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8 槍與車(上)
聽到李鶴的問話,前排兩人對視了一眼,沒有吱聲。
李鶴憑直覺感到有些不對勁,左手按在了車門把手上,眼睛透過車窗看到了外面的滾滾黃沙,于是又有些猶豫。
察覺到動靜,副駕駛座上的白人轉(zhuǎn)過身子,手里赫然是一把上了膛的手槍,他將槍口對準(zhǔn)李鶴,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食物和水是沒有,子彈倒是有不少,你老實點就少遭罪?!?p> 突然被槍瞄準(zhǔn),生命受到威脅,李鶴心頭閃過一絲暴起的沖動,同時還有一絲懊惱,自責(zé)怎會如此松懈大意,明知道那榮耀城里的人不會輕易放過自己,肯定會派人出來搜索追殺,卻沒有絲毫戒備地上了車,人在精疲力盡的時候真的太容易放掉該有的警惕了。
他沙啞著嗓音問:“你們是那個尼古拉斯的人?不直接殺了我倆是要送到哪去?”
白人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沒有理會他的問題,拇指摩挲著握把說:“你主動上車是最好的情況,否則我還擔(dān)心弄不了兩個人呢?,F(xiàn)在,慢慢地把手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
李鶴心里打著小算盤,試探道:“既然不打算殺我那就給點吃的,不然不用你們動手我自己就餓死了,三天沒。。。”
“不要跟我說廢話,活的死的都無所謂,我只是懶得抬尸體?!卑兹瞬荒蜔┑卮驍嗔怂?,緊跟著抬高嗓門喊:“喂喂喂!”他瞪著眼睛說:“我說的是雙手!你的右手在干什么?”
李鶴舉著左手語氣無辜地說:“那只手?jǐn)嗔宋抑笓]不動?!?p> “哦是嗎?”
白人話音未落直接開了槍。
“砰!”
李鶴的右手血流如注,悶哼了一聲趕緊用左手捂住傷口,臉色愈發(fā)蒼白了幾分。
白人開心地笑道:“很好,現(xiàn)在我相信了?!?p> 李鶴低下頭劇烈地喘息,強行壓住內(nèi)心的戾氣,臉上的肌肉在顫抖,捂著傷口的手指縫中止不住的鮮血涌出來。
這輛車是僅剩的希望,是他目前為止所能看到的唯一逃離此處的辦法,他的心里清楚,以現(xiàn)在這副破身體,想同時干翻兩個人搶車實在太困難,他需要等待對方落單機(jī)會,既然他們沒有第一時間殺了他,那就有機(jī)會,當(dāng)下絕對不能沖動。
一直悶聲不吭的司機(jī)皺著眉頭開口:“班森,別在車?yán)镩_槍?!?p> 被稱為“班森”的白人滿不在乎地回道:“放心吧我用的小口徑,不會打壞你的寶貝車?!?p> “那也不可以,打到哪里都不可以,已經(jīng)沒有錢修理了!”貝雷帽司機(jī)的語氣有點不悅。
“好吧好吧我會注意的!”班森保持持槍警戒的姿勢歪著腦袋對貝雷帽司機(jī)說:“還有多久到?我這樣扭著身體很辛苦?!?p> “快了?!?p> 無趣地聳聳肩,右手繼續(xù)拿槍對著李鶴的腦袋,空出的左手勾出一把斯太爾搖晃,班森百無聊賴地說:“瞧瞧,多功能戰(zhàn)術(shù)沖鋒手槍,多么優(yōu)雅動聽令人著迷的名字。不怪我小心謹(jǐn)慎,誰讓你身上有這么精良的武器呢?”
‘原來不止沒有戒備地上了車,更是連身上武器被搜走都沒注意到啊!還好能量武器藏得隱匿沒被發(fā)現(xiàn),否則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p> 李鶴頭痛欲裂,人在精疲力盡的時候真的是太容易放掉該有的警惕了,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扯著嘴角有氣無力地說:“既然你認(rèn)得這把手槍,就該清楚誰會用這種武器?!?p> 班森勾著斯太爾的左手猛地一抖,心里劃過一個念頭,臉色突然有些發(fā)青。
他的反應(yīng)一絲不差地全部落入李鶴的眼睛,對兩人的身份也大致有了猜測,至少排除了一部分。
安靜了一小會兒后,似乎是覺得被對方簡單一句話就擾亂了心神,班森有些惱羞成怒,擺出兇狠的面孔吼道:“榮耀城又怎樣?想嚇唬我?老子有車有槍未必怕了他們!”
吼了一頓,班森感覺舒服多了,冷靜下來哼道:“再說了,就你這副小身板,怎么可能會是城主衛(wèi)隊的人?你一開始還在反問我們呢,哼哼,以為我連榮耀城城主的名字都沒聽說過嗎?”
說到這里,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好奇地說:“話說回來,我倒真有點好奇,你是什么人?怎么會得罪那位大名鼎鼎的尼古拉斯城主的?”
李鶴沒有繼續(xù)這個容易暴露自己底細(xì)的話題,隨著血流得越來越多,他感到身體越來越冷,他開口說:“不打算給我止血嗎?”
班森舉著槍盯著他,臉上帶著些許譏諷的意味輕笑著,而貝雷帽司機(jī)理都不理只管悶頭開車。
確認(rèn)過這兩個人真的沒多少在意自己的死活,李鶴抿了抿嘴,用牙齒咬住左手衣袖撕下一塊布,準(zhǔn)備多多少少包扎一下,那邊班森立馬抬了抬槍口警告道:“別動!”
