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的曙光近在眼前,然而對古今而言卻如遠隔天邊,可望而不可即。
粗略一數(shù),僅有十?dāng)?shù)級石階擺在面前,不免心情有些激蕩,掙扎著準備起身,才發(fā)現(xiàn)肉身早已力竭,莫說是更進一步,便是連動動手指的力氣都已不具備。
無可之余只得在間不容息的壓力下積蓄力量,如此一過便是半月。
此時的古今狼狽的如同擱淺的鯨魚,艱難地抬頭打量著頭頂?shù)乃o幾的石階,心中喜憂參半,喜的是曙光近在眼前,憂的是這看似咫尺的距離實則是天塹。
此般說法并不夸張,往后的天梯之難,在于最后的數(shù)級石階,每一級的威能都較上一級成倍增長,威力不可同日而語,以至于其花費近十日才勉強跨上一級。
若依此估量,只怕自己還未登頂便早已風(fēng)化枯槁。
可心輪飛轉(zhuǎn)卻依舊別無他法,只得且走且看。
然而正當(dāng)其一籌莫展之際,腦中忽而靈光一現(xiàn),浮現(xiàn)一物,此刻雖不知是否有效,倒不如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
下定決心,古今立即召出玉戒,自其中翻騰起來。
不多時后忽而一頓,隨即咧笑掏出。
其手中提溜的不是他物,正是自血鱗森蚺體內(nèi)剖解出的血靈蛇膽。
打量著手中繡球大小的卵圓膘囊,脂白下泛著幽幽綠光。
“咕咚”
古今吞一口生津,眼巴巴盯著膽囊,終是眉心一橫,將靈蛇膽汁一股腦牛飲而下。
“巴蛇靈膽性涼,味苦微甘,祛風(fēng)除靡,兼壯精強神之能,調(diào)元補氣之效……”。
回想起曾幾何時讀過的異獸經(jīng)中的內(nèi)容,想來血鱗森蚺和巴蛇同為靈蛇,靈膽功效應(yīng)相差無幾,古今則毅然決然吞噬下去。
隨著一股沁人食腑的涼意貫通體內(nèi),初時只覺舒泰,然而不出幾息。
“啊啊啊!”
一道歇斯底里的嘶吼聲響徹云霄。
靈蛇膽液流入內(nèi)腑,所過之處肝腸寸斷,滲透每寸的劇烈痛覺似要將整個人撕碎。
見此,古今立時運轉(zhuǎn)修羅體和體紋,然而令人絕望的是由于體力透支過甚,血轉(zhuǎn)之力與肉身之能皆無動于衷,此時方才醒悟,本以為同為蛇屬,苦膽的功效應(yīng)大同小異,誰料竟是截然相反,天壤地別。
眼下情況于己而言無異于雪上加霜,唯有咬牙力挺方有一線生機,除此而外只得聽天由命。
忍受著體內(nèi)翻江倒海之痛,古今跪伏石階之上,哪里還顧得上攀登,此時若能茍活便已謝天謝地。
許是其命不該絕,正當(dāng)其渾身燥熱難耐,萬蟻噬心時,一陣滂沱大雨從天而降。
古今竭盡全力張口猛吞,妄憑此舉稍緩?fù)纯唷?p> 半日過后。
待到雨過天晴,斜陽潑灑在山體之上,絕壁的一線天間被架空的石階上,一道身影行尸般坐起。
不知是八字剛硬,亦或是得益于肉身強橫,其竟生生從鬼門關(guān)闖出,此時看去,雖是面色煞白,卻眼神堅毅,行動遲緩卻穩(wěn)固持重。
盤坐少頃,古今緩慢起身,抬頭著一眼上一級石階,躬身奮力一躍。
又半月后。
