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見過寄煌格格？”海蘭珠的眼里閃動著驚喜回頭問。
“豈止見過，她是我奶大的。敦敏福晉生下她一月后奶水不足，汗王派人四處找奶媽，我便來到了王宮中。”
“您的孩子呢？”
“我和他姑姑前后生孩子，我進(jìn)宮后他便由姑姑帶著?！?p> “您怎么能舍下他？”
“一個窮苦牧民家的女人能被選為王宮的奶媽，是家族的無上榮光，何況當(dāng)時說的時間是一個月。家里窮呀，看到王宮拿來的錢、糧、衣服，家里人如獲至寶，都逼我入宮?！?p> “您再也沒回去？”
“寄煌格格小時候特別招人喜歡，是汗王的掌上明珠。一個月滿了，可格格離不開我，汗王便讓人給家里送去了更多的錢物，我在王宮的時間又延長了一個月?！?p> “當(dāng)寄煌格格滿兩個月時，汗王又要讓我等到孩子滿了百天再說。可到了百天，寄煌更加離不開我。于是，汗王要我再留一年。我因太思念我的兒，便提出看看孩子再回來。汗王總是避而不見，善良的敦敏福晉體諒我的心，便求汗王答應(yīng)我的請求。”
“福晉真是個好人。”海蘭珠眼中閃動著淚光輕輕說。
管事知道海蘭珠的淚光里折射著思念女兒的愁腸，便望一眼嬤嬤，示意她轉(zhuǎn)移話題。
不料海蘭珠卻對此窮追不舍，她瞪大眼請問嬤嬤：“后來呢？”
“汗王答應(yīng)了?；氐郊抑幸灰姷轿覂罕惴怕暣罂蓿吹酱蠊媒銘阎械挠H骨肉對我視為陌人的躲拒，我更為傷心，便下定了再不回王宮的決心。”
“沒有啥事能大過陪伴骨肉，我明白您的心?！焙Ｌm珠又一次淚光閃動著說。
“可家里沒人體諒我，都說給孩子掙個好前程比多喂他幾口奶強百倍。都怕我惹怒了汗王不僅斷了家中吃穿用度，還會惹來殺身之禍。”
“您該求求福晉，把孩子帶到王宮才是兩全之策。”
“宮規(guī)森嚴(yán)，一個牧民家的孩子怎可進(jìn)宮享榮華？”
“那你又是如何回宮的？”
“我若執(zhí)意留下，便將我遣回娘家，終生不得見孩子。”
“您亳無退路呀！”
“毫無退路之時，我的兒卻對我日益依戀，我心如刀絞。恰此時，敦敏福晉派人來接我，說寄煌日夜啼哭尋我，對寄煌的思念使我踏上了回王宮的路。福晉見我整日郁郁寡歡，知我為思兒所致。便主動提出將我全家安排在宮外帳蓬內(nèi)，我每天可回家一次?！?p> “真是活菩薩！”海蘭珠雙手合十向天而言。
“好人難多啊！”嬤嬤用衣袖抹著眼淚說。
“您的兒現(xiàn)在何方？”
“因聽不慣其父動輒說蒙古人高漢人幾等，便去中原找舅舅了?！?p> “您也是中原人氏？”
“正是。那年家鄉(xiāng)受水災(zāi)逃荒，大半人死于路上，路遇蒙古軍隊，便將年輕力壯的男女擄了去給士兵做飯、縫洗衣服，蒙軍撤回時，怕我們將軍營秘密泄露，要將我們?nèi)炕盥?。多虧一位軍爺求情，才將我們帶回蒙古。大家或自愿結(jié)為夫妻定居蒙古草原，或?qū)⑴再p于蒙兵做妻?！?p> “人生在世都不容易呀！婆家強勢逼您原是事出有因的。孩子有音訊嗎？”
“我兒找到舅舅后便捎信于我，我便安心留在王宮等我兒接我回中原。寄煌長大了，陰玥福晉的女兒出生了，陰玥福晉因與敦敏福晉交好，便要我?guī)椭樟虾⒆印Ｎ野岬疥帿h家中后，寄煌時時嚷著要看我，敦敏福晉便每天領(lǐng)她來一次。這樣一來，本來就交好的兩家關(guān)系更密切了，陰玥福晉對我的信任和依賴也更重了。”
說著話兒干活，一會兒竹院便收拾得干干凈凈。海蘭珠露出了難得的微笑。當(dāng)天她就搬了過來，與嬤嬤住在這里，頓感身心舒展，十幾人住一室的擁擠、壓抑、不自在和不得不面對的各種眼色、臉色、乖戾都消失了，她為怨增會苦的減輕而感恩。
吃飯是統(tǒng)一的，住下來的首要問題便是抄經(jīng)，海蘭珠仔細(xì)整理著書案，發(fā)現(xiàn)一幅用篆書落款的《夢中的敦煌》，畫中以月牙泉為主，泉上有船帆，泉邊有廟宇，遠(yuǎn)處是若隱若現(xiàn)的九層佛塔，塔頂?shù)摹澳呖摺比址滞庑涯俊Ｔ谝唤M廟宇中，醒目且標(biāo)有名稱的有娘娘殿、龍王宮、菩薩殿、藥王洞、雷神臺等，匾額、碑刻上有“”別有天地”、“勢接昆侖”、“掌握乾坤”等字樣。
“寄煌在敦煌！”海蘭珠脫口而出。
“你怎知她在敦煌？”嬤嬤忙走過來問。
海蘭珠將畫遞給嬤嬤看。
“若你早能看到這幅畫，敦敏福晉也就不會才想不通了！”嬤嬤說著便流下了眼淚。
海蘭珠將嬤嬤扶到炕上坐下，然后將宣紙攤開在炕桌上，開始雙盤腿默寫《心經(jīng)》，嬤嬤也拿出了隨身攜帶的針線包，剪起寄煌喜歡的蓮花來。
