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舒錦文同莫蘭終于走到了舒府。
四皇女府同其他皇女,還有朝中大臣的府邸,都坐落于皇城城東。
他們的位置離皇宮很近,方便于他們?nèi)雽m早朝。
舒府乃是商賈之家,便是再有金銀,也終歸是尊卑有別。所以,他們只能住到皇城城西去。
————城西————
“公子歇歇吧,咱們這都走一個上午了?!?p> 莫蘭扶著舒錦文,一路走過來累及了。
他不懂,為何看上去好說話的四皇女會不陪公子回家。
就算四皇女她不親自陪公子回家,那也總該給他們派輛馬車送他倆一程吧!
皇女府離舒府很遠,他幾次和公子提議找輛馬車,但是公子固執(zhí)得很,偏偏要一路走回來。
于是,他們走了一上午。生生的走了這么久,才看到遠處舒府的大門。
“都快到了,趕緊走吧?!?p> 舒錦文心知自己不得景汐歡心,關于馬車這事,他不怪她。
早上他本想去和景汐說,自己希望她能陪自己回家。但當他看見景汐的樣子時,他便知道她絲毫沒想同他一起回來。
他想,就算他開口也沒什么用。
總算是走到了舒府,然而已是日上中天。
舒府守門的侍衛(wèi)見著自家公子回來,她們就迎了上去。
然而她們并沒有直接放舒錦文進去,還反而將他們攔了下來。
舒錦文面無表情,心底卻是凄涼。
以前就算自己再不討喜,這里也是他的家。
現(xiàn)在,就連回家,他都要等候通報。
“呦呵!大哥怎么自己就回來了?四殿下呢?難不成大哥是被休回來了?我們舒家可丟不起這個臉??!”
爽朗清脆的聲音自大門內(nèi)傳來,好一會兒才見舒錦姜自府內(nèi)走出。
舒錦文雖是嫡子,但因為爹走的早,舒碧華就又娶了一房正室。
這舒錦姜,便是后來那個正室所生的女兒。
舒錦姜不喜歡她這個大哥,常常惡言相對。
后來,當她知道了舒錦文在小倌樓的事,她更是覺得這個大哥討厭。
不守夫道的舒錦文,丟的是整個舒府的臉。舒錦姜瞇著眼睛看著舒錦文,心中鄙夷。
舒錦姜一看到是舒錦文自己回來的,她可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奚落他的機會。
“公子才沒有被休,四殿下只是有事才沒能來,你不要亂說?!?p> 舒錦文還沒說什么,莫蘭已開口忍不住反駁。
“我當是誰呢,怎么?這是四皇女新納的妾侍?你能這么快上位,也是厲害。”
莫蘭沒想到舒錦姜會這么說,感覺自己見不得光的小心思,就這樣突然被暴露在陽光下。莫蘭窘迫,一時間支支吾吾,臉漲的通紅。
“看樣子,你還沒有爬上四皇女的床呢!那你就還是我舒家的下人!什么時候,輪到你這個下人說話了!主子沒規(guī)矩,下人也一樣!還不跪下!”
原來舒錦姜是在這等著自己呢!莫蘭被舒錦姜這么一吼,頓時沒了氣焰依言跪了下去。
看莫蘭這樣子,舒錦姜就知道。這小廝必然還不是四皇女的人,知道這個后,她就沒了顧及,嘴里的話也是毫不客氣。
看著莫蘭跪下,舒錦文也不知道要說什么。
其實,舒錦姜也沒給舒錦文說話的機會。
舒錦姜看著眼跪在那的莫蘭,她的目光又看向舒錦文,她一臉傲慢的說:
“還有你!也給我跪下!母親說了,你要是想進來,就在外面跪上兩個時辰。別把你那一身的晦氣帶進府里!”
