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魯桓公之死
魯國車馬行至濼水,見齊襄公早已到此,殷勤相接。
“妹妹!你終于回家了。”齊襄公激動(dòng)地說話直達(dá)顫,“最近臨淄宮里剛剛修繕了一番,可比以前氣派多了,待會(huì)有空,我待妹妹前去看看?!?p> “嗯!”文姜嬌羞地小聲應(yīng)答。
魯桓公有些看不下去了,在一旁清了清嗓子,說:“齊侯,周天子已經(jīng)答應(yīng)將公主許配給您了,此次我魯侯作為你的媒人,你可要好好謝寡人呀!”
齊襄公淡淡一笑:“當(dāng)然,當(dāng)然。就請魯侯與寡人一同入臨淄城吧,宮里已備好酒宴,寡人要與你好好喝上一杯。”
“好……”
當(dāng)晚,酒宴甚是熱鬧,齊襄公命小白與糾還有一眾大夫們,紛紛敬魯侯酒,魯桓公盛情難卻一一接了下來,慢慢地開始不勝酒力,卻又不想得罪齊侯不給他面子,于是他強(qiáng)稱著陪禮。
文姜在一旁相勸,勸他切務(wù)貪杯過多,魯桓公笑嘻嘻地說:“夫人,今天是大喜之日,應(yīng)當(dāng)高興,應(yīng)當(dāng)高興?。 ?p> 這時(shí),諸兒舉爵敬文姜,“妹妹,哥哥我敬你一杯酒,等酒宴散去后,你也可參觀參觀以前的寢宮,見見以前服侍你的宮女?!?p> 文姜點(diǎn)了點(diǎn)頭舉起爵杯,互敬彼此,飲酒之間,四目相視。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后,魯桓公不勝酒力,醉倒在席上,齊襄公命下人將魯桓公送回驛站休息,卻留下文姜夫人,陪同她回顧往事……
然后迎文姜至于宮中,只說與舊日宮嬪相會(huì)。誰知襄公預(yù)造下密室,另治私宴,與文姜敘情。飲酒中間,四目相視,你貪我愛,不顧天倫,遂成茍且之事。兩下迷戀不舍,遂留宿宮中,日上三竿,尚相抱未起。
……
次日,魯桓公酒醒起床只覺著頭疼的厲害,就呼喚文姜,讓她來給自己揉頭,可怎么呼喊就是不見文姜人來。
魯侯呆呆地坐在榻上,目光空洞,兩眼無神,魯桓公心想自己獨(dú)自在驛站冷冷清清的好孤單,以往自己起床時(shí),文姜都會(huì)溫柔地叫醒自己,今日卻是自然醒。魯侯心中疑慮,突然他又想到了那首“南山之歌”大叫道:“不好!狐貍要偷人!”
于是趕緊遣人至臨淄宮細(xì)訪,可無論是宮里的侍衛(wèi)還有大夫們,都不知道國君還有文姜夫人的下落。
隨后自己又親自前往臨淄宮詢問,可侍衛(wèi)就是不讓魯桓公進(jìn)入。這時(shí),齊襄公的母親姜氏和文姜一同前往臨淄宮門外,文姜在宮門外見自己的丈夫氣急敗壞地樣子,便問道:“國君您這是怎么了?”
魯桓公見文姜和姜氏在一起,于是先向姜氏行禮,“拜見岳母大人?!?p> 姜氏笑了笑,“免禮了,不知魯侯為何在此???一幅氣急敗壞地樣子,這是要干嘛?”
“哦?沒事,岳母大人,小婿本想入宮找文姜的,見他跟您在一塊我就放心了?!闭f著便猛拉著文姜上馬車,往驛站去了。
在馬車上魯侯發(fā)問道:“昨晚我喝多了,聽人說你昨天晚上一夜沒回來,怎么回事?你昨晚在哪里留宿?”
文姜一聽魯桓公跟自己用這種語氣說話,也還以顏色,說道:“我去看望母親了,晚上睡在母親那,怎么?有什么不對嗎?再說那天晚上我一直勸你少喝點(diǎn)酒,可你就是不聽,現(xiàn)在好了,反倒是怪起我來了。”
魯侯冷笑了一下,又說:“你兄在何處睡?”
文姜不覺面紅耳赤說道:“為妹的怎管哥哥睡處?言之可笑!魯侯你怎么拿自己夫人開這種玩笑!”
“哼!只怕為哥的,倒要管妹子睡處!”
文姜一驚:“魯侯是何出此言?”
魯桓公笑了笑,“夫人可知齊國有首歌叫南山之歌??!???”
“當(dāng)然知道,這就是為妻所創(chuàng)的呀!”
“呵呵!好,好,好一個(gè)南山之歌,好一個(gè)哥愛妹來…妹愛哥……”
文姜紅著臉,神態(tài)有些憤怒,“國君這是我少女時(shí)無心無意隨便創(chuàng)作的一首不堪入耳的曲子,怎么?國君想聽嗎?好那我可唱啊了……”
魯桓公立馬制止了文姜,“噓!小聲點(diǎn),別讓人聽見,你好歹也是我魯桓公的夫人傳出去我的臉往哪里放啊。”
“哼!那你還說,你剛才怎么不把這些話當(dāng)著我哥哥的面說呢?”