默寫完《心經(jīng)》，海蘭珠便開始為女兒畫山水圖?？蓞s不知從何下筆，左思右量，久久難以開筆，便雙手合十念了七遍《白衣觀音靈感神咒》，然后提起筆依然無法下筆，于是搖搖頭對嬤嬤說：“今天太累了，咱們早點歇息吧！”
海蘭珠熄燈躺下，卻看見窗外的月光慢慢移向屋內(nèi)，很快便把屋內(nèi)照得亮亮堂堂。一會兒，射在炕上的月光成了一艘小船的樣子，海蘭珠好奇地用手去摸，卻被月亮船牽起穿窗而出、騰空而起。
月亮船落到了一片紫竹林中，海蘭珠看見廳堂書畫案前墻上的觀音像竟活生生站在紫蓮臺上，只是旁邊多了善財和龍女。
“善財、龍女，將畫交于紫玉仙子，讓她去臨?。 ?p> 善財、龍女將一幅山水畫和紙筆交于海蘭珠。
“我正愁無法落筆畫一幅山水畫，不料菩薩如此慈憫，真是千處祈求千處應(yīng)呀！”
“這是一幅中土華夏興盛圖，畫中對名山大川均有涉及。中土名山大川皆為佛道在人間修行勝地，山岳上、江河旁的古樸廟觀是上接天線、下濟蒼生的連接點，戰(zhàn)爭和世人的貪嗔癡卻總在破損著圣勝之地護蒼生的氣場。昨兒持國天王說，在圣地守護中土的神仙們都被擾鬧得不愿待下去，如此以來，魔界便會乘虛而入，天災(zāi)和瘟疫就會肆虐人間?！?p> “何謂世人的擾鬧？”
“伽藍(lán)內(nèi)肆心淫欲者有之；惡貫滿盈卻用沾滿鮮血、污垢的錢許愿建圣像修廟觀者有之；將廟觀作為搖錢樹者有之；燒山林木者有之；在圣地上開酒肆肉店者有之。曾經(jīng)教化世人的圣潔道場充斥著紅塵的污濁之氣，守護的佛神如同身處濁泥，不得清快?！?p> “這圖真可謂山清水秀，青色的山上滿是樹木叢林，山下皆是綠水長流，連黃河也是這么清澈?！焙Ｌm珠打開山水圖邊觀邊說。
“此圖非同小可，乃媧皇《山河社稷圖》中的中土部分，每隔一千年媧皇便會將圖拿出到昆侖山頂曬一曬，然后重新描畫，使受損山河恢復(fù)原貌，使人間國泰民安?！?p> “弟子只是想畫一個簡單的、能讓我的丹吉喜歡的山水圖，這個臨摹起來太費勁，我從未畫過什么正規(guī)圖畫，恐難完成?！?p> “為了三界安寧、蒼生安康你必須畫，一切都是因緣集合，也是你必須擔(dān)起的使命！”
“哎！如今我命比紙薄、近乎婢使下賤，有什么資格擔(dān)此重任？此任應(yīng)由世間大富大貴者擔(dān)當(dāng)才對！”
“鸞鳳翔毛雨淋漓，當(dāng)時卻被雀兒欺。終教一日云開達(dá)，依舊還君整羽衣。”觀音菩薩笑盈盈地說。
聽著這似曾相識的偈語，海蘭珠想起了賢聚鎮(zhèn)和皇太極，心中灑滿久違的溫暖，笑容滿面說：“有菩薩加持護佑，行善終有好報?！?p> “這會臨摹，貧僧還能指點一二，過會兒還得去靈山趕法會。”觀音菩薩再次笑盈盈地說。
“敬請菩薩賜教！”海蘭珠忙攤開紙仰望著菩薩說。
“善財、龍女，把菩提桌和仙花仙草汁拿過來。”
海蘭珠將紙攤在中間畫著紫蓮花、周圍寫著“唵嗎呢叭咪吽”的桌面上，看著善財、龍女?dāng)傞_兩頭舉著的畫開始臨摹，此刻她竟下筆如有神助，在觀音的點撥下，一幅臨摹畫很快完成。按照菩薩的點撥，她又將仙花仙草汁調(diào)和成相應(yīng)的各種顏色涂到畫面的每一處。一幅與原畫一模一樣的臨摹畫呈現(xiàn)眼前，海蘭珠心悅無比地磕頭感恩說：“感恩觀音菩薩！”
連拜三下抬頭時卻不見了菩薩和兩個侍者，桌子、紙筆、顏料也消失不見，手中的畫竟不翼而飛。
“這畫貧僧拿了去見媧皇，回去再憑回憶畫一幅吧！”
海蘭珠聽到觀音菩薩的聲音遍虛空。
“讓我再看一眼原圖！”海蘭珠用盡渾身的力氣大聲重復(fù)高喊。
“福晉醒醒！快醒醒！”
海蘭珠睜開眼，看到嬤嬤滿臉焦急地在搖她。
“明天王宮里要來人，說此番是為與大清聯(lián)好而來，很有可能是皇太極要到察哈爾。”
海蘭珠的心狂跳不止。
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章分解！
慧心融明
嗅著皋蘭熟悉的年味，望著窗外闌珊的燈火和偶爾飄上星空的煙火，聽著時時傳來的鞭炮聲，在虎年正月初一的晚上，完成了又一章心耕之作。心力來自無私無欲，智慧來自清凈無染。以此章祝福偉大祖國山河錦繡！國泰民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祝福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