某處懸壁崖畔,兩名白衣少年閑庭信步,侃侃而談。
“師兄,聽聞王師兄又突破了”,一名矮小少年手舞足蹈。
聞言,另一名年紀稍長的少年點頭接話:“是也,當(dāng)真是佼佼天才”。
說的興起時,少年不經(jīng)意往崖邊瞥一眼,看見地上有道青影,初時不在意,但當(dāng)再看一眼確認,頓時揉眼走近。
“咦,師兄快看,那青衣難不成是個人么?”,少年手指這邊說道。
“不可能,絕巔之所,怎可能有外人,又不會御劍飛行,除非是闖過天梯”,提及天梯,少年滿臉否決之色,說完便邁步走開。
誰料不出幾步,身后傳來匆匆驚呼:“師兄,真……真是人”。
二人迅速圍繞在古今身邊,茫然地打量四周,發(fā)確身邊并無飛劍蹤跡,不敢置信地轉(zhuǎn)頭望著腳下最后一級天梯,待看見其上綻放的血花涸跡,二人腦中一片空白。
一日后。
“聽說了么,昨日軒轅峰有山下人躍過龍門了”,一處淡雅小院中,一名掃地少年低聲道。
聞聲后,另一名少年頓時接茬:“不僅如此,聽聞還身中劇毒,此時還在搶救之中”。
該消息不脛而走,一夜之間已傳遍仙山角落。
“大師姐,你聽說了么,山下人竟登凌天梯……”。
“與我何干,莫要擾我!”
“兄長,方才打聽了,消息確鑿”。
往日寧靜被打破,各路弟子皆興趣昂揚,議論紛紛。
而事之主角的情況卻并不樂觀,儼然一副半死不活之態(tài),于竹榻之上奄奄一息,身邊圍繞幾道人影。
“公孫必,聽聞竟有小子登上天梯,快予我收做弟子”,門外傳來一陣洪亮嗓門。
屋內(nèi)幾人聞聲后快步走出,其中一名圓額濃須中年男子止聲道:“三長老莫要喧鬧,此子依在旦夕,亟需靜養(yǎng)”。
言未畢另一名瘦削男子接話埋怨:“況且三長老不該總直呼大長老之名,教弟子聽了去有傷尊面”。
被連番遏阻,發(fā)聲的高鼻突眉男子頓時撇嘴痞諷道:“二長老與五長老教訓(xùn)的是,是劉某失禮了,先說此子何時拜我為師?”。
此言一出,幾人中一名青衣玄領(lǐng)長發(fā)披散的羊須男子邁出一步,接話道:“關(guān)于此子拜師之事應(yīng)從長計議,畢竟諸位皆有意,若是直歸于你,不若其他長老不滿”。
“咳咳,大長老且慢,各位長老容某先說一事,各位再行決定是否收徒”,圓額濃須男子打斷眾人道。
眾人聞言息聲,靜聽其言。
“此子身中乃經(jīng)絡(luò)神脈之毒,屬奇毒之列,不僅難以回天,即便僥幸醫(yī)治保全性命,亦無法確保往后安然無恙,甚至可能是廢人一個,因而望諸位三思而后行”。
此言一出,幾人頓時靜默不語,面面相覷環(huán)顧其他。
尤其是高鼻突眉的三長老率先開口:“我道是好事,原來是個累贅,既是廢人要之何用,罷了罷了,好事便讓于諸位罷”。
其余幾人聞言皆避之不及,霎時東張西望不敢接話,場面一度陷入尷尬。
“師父,他醒了!”,正于此時,屋內(nèi)傳來少女的驚呼聲。
幾人聞言頓時涌入其中。
見榻上的之人面無血色,幾位長老默不作聲。
再說古今,此時周身無力,勉強睜開雙眼,掃視一圈眼前眾人,瞬間明白怎么回事,竭盡余力自玉戒中倒出一封信件。
圓額濃須的長老點頭示意,榻邊的妙齡少女接過書信,遞過來。
男子將信件接過,只著一眼封皮便怔了在原地。
“二長老,究竟是何?”