“我給自己包扎止血也不可以嗎?”李鶴說。
“不可以。”班森肆無忌憚地笑著。
“。。。”
李鶴深吸一口氣,不再說話。
車子駛到一個被沙礫掩蓋,隱藏得十分隱蔽不靠近完全看不出來的地下入口處,停了下來。
李鶴的嘴唇已經(jīng)毫無血色,臉色蒼白得如同停尸間里的死尸,右手被他自己捏的青紫,是因為擔(dān)心流血過多撐不了太久,于是左手用的力氣稍微大了些。
他虛弱地靠在椅背上,看著這支受盡折磨的右手,有些擔(dān)憂。
似乎是聽到動靜,一些人從那處隱蔽的地下入口內(nèi)涌出,手里拿著五花八門的老式火藥槍,基本是手槍,只有其中一人拎著把著名的FN2000在人群的拱衛(wèi)下好整以暇地走出來。
駕駛位車門打開,貝雷帽司機(jī)下車,朝那名拎著步槍的人走去,語氣尊敬地說:“愛德華隊長,有新貨到,麻煩您跟里頭說一聲吧?”
“哦?!睈鄣氯A將原本拎著的FN2000舉起抗在肩膀上,神態(tài)悠然,用鼻腔哼哼了兩聲,站在原地沒動。
貝雷帽司機(jī)臉色有些尷尬,左右看了看,上前兩步將一個長條狀盒子遞到他的手中,討好地笑道:“一碼5點56毫米步槍彈,辛苦您了!”
愛德華將子彈盒在手里掂了掂,滿意的點點頭,用鼻腔哼道:“早就等著了,帶上貨直接跟我進(jìn)去吧?!?p> “好好?!必惱酌彼緳C(jī)聽到‘早就等著’幾個字,臉色明顯變了變,不過很快就恢復(fù)正常,回身配合班森一起,拔出手槍瞄準(zhǔn)李鶴,保證視野無死角。
車內(nèi)的班森沖李鶴撇了撇手槍示意說:“下車?!?p> 車外的貝雷帽司機(jī)語氣平靜地威脅著:“慢一點,慢慢地走下來,假如讓我看到你某個動作速度過快,我會毫不猶豫地開槍打爆你的頭?!?p> 李鶴的語氣也很平靜:“被看到還能叫過快么?!?p> 貝雷帽司機(jī)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分析這句話所包含的內(nèi)容,就聽到一聲巨響。
“嘭!”
副駕駛座的班森,連同車門一起,騰空飛了出去。
神奇的是,他手里的槍卻好端端地平放在前擋玻璃下的臺子上。
再看李鶴,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隈{駛位上,正一臉郁悶地看著車子的換擋桿——這輛車是手動檔,對斷了右手的他十分不友好。
“砰砰。。?!避囃獾呢惱酌彼緳C(jī)開始胡亂開槍,打得靠在后排椅背依舊昏迷著的金身體一抖一抖。
發(fā)動機(jī)兇猛的轟鳴聲如同猛獸仰天狂嘯,李鶴大腳轟油直接氣死教練的二檔起步,越野車如同脫韁的野豬轟隆隆卷起漫天黃沙沖出去。
原世界里早早在大學(xué)時期就考下了駕照,幾年時間卻只能蹭同事朋友的車開,一直小心翼翼畏首畏尾,李鶴早就想體驗一把狂放不羈、瞎機(jī)八亂開的感覺。
正好這次情況危急生死時速。
正好這次天高海闊無拘無束。
正好這次沙礫平原沒有公路沒有紅綠燈沒有人行道沒有討厭的攝像頭拍下你放飛自我的超速。
沉穩(wěn)冷靜如李鶴,帶著幾乎可以直接圓寂的傷勢,在車門大開的越野車內(nèi),發(fā)出了一聲高昂的激吼聲。
“咿呀吼!。。?!?p> 后方留在原地的人,不論是貝雷帽司機(jī)還是正準(zhǔn)備帶頭進(jìn)地下入口的愛德華隊長,亦或是連同車門一起摔在地上摔得七葷八素的白人班森。
全體整齊地目瞪口呆。
直到越野車歪歪扭扭開出去老遠(yuǎn),貝雷帽司機(jī)總算清醒回神,看著掉在地上如同破爛一般的車門,他眼淚都要飆出來,五官扭曲心疼地大喊:“我的車??!”
愛德華隊長被這聲杜鵑啼血般的嘶喊驚醒,看著遠(yuǎn)去的越野車有些發(fā)懵,出聲問道:“這是。。什么情況?”
“隊長!”貝雷帽司機(jī)仿佛看到了救星,抓住愛德華的衣袖哀求道:“求求您幫我追回我的車!只要車能回來我別的全都不要了,貨全歸您!”
愛德華聽到這話眼睛一亮,沉默了一會兒卻是摩挲著手里的愛槍,看似不禁意地嘟囔:“這貨還沒交易就跑了,要能追回本就是我們的啊?!?p> 貝雷帽司機(jī)愣了愣,認(rèn)命般地點頭道:“對對貨本來就是您的!這樣,您幫我把車追回來,我再加您五碼,不,十碼步槍彈作為感謝!”
愛德華伸手一攤:“先給錢,再追人?!?p> 貝雷帽司機(jī)虎軀一震,雙目落下淚兩行,只覺這一趟簡直虧出血來,咬著牙從身上掏出三碼條形子彈盒放在對方手里,哀聲道:“身上只帶了這么點,剩下的都在車上,您先幫我把車追回,我一定將剩余的尾數(shù)奉上?!?p> 愛德華將子彈盒在手里掂了掂,終于松了口,說:“看在以往交情上,我就破例先幫你追人。”他帶頭往地下入口鉆進(jìn)去,揮手大喊:“兄弟們,上車追!”
貝雷帽司機(jī)就在入口處不住地彎腰道謝,眼淚鼻涕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