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與無量兄弟二人走了,帶著一口輕便的棺材與無雙沉重的尸體。整個過程沒有任何的言語,因為所有人不言自明,只有武賈的眼神中依舊帶著不屑。
他的軍人氣質(zhì),不可能因為昭云說到了點子上,便徹底改變。
兩隊人馬各分南北,重新踏上了道路。對于昭云而言,他沒有退路,因為一旦自己退,緊跟著的就是湔堋數(shù)千人的死亡,更有可能導致周邊地區(qū)的瘟疫流竄。
經(jīng)過數(shù)日的長途跋涉,三人沖破了褒斜谷的層層禁錮,走到了距離咸陽只剩兩百里的眉縣。
為什么說只有?因為從此之后路途都是大道,憑借三人的腳程,不到兩日便可到達秦國的都城咸陽。
千里馬不屑的揮了揮自己骯臟的鬃毛,在一旁的池水中奔騰飲水。這幾日行山路把他給憋壞了,不讓休息又不讓跑,真的難受。
或許是覺得叫它“馬”不舒服,昭云直接撿便宜,稱呼它“千里”。
三人很默契的沒有說話,武賈與無敵二人雖然算不上生死之仇,可對自己兄弟的侮辱,終究讓無敵過不了這道坎。武賈則很無所謂,無敵不聽他的話他也沒有關系,他的任務只是保護昭云。
還有監(jiān)視他。
對于這種情況,昭云也沒有辦法,找了些野味粗略的填了填肚子,三人又重新上路了。
過了眉地,便到達雍縣,算是徹底進入了秦國的領域。再往前便有直達咸陽的官道,雖說咸陽是秦孝公之時才為秦都的,但因為咸陽與櫟陽距離并不遙遠,通往都城的官道并沒有廢置。
但在進入雍縣之前,昭云命令二人褪下身上的軍裝,若是讓秦軍士兵看見了,那還了得?
武賈不解的問道:“上卿大人,之前我們?nèi)肽相嵉臅r候大人掛馬在前,為人所側目,為什么如今到了秦國的境內(nèi)反倒謹小慎微?我等不穿軍裝進城,大人不著赤服入境,誰人知大人是我苴國使臣?”
昭云搖了搖頭:“武賈,我身著赤服,卻只帶兩名親衛(wèi),別人以為我們是真使臣的幾率為大,還是覺得我們騙人的幾率為大?”
“這個……”
昭云又道:“況且苴國不過是個附屬國而已,他嬴駟不將蜀國放在眼里,難道還會將我們放在眼中?如果就這么堂而皇之的前去拜會秦君,不僅會吃閉門羹,還會被一個傲慢的侍從接待,你們樂意?”
武賈連連搖頭,就他們這種小國家,肯定不會被他們放在眼中。他對于秦君的態(tài)度無所謂,可若是被那些小人嘲笑,他只會感覺奇恥大辱!
無敵見狀冷笑一聲:“好好學著點!和老大走了一路,也沒長點腦子!”
“你——”
“夠了!”昭云輕喝一聲,他可不想讓二人再吵起來,“趕緊換衣服,喬裝打扮成普通人家進城……還有你們的佩刀佩劍給我丟了,走一路了也沒見它們起多大用處!”
二人老臉一紅,這一路上出現(xiàn)了什么危險都是昭云救的他們,作為小弟反倒是被老大保護,倒是愧疚的緊。
秦律繁雜多樣,至于嚴苛不嚴苛,昭云不知道,至少他從來沒聽說過歷朝歷代有哪個處秦國外將見義勇為、保護環(huán)境列為法律的封建王朝。
昭云不確定秦國有沒有不能帶武器入城的法律,至少在商鞅變法前是肯定沒有的,畢竟那時候的秦國就是蠻荒國家,大街小巷處處都在爆發(fā)決斗。
可變法之后,秦國朝諸強靠攏,說不定就會有不準武器入城。不過作為士大夫的禮器,讀書人還是可以佩劍的,尤其是貴族,那可是身份的象征。
雍縣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城,甚至與蜀地中的綿竹差不了多少;但它城墻高壘,望樓林立,秦軍枕戈待旦,目如鷹隼,令人不寒而栗,就連武賈也不由得稱奇,稱呼秦兵為真正的“虎狼之師”!
他帶了那么多年的兵,還都是保護苴侯的親兵,光精神面貌便不敵秦兵萬一!從城門口經(jīng)過,一道道尖銳的目光投射而來,即便是心理素質(zhì)再好的人也覺得不寒而栗,在這種情況的監(jiān)視下,還有多少人膽敢犯法?
秦軍本來就兇猛,自商鞅變法后,這兇猛竟更上了一個檔次,使得中原諸侯聞風喪膽!秦始皇手下有這么一干兵馬,而其余諸雄皆盡沒落,難怪秦能一統(tǒng)天下。
這還只是個縣城,不知到了咸陽,又會是何等光景?