魯桓公一臉無奈,“好好好,夫人,我給你道歉,我不該懷疑你,可你也要體諒一下我啊,我畢竟是男人,更是魯國的國君,不能丟了面子,我也希望你清楚,你既然已經(jīng)是我的夫人,那就是魯國人了,既然事情辦的差不多了,我看我們即刻啟程出發(fā),回魯國,省的夜長夢多?!?p> 文姜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有些難受,但沒有表現(xiàn)在臉上,生怕魯侯懷疑,于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卻說齊襄公自知做下了有違常理之事,但自己本就是無常之人,為了不讓魯侯懷疑,便讓文姜跟隨母親姜氏一道出行,以此打消魯侯的疑心,但諸兒他還是難以放心,于是便密遣心腹力士石之紛緊隨其后,打聽魯侯夫婦相見有何說話。
石之紛如回復(fù):“魯侯與夫人角口,如此這般,總之是讓自己的文姜妹妹受了委屈,”
襄公又驚又惱,說道:“這個(gè)魯侯日后必知此事,只是我擔(dān)心我那文姜妹妹因此而遭受牽連,相當(dāng)初鄭姬忽拒婚,害得我妹妹傷心了好一陣子,最后寡人還打了姬忽一頓。”
“國君下一步如何打算?”石之紛問道。
少頃,見魯使來辭,齊襄公心想就這么讓魯侯這小子走了,文姜妹妹到了魯國就沒好日子過了,絕不能讓文姜妹妹回魯國受罪。
這時(shí)公子彭生求見,見齊襄公悶悶不樂,便問道:“君上為何事發(fā)愁???”
“唉!我想留文姜妹妹多留幾天,無奈魯侯硬是要走,寡人也是沒褶??!”
彭生眼睛一轉(zhuǎn),想了想,冷笑著說:“君上,您強(qiáng)留他一天兩天也不是不成,畢竟齊強(qiáng)魯弱,魯桓公不會(huì)折了君上的面子,但幾天后魯侯他還是會(huì)走的,這不是長久之計(jì)??!”
“彭生你的意思是……?”
彭生嘴角微微上揚(yáng),目光狡黠,冷冷說道:“要留就永遠(yuǎn)地將他留下!”
齊襄公心領(lǐng)神會(huì),笑著拍了拍彭生的肩膀,“彭生聽旨,命你速去留住魯侯夫婦,請他們夫婦二人于牛山一游,以作餞行?!?p> “站住你們想干什么?”
“連夫人!這……”
“彭生你先去忙你的?!饼R襄公支走了彭生。諸兒一見到連兒,頓時(shí)心中就生起無名火來,問道:“你來干什么?這里沒你的事,回后宮好好呆著?!?p> “國君,聽說你要去牛山,妾身好久都沒有去過牛山了,也不妨帶我去呀!”
“哼!有你什么事,我去牛山是為齊國,你一個(gè)婦人瞎摻和什么?!?p> 連兒跪下來委屈地說道:“君上,那文姜有什么好的,難道我連兒還比不過區(qū)區(qū)一個(gè)文姜嗎?再說國君花在美在香,那也是別人家的,您不能去偷更不能去搶啊,君上!”
諸兒一聽頓時(shí)火冒三丈,一巴掌重重打在連兒的臉上,連兒捂著腫青的臉,嘴角也流出鮮血來。
“告訴你,我的事不用你管,你在多嘴,信不信寡人一道旨意把你給廢咯!”
連兒惡狠狠地盯著諸兒,諸兒不為所動(dòng),轉(zhuǎn)身離去,留下連兒獨(dú)自一人哭泣。
……
魯侯得命后,不敢違背,生怕得罪齊侯,但又不放心文姜,于是自己獨(dú)自駕車出郊。文姜自留邸舍一人悶悶不悅。
不一會(huì),魯侯來到牛山,見齊侯早已等候多時(shí)了,兩君互相行禮后,便入席吃宴。
牛山大宴,盛陳歌舞,襄公意倍殷勤。魯侯只低頭無語。襄公教諸大夫輪流把盞,又教宮女內(nèi)侍,捧樽跪勸。魯侯心中憤郁,也要借杯澆悶,于是狂引了起來。
少頃,魯侯借著酒意,沖著齊襄公指手畫腳的,一旁的大夫們看不下去,準(zhǔn)備上前勸阻,但齊襄公制止了他們。
魯桓公笑了笑,對齊襄公說:“君上,你們齊國有狼啊,我的夫人差點(diǎn)就被狼給咬了,您知不知道?”
齊襄公知道魯侯說話的用意,于是笑著說道:“狼?魯侯多慮了,我齊國哪有什么傷人狼???”