見無回應(yīng),高鼻突眉的長老一把奪過,罵罵咧咧道:“甚么,教某瞧瞧”。
然而當(dāng)其看清封皮之時,亦恍了一息,隨即支支吾吾道:“這……”
幾人挨湊過來一看,確認信件內(nèi)容,才異口同聲道:“只得聽天由命了”。
少女見幾位師輩如此神情,好奇詢問道:“師父,究竟怎么回事?”。
聞聲,圓額濃須的長老解釋道:“瑾兒,你有所不知,宗主早年立下規(guī)矩,但凡我派支脈之劍辰宗推薦之人,不僅必須收下,且特許其自選師父,而此子其這番情況,莫說是教育,便是活著都……唉”。
言至此處先是長嘆一聲,便再未多說。
見眾人各懷心思,長發(fā)披散的羊須男子只得出面道:“各位也莫要擔(dān)心,既是天命,無所違逆”。
言畢便徑直走到古今榻前,伸手示意其靜聽,開口說道:“少年,歡迎入我仙劍派”。
見古今微微點頭示意,便繼續(xù)道:“莫要過于擔(dān)憂,你雖身中劇毒,但也非毫無生機,既然你手執(zhí)薦生書,便已算我派半個弟子,我等定會竭盡所能為你治療”。
言至此處,先是頓了一息,而后接著道:“只是如今你須先擇良師,唯有如此方才正式算做弟子,話不多說,站在你身邊的乃是宗門各峰的長老,你便指一名作為你的導(dǎo)師罷”。
說完有意無意看向其他幾人,幾人此時各個面色鐵青,眼神躲閃,生怕被古今點中。
就在幾人忐忑不已之際,見古今艱難抬手指向一邊。
眾人此時口干舌燥,如熱鍋之蟻,然而待隨著古今所指看去,瞬間怔而不語。
只見古今眼神迷離,手指直朝敞開的殿門外,順指尖看去,正直挺挺對著院中一棵合抱之樹,干裂的嘴唇微動,似有何言,只是還未說出便再度昏厥過去。
正當(dāng)幾人愣神之際,高鼻突眉的長老忽而暢懷大笑道:“不愧是少年天才,眼光獨到,此株菩提樹乃我宗開宗立派時便已樹立于此,稱得上資歷最老,拜它為師確乃不二選擇”。
其余幾人聽聞,不禁老臉赧紅,卻置若罔聞并未表態(tài)。
“三長老,如此只怕不妥罷”,瘦削長老窘眉道。
誰料高鼻突眉的長老聞言,不滿發(fā)作道:“有何不妥?此事既不違背宗門規(guī)矩,又有我等佐證,況且此子意愿所在,哪容你嘰嘰歪歪,若你有不滿,便由你收了罷,我等并無意見”。
瘦削長老被噎無聲,再看其余幾位皆不置可否,三長老當(dāng)即拍案道:“既然已成定局,也不關(guān)老夫甚事,這便先行告退”。
言畢便喚出青鋒,腳踏行空而去。
其余幾人亦如此,唯有圓額濃須的長老對少女囑咐幾句,讓其好生照料后,邁步朝外離開,轉(zhuǎn)身之前不經(jīng)意瞥了一眼院中老樹,輕嘆一聲后緩步走遠。
古今此時不知,若是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拜師的乃是一棵老樹,只怕氣的吐血。
究其原因,只因其當(dāng)時神志不清,口渴難耐,依稀聽聞人言后勉強睜眼,恍惚看見面前一道清泉瀑布流淌,當(dāng)即喜笑顏開,掙扎起身欲要饑渴,卻因肉身虛弱,最終再度失去意識。
兩日后。
“咳咳,水……”
廂房的床榻之上傳來虛弱的咳嗽聲,聞訊后,一身白衣迅速推門而入。
伴隨著口中傳來縷縷溫?zé)?,古今微微睜開雙眼。
映入眼簾的乃是一張珠圓玉潤的粉面,瞇眼掛月。
“你可算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