城門口的士兵早就看見了遠遠趕來的昭云一行人,但見一個少年公子領頭在前,而兩名親衛(wèi)緊隨,雖穿著樸素,可腰著佩劍,目光如炬,一看便身份不凡;再加上他身旁的寶馬良駒威風凜凜,奔馳在戰(zhàn)場上定然如黑色的電光一般,怎能不令人側目?
“好個英姿颯爽的少年公子!”一士兵驚奇道。
“不知是哪里來的公子……看這架勢,也許是家道中落,去咸陽投親的!”
“雍城西方還有哪家厲害人物?”
“嘿,這你可就見識短了!眉城的白家聽說過沒有?我大秦白乙丙將軍的后人,雖說現(xiàn)在家道中落,可若是入了咸陽,定然被秦君看重!”
士兵們輕聲交流著,不過并沒有攔下昭云,而是暗中遣人去城中尋找雍縣的大人物。他們害怕昭云是個角色,或者是間諜;若是驚擾了他,恐怕不會有好果子。
這些鍋,就讓上面的人頂著吧!
一入雍縣,與蜀國截然不同的面貌撲面而來。滿大街的庶人無論男女老幼,皆肅然嚴謹,青壯之人干勁十足,四肢有力,年老之輩亦不見任何病態(tài),即便有,也會頂著蒼白的臉色昂首挺胸,闊步在前。
這便是秦國強盛帶給人民的榮耀感與責任感。
最為震撼的莫過于武賈本人,他是第一次出秦川,也是第一次到秦國。秦國給他帶來的感覺讓他深深意識到了什么叫井底之蛙,往日他只知道秦國強,卻沒有想到除了軍事,他們還有更強的地方!
但他并不知道那個更強的是什么,而昭云可以明確的告訴他——是律,法律!
依法治國,方才能真正強國!
“走了這么半天也餓了,找個地方吃飯吧!”
幾乎每到一個城,第一件事情都是吃飯,然后才是找住的地方。沒辦法,野外天天吃肉,也不知道哪些草葉能吃,早就吃膩味了。雖說先秦的菜不咋樣,那也好過天天油水餿肚。
正尋著店面,忽聽得不遠處一聲尖叫,柔軟的嗓子如同拖著細長的喇叭,聽上去似乎很難聽,但其實仔細一品,倒還別有一番味道。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或者說女孩也不為過,只聽她大喊:“有賊?。】熳ベ\??!”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昭云已經(jīng)消失在了原地。
……
雍縣的市政大堂中,一個帶著面具的古稀老者正提筆批閱著近幾日的文案,自從商鞅變法以來,政府官僚需要處理的事情就更多了,有些時候桌案上的文案三天三夜都批閱不完。
可這位老者似乎并沒有任何的怨言,略有些泛白的瞳孔中滿是認真。歲月磨平了他的脾氣,也磨白了他的須發(fā),但他的熱心卻從未熄滅。
他見過秦國的衰弱,卻也見證了秦國的崛起,此生無憾。
時而抬起枯槁卻有力的左手,在旁邊的秦國地圖上指點著什么,時而又痛快的暢笑兩聲,似乎在夸贊著秦惠文王嬴駟。
“將軍!”
這時,門外傳來了士兵的聲音,鏗鏘有力,卻比不過老人手中的筆鋒。
“何事?”老人頭也不抬,面具下漸漸渾濁的眼睛依舊盯著手中竹簡。
門外士兵闊步而入,單膝跪地道:“門外有一人擒了賊子前來,另有見證者數(shù)百,請將軍處置賊子!”
“盜竊罪如何罰,那就如何罰,切莫動用刑具,壞了規(guī)矩!”老人喉中吐出洪亮的聲音,又道,“至于見義勇為……平日怎么賞,就怎么賞!那些見證之人,賞賜減半。以后這種小事不必麻煩我,秦法寫的明明白白!”
“諾!”
老人繼續(xù)批改著手中的文案,但士兵卻沒有下去,老人奇怪,問道:“還有事?”
“回將軍,西門士官有報,一路身份不明的公子來到我地,疑為破落公子,可雍城以西為諸羌,雍城以南為蜀夷,又恐此人有詐,故而前來請示將軍!”
“他們一行多少?”
“三人一馬?!?p> 老人嗤笑一聲:“三人一馬就把你們嚇成這樣?那等諸羌打來,你們還不得破了膽?一天到晚別那么多疑,否則我麻煩多了!”
“可……可那公子與擒賊之人乃是同一人!就見證者而言,那公子武藝不俗,速度極快,僅僅五秒鐘便將賊人給拿下了!所以屬下心想,將軍要不要……見上一見?”
“武藝……不俗嗎?”
老人的眼睛微虛,漸漸看不見瞳孔,滿臉的褶皺如同百年老樹,見證了歲月流逝。
“見……將他請來!”
江堰有虞
定時定成了明天,尷尬了,原來我是今天凌晨發(fā)的啊,我是說有啥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