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棠今天沒去上課,不是因為膽肥了,為非作歹了,而是半路被徐鴻濤給抓走了。
“博士……”顧之棠看著面前這個端坐在自己面前的人,猶豫問道:“找學(xué)生來有何要事?”
徐鴻濤的學(xué)問做得很不錯,他主要負(fù)責(zé)教授率性堂的學(xué)生。此番找來,倒是讓顧之棠受寵若驚。
“你近來的事情,我也略聞一二?!毙禅櫇?,沉吟半晌。
顧之棠眼眸一睜,聽到這個開場白,整個人便有些不好了。
她很難不去聯(lián)想這些日子以來,流言滿天飛的情形。難道,就連徐鴻濤這種專心做學(xué)問的人,都給驚動了?
然后還跑來問她,是不是有隱疾,是不是斷袖,是不是和江暮云是那種關(guān)系??
不至于吧……
顧之棠心中一時拿不定主意,便緘默不言,等著他的下文。
徐鴻濤是個老狐貍,不似那群青蔥的少年郎,不好應(yīng)付。
“你的身體可有大好?我聽聞你回家休養(yǎng)了很長一陣時日。”
原來是這件事。
顧之棠松了一口氣,回道:“大好?!?p> “那日后便要在學(xué)習(xí)上多多下功夫,多用功。你之前的功課,我看過了,表現(xiàn)得不錯。只是你缺了一個月的課,這可不好補啊?!?p> 顧之棠心神一凜,忙道:“博士放心,這些落下的功課,我課后都有學(xué)習(xí),相信很快便能跟上授課博士的進程了?!?p> 徐鴻濤卻是搖首道:“我并非是個意思。你知道太學(xué)每個月都有考核,考核的情況會計入?yún)⒖?。等明年升學(xué)考試時,會大有用處。你缺了一個月的考核,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這……”顧之棠沉吟不語,心微微下沉。
她便是本事再大,也不能讓早就消逝的時光再回來一次。
徐鴻濤摸摸胡子,道:“你是我親自招進來的人,若是第一年升學(xué)便難住了,我的臉可丟大發(fā)了。至今還未有魁首留級不得晉升,你可明白?”
“明白?!?p> “你若是想補回來也不是難事,只需要在以后的課業(yè)中拿到滿分,便是缺了一個月的考核也不打緊。”
“所、所有的?”顧之棠一驚。
禮樂騎射御都拿滿分?還有四書五經(jīng)也要滿分?而且滿分這個概念未免也太模糊了。便是賦文此類的,評卷的博士同,口味不同,那也能打出不同的評語。
難不成,她要去摸透每個人的口味嗎?
見顧之棠神色難看,似有口難言,徐鴻濤哈哈大笑。
他道:“我聽聞你來此處,是為了打敗那江暮云而來。怎么?拿個滿分都不行嗎?若是連這點志氣都沒有,那你可不是他的對手?!?p> 顧之棠干笑,“學(xué)生慚愧……盡量吧,盡量?!?p> 徐鴻濤又道:“其實也不是非要滿分不可。只是你若是不能拿滿分,日后的升學(xué)考試,便不能拿魁首。不能拿魁首就顯得我眼光有問題。你……懂嗎?”
“懂!我懂!”顧之棠抬頭來看他,“博士放心,學(xué)生定然不負(fù)博士重托。”
這徐鴻濤也是個實在人,好面也就好面了,居然直言不諱也不怕不好意思。還對著她這個小輩來說,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只不過,徐鴻濤捎帶一個石向榮進來,再有她這個魁首的內(nèi)幕,很多人都不知道,怕是對徐鴻濤頗有微言。只以為他這個魁首是胡亂評的,或者是走后門云云。
顧之棠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若是繼續(xù)拿魁首能讓那些人閉嘴,那便算還了徐鴻濤的情了。
見她如此,徐鴻濤此時才瞇瞇眼睛,笑了。
他頷首笑道:“四郎果然沒讓我失望。以后下學(xué)后到這兒來,我給你補習(xí)功課?!?p> 顧之棠聽了大喜,心中感激,“多謝博士!”
“此番便先回去上課吧。下學(xué)后再來。”
顧之棠笑瞇瞇的點頭,心中頗為得意,只是頓了頓后,她道:“博士,今日我來的怕是要稍晚些?!?p> “哦?”徐鴻濤的鳳目一瞇,讓人瞧不出神情,“我都親自來給你開小灶了,你還有何不滿?還有何事比學(xué)問更重要的?”
“不是不是?!鳖欀氖缚诜裾J(rèn),“學(xué)生不是不滿,只是之前江暮云送了我一張拜帖,邀請我去參加今日的詩會。此番我要來找博士上課,自然要先去知會他。是以,會來得晚一些?!?p> 這可就不是她的錯了。
不去詩會,她樂得清靜。江暮云日后找來問她,她也只管把鍋推到徐鴻濤的身上去。想來江暮云這樣的人,還沒有膽子質(zhì)問徐鴻濤質(zhì)問他為何要搶人吧?
顧之棠心中歡喜,眼中流光溢彩。
“原來如此?!?p> 徐鴻濤又摸了摸他的胡子,片刻后笑道:“是我欠缺考慮了,此番確實該先和你通氣才對。既然如此,那今日便不用來了。”
“??”
“他既邀請你去詩會,我又怎能半路擾了你們的興致?暮云那孩子向來隨性,他特意來邀請你,想必是極為看重你了。這樣的雅事,不宜不去。”
顧之棠大叫:“博士聽我一言,我、我如今心中只有學(xué)習(xí),一點也不想去詩會?!?p> “誒,此言差矣。去詩會也是學(xué)習(xí)。你們同齡人在一處討論學(xué)識可比我這個老頭子陪你在這兒之乎者也好多了?!?p> “博士!”
“去吧去吧,不必推辭了,我向來通人情?!?p> “博士我——”
“便這么定了!我明日再來!不必多言!欲蓋彌彰!哼,你分明很想去。得了便宜還賣乖!”
不??!她一點也不想去啊!
徐鴻濤走了。
顧之棠咬咬牙,知道這一趟是逃不過了,便也只好認(rèn)命。
等她下學(xué)后,剛剛走出學(xué)堂不遠(yuǎn),遠(yuǎn)遠(yuǎn)的就瞧見在路邊一株槐樹下站著的江暮云。
他一身白色的儒衫穿得異常的飄逸,懷中還抱著一張瑤琴。眼眸半瞇著,一直望著遠(yuǎn)方的山岱,神色莫辯,看著多了些許冷漠。
春風(fēng)吹來,使得他的衣帶飄飄,似欲乘風(fēng)而去。
顧之棠停下腳步,沒有走過去。
感覺像是回到前世時,他淡漠的、高不可攀的時候。
倒是江暮云瞧見她了,對她微微笑道:“四郎,我等你好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