舒錦文心中哀戚,對這個家的感情漸漸消逝。
他只是一時沒能接受,反應有些遲鈍。
舒錦文跪下去的動作慢了些,這就讓舒錦姜以為他不從。
舒錦姜揚起彎彎的眉毛,她給了門口那兩個守門侍衛(wèi)一個眼神。
兩人授意走上前,她們不顧舒錦文的意愿將他生生按倒在地。
“砰”地一聲,舒錦文的膝蓋狠狠的磕在了地上。
好似磕碎了膝蓋,舒錦文忍不住驚呼,他疼的眼中已含淚珠。
這兩個守門的侍衛(wèi)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們對自己府上貌美的大公子垂涎已久。
侍衛(wèi)的手在接觸到舒錦文的肩膀時,她們不顧舒錦文掙扎,還在他身上其他的地方摸了幾把。
瘦弱如他,舒錦文哪敵得過兩個壯年女子的力氣。
膝蓋被狠狠地壓在地上的疼痛感還沒有消失,鉆心的疼讓他連心尖都跟著打顫。
他不是不想聽舒錦姜的話,不跪下。他不是不想反抗,他不是注意不到那兩人不安分的手。
他無助,他掙脫不開。被人生生占了便宜的舒錦文,滿是委屈。
景汐到時,遠遠的,她就瞧見了舒府頗是巍峨的大門前跪著的兩個人影。
景汐心中一驚大步走過去,果然那兩人正是今早離開的舒錦文同他的小廝莫蘭。
“錦文?”
景汐見是舒錦文,她趕緊扶起跪在地上的他。
景汐也不知道他這樣在這跪多久了,心疼之余又滿是氣憤。
今早見他時,他好不容稍稍變好的臉色,現(xiàn)在又變的慘白慘白的。
舒錦文那空洞的眼神,緊緊地盯著自己的鞋子,額頭上滿是細微的汗珠。
“錦文?”
景汐又喚了一聲,揮手招呼過云燁。云燁明白過來,他趕緊從馬車上拿了水袋,遞給景汐。
景汐結果水袋,小心的給舒錦文喂了口水喝。
舒錦文就著景汐手上的水袋,大口大口的喝著水。
景汐一邊輕輕地替他撫著后背,一邊用自己都不熟悉的溫柔語氣對著他的說道:
“慢點,慢點,別急?!?p> 景汐非常非常的小心,她生怕他會嗆著。
“妻主?!?p> 一口氣喝了好多水的舒錦文,總算緩過了些神。他這才意識到,眼前的人竟然是景汐。
“怎么跪在這了?”
其實,景汐已經(jīng)猜到了大概。
落在舒錦文凌亂的衣衫上的眼神有些復雜,景汐蹙著眉。
景汐伸手,她的動作異常輕柔。此時,景汐正替舒錦文整理著剛剛被守門侍衛(wèi)弄亂的衣衫。
景汐發(fā)現(xiàn),舒錦文的衣服上面,竟然還有污黑的手印和腳印??
他剛剛,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
景汐心底的怒意不斷膨脹,她恨不得馬上沖進舒府問個明白。
然后,讓剛剛傷害舒錦文的人五馬分尸,千刀萬剮。
但是,景汐嘆氣。她不能,她畢竟是初來乍到。景汐她,還不清楚這其中利弊,她什么都不懂,所以她不敢真的對他們做什么。
自從成為四皇女后,她從未如此像現(xiàn)在這樣希望自己就是真的四皇女。
曾經(jīng)的那個四皇女若還在,她定不會讓她的夫郎受這樣的委屈。
哎,可是她不是四皇女?。【跋珶o聲的又嘆了口氣,自己只是一抹異世幽魂,剛剛死過一次,這令她變得十分膽小怕事。
景汐沒等到舒錦文說話,她就陷入了深思。
再回過神的時候,周遭一陣熱鬧。
“老婦不知四殿下大駕,有失遠迎??炜炖锩嬲?。”
這老婦人是舒錦文的母親,舒碧華。她也是舒家現(xiàn)在的當家人。
舒碧華帶著一群人,從府中匆匆茫茫的趕出來。
起初,聽人報說是四皇女來了,她還有些不信。這不她一見外面的人,真的是四皇女,舒碧華立刻慌張起來。
舒碧華趕忙命人將舒府的門中間的那一扇打開,以示迎接最尊貴的客人。
可是,這些對景汐來說并不重要。現(xiàn)在的她仍舊生著氣,氣他們傷害舒錦文,也氣自己的懦弱。
“本皇女還以為,這是舒府的禮節(jié)。煩事來舒府的,都要跪上幾個時辰才能入府呢!”
“四皇女有所不知,這是我舒家家規(guī)。還請四皇女莫怪。”
爽朗而清脆的聲音很好聽,可語氣中的傲慢無禮,以及極力掩飾的輕蔑,令人聽著十分不舒服。
“你是誰?”
