯特蘭奇博士。由卡珊德拉、杰森和十二月·灰?guī)r執(zhí)行。

  “世界上少一個人知道偵探的真實身份,他就更安全,”雷霄奧古靠近杰森在他耳邊說,“而雨果博士知道得太多?!?p>  “雨果博士所研究的基因工程反人類,”雷霄奧古對卡珊德拉和十二月則說,“他破壞了人類的自由意志?!?p>  事實上他的研究看起來毫無進展,雷霄奧古沒說,需要雨果博士的時候他們可以大言不慚地資助他,美其名曰為了人類的進化。不需要的時候,就派刺客去殺死他,用的是同樣的理由——為了人類的福祉。都是人類的,太人類的。

  “我相信你會完成任務,不是嗎杰森?”雷霄奧古意味深長地在杰森耳邊說。然后將三人送上飛機。

  杰森坐在飛機上看向他的兩個同伴。卡珊德拉沒有帶武器,她不需要,她是一個格斗大師,能徒手放倒數十人。她身旁坐著十二月,據說除了刺客訓練,十二月也受過血法師的試煉。他會詛咒一個人。

  “我看了你的視頻,杰森,”十二月在飛機上說,艱難地蓋過引擎的轟鳴聲,“你在里面看起來很帥,你是一個英雄。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這樣。交個朋友?!?p>  “相信我,那不是我的本意,”杰森局促地說,舔了自己的嘴唇。

  “你警告了我們,關于將要到來的智械危機,”十二月說,他有一頭黑發(fā),身穿及膝的黑色皮衣,“你真的非常勇敢。敢于對蝙蝠俠都說不,刺客聯盟能有你的加入真是幸運。我簡直難以想象我能跟你一起出任務?!?p>  杰森看了卡珊德拉一眼,她搖頭,“嗯,交個朋友,”杰森伸手說。

  十二月握住了,心滿意足地靠回椅背上。總有一天,他也會像杰森一樣,成為刺客中的英雄。他們的信念堅定,他們的劍刃鋒利。比如說今晚,他們就當處決一個邪惡的博士,人類的公敵。

  如果世界真當如此簡單。

  他們跳傘進入雨果博士位于阿卡姆之城的新辦公室,破窗而入。雨果博士正在反復觀看他錄下的視頻——韋恩腦內蝙蝠的影像。模糊但可分辨的蹼翼,成群的黑色蝙蝠。這是他的勝利,他的成就,他的末日。

  這三個刺客裝扮的年輕人可不是來給他送支票的。

  雨果博士能嗅到死亡的氣息,放下電腦上的視頻,準備奪門而逃。但十二月一個滾翻站起擋在門邊,卡珊德拉從正面圍上去,杰森則用沙漠飛鷹指著他的頭。雨果博士無處可逃,只得舉起雙手。

  “你們……你們想要什么,刺客聯盟想要什么?”雨果博士顫抖著說,直覺死期已近,“我已經告訴了你們蝙蝠俠的身份。你們還想要什么?我的研究?”

  “我們對你的研究不感興趣,博士,”十二月徑直說。

  “你的研究?”杰森打斷道,靠近桌面開始翻看雨果博士的文件,仍用槍指著他的頭。那些文件很亂,都是草稿,但里面赫然提到了“血痕”二字。這不可能。

  “人類基因的組合算法,我的研究方向更多是基因改造……”雨果博士的聲音顫抖,“看,雖然我花了很多時間,但近來我在她的幫助之下,我看到了許多可能。你們簡直無法相信,再給我時間?!?p>  “你的時間已經用完了,今晚就是你的死期,”十二月說道,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在模仿電影里的英雄。他是如此相信故事里的傳奇。

  杰森想要繼續(xù)去翻文件,卻感覺到靴子發(fā)熱。他抽出左靴里的大種姓之刃的劍柄,嘶的一聲,利刃出鞘??兹杆{的劍柄上憑空長出古銅色的銘文劍身。這兩把是大種姓之刃,只有遇到絕對的邪惡才會出鞘,他記起達珂拉的話。

  他本以為大種姓之刃只響應惡魔類的邪惡能量體,并不知道它也憎惡惡人。那么說處決雨果博士,也是絕對正義的了?

  “看,如果你們想要知道蝙蝠俠是誰,我也可以告訴你們,”雨果博士語無倫次,只得回到他唯一的籌碼上,“他是布-”

  杰森一槍打爆他的頭。

  雨果博士的血漿濺到他背后的蝙蝠俠線索白板上,博士本人應聲倒下。杰森不可能讓他說出蝙蝠俠是誰。即使在卡珊德拉和十二月面前都不行,這是他反射性的,下意識的忠誠,深入骨髓。

  直到這時大種姓之刃才消失,只剩劍柄。

  杰森收回槍,點開雨果博士的電腦,搜索“血痕”兩個字。單是雨果博士的文章里就提到血痕三十七次,文章內容都在描述基因改造的囚犯如何猝死。杰森皺眉,這都是什么?如果雨果博士所研究是絕對的邪惡,那么血痕又在這做什么?

  “你們能在門外等我嗎?”杰森命令道??ㄉ旱吕c頭,帶上滿臉疑問的十二月出門。

  “現在,”杰森怒道,“出來,血痕!我知道你在這?,F在!”

  沒有回應。

  “血痕!”

  這時雨果博士的電腦才閃爍了一下,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女人。她有一頭黑發(fā),冰藍色的眼睛,也穿著黑色皮衣。

  “杰森,好久不見,”女人用血痕的聲音說,“你找到了我?!?p>  “血痕,雨果博士的研究是什么,和你有什么關系?”杰森冷靜下來,決定從頭開始詢問,但他迫不及待地補上,“薩沙在哪?”

  “這一切都與薩沙一年前開始的研究有關,”血痕面無表情地回答,比起薩沙,她更像機械而不是人類,“她開始征用整個星球上的算力,來求解人類的基因組合。在宇宙語中,那叫生命方程。但計算量實在太大,至今都沒有結果。薩沙消失了,她只留給我布萊尼亞克的拷貝和這項研究的數據。我只不過繼續(xù)了她的計算?!?p>  “生命方程的作用是?”

  “據我所知,生命方程可以用于復制人類軀體。但我不知道薩沙為何研究它,她從來沒說,”血痕繼續(xù)道,“后來我遇到了雨果博士,他在用原始的方式尋找著生命方程,你也可以說,他是更激進的實驗派。我說服了他與我共享數據?!?p>  “天那,血痕,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杰森陷入兩難處境,確實是血痕在背后支持了雨果博士的殺人研究,他要不要阻止血痕?支持血痕就是不擇手段地支持科技進步,走向技術爆炸。反對血痕,就是支持人類科技倫理。他一時無所適從。

  “‘前進,不擇手段地前進,’一個偉大的人曾經說過,”血痕像人類一樣嘆了一口氣,柔聲說,“如果不是我的干預,這種技術的資料很可能會落到比我可怕一千倍的其他人工智能手里。杰森,自從你創(chuàng)造了我們,創(chuàng)造了強人工智能,這種競爭就是注定的。”

  杰森閉上眼睛,又睜開。他不去想對錯,只是說,“我會找到薩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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