“對對付,沒有傷人的狼,可是有偷人的狐啊!就在這牛山而且還是一個(gè)雄的呢!”說著,魯桓公指著齊襄公哈哈大笑起來。
弄的齊襄公很不堪,但也沒有責(zé)備他,只是微然一笑。
魯桓公喝了一口酒,接著說道:“齊侯,南山之歌聽過沒?”
“沒有——”說著齊襄公喝了一口酒,強(qiáng)壓住了心中的怒火。
“好,好,沒有就好,那我唱給你聽啊,說是牛山,哦不!是南山,南山崔崔,雄狐綏綏,哥哥愛妹妹,妹妹戀哥哥……”
齊襄公猛地拍桌子,“魯侯你喝多了,說什么胡話呢,彭生何在?”
“臣在!君上有何吩咐?”
“送魯侯回驛站休息,記住送回的路上千萬要當(dāng)心,我再說一遍,千萬要當(dāng)心!”
“……諾!”
魯桓公喝的是酩酊大醉,離去時(shí)也沒向齊襄公行禮,就被公子彭生抱上車。彭生與魯侯同車而行。離臨淄城門約有二里,彭生見魯侯熟睡,先在其耳邊呼喚,“魯侯!魯侯!”
見魯桓公沒有反應(yīng),彭生冷笑了聲,“魯侯您可不要怪我,我彭生也是奉命行事罷了,你就安心的去吧!”說著挺臂以拉其脅股。彭生力大,其臂如鐵,魯侯被拉脅折,大叫一聲,血流滿車而死。彭生快速抱起魯侯就往車外面扔,并大聲呼喊:“魯侯掉下車去啦!快停車救人啊!”
眾人猛的一回頭,發(fā)現(xiàn)魯桓公倒在地上,滿身鮮血。
彭生立刻說道:“魯侯醉后搖搖晃晃不慎跌落車下,你們速馳入城,報(bào)知國君?!北娙穗m覺蹊蹺,誰敢多言,于是帶著魯侯的尸體前往臨淄城,依命行事。
彭生見眾人離開,喃喃自語道:“我恐怕也要禍不將至,還是先躲幾天再說吧!”
……
齊襄公聽聞魯侯暴薨,佯啼假哭,即刻命厚殮入棺,使人報(bào)魯迎喪。
消息傳至魯國,聽聞國君于車中被弒之由。
大夫申繻雖覺得蹊蹺,但眼下為了穩(wěn)住魯國局勢,便對魯國諸位大夫們說:“國不可一日無君。立刻扶世子同主張喪事,候喪車到日,行即位禮?!惫討c父字孟,乃桓公之庶長子不可立也,當(dāng)立姬同。
眾大夫皆點(diǎn)同贊同,此時(shí)齊國大將攘臂卻說:“齊侯亂倫無禮,禍及君父。諸位,愿假我戎車三百乘,伐齊聲罪!”
大夫申繻聽了,也覺得此事實(shí)在是窩囊,確實(shí)應(yīng)該出兵教訓(xùn)下齊國,于是便問施伯大夫。
“施大夫魯國尚可伐齊否?”
施伯無奈搖了搖頭說:“不可!有其二因。”
其一,此暖昧之事,不可聞?dòng)卩弴F涠?,魯弱齊強(qiáng),伐未可必勝,反彰其丑。不如含忍,我聽說公子彭生乃伴駕而行,他應(yīng)該負(fù)起責(zé)任來,姑請究車中之故,使齊侯殺公子彭生,以解說于列國,這樣齊必聽從?!?p> 申繻告之慶父,讓施伯草擬成國書之稿。世子居喪不可言,乃用大夫出名,遣人如齊,致書迎喪。齊襄公啟書看之。書曰:
外臣申繻等,拜上齊侯殿下:寡君奉天子之命,不敢寧居,來議大婚。今出而不入,道路紛紛皆以車中之變?yōu)檠?。無所歸咎,恥辱播于諸侯,請以彭生正罪?!?p> 襄公看完后,即遣人召彭生入朝。彭生本以為像上次劫走魯國賀禮那樣逃之夭夭,幾日后便可以不了了之了,但齊襄公答應(yīng)魯國,一定將彭生繩之于法,還魯國一個(gè)公道。
而齊襄公早就派遣石士紛將彭生拿下入宮。彭生自謂有功,覺得齊襄公不會(huì)殺了自己,頂多就罵自己幾句話,于是昂然而入。齊襄公當(dāng)魯使之面罵道:“寡人以魯侯過酒,命爾扶持上車。何不小心扶侍,使其暴薨?爾罪難辭!”喝令左右縛之,斬于市曹。
彭生立刻意識到自己被齊襄公拋棄了,于是大呼道:“淫其妹而殺其夫,皆出汝無道昏君所為,今日又委罪于我!死而有知,必為妖孽,以取爾命!”襄公頓時(shí)氣的是面紅耳赤,左右大夫皆笑。襄公一面遣人往周王處謝婚,并訂娶期;一面遣人送魯侯喪車回國。但仍然扣留文姜,不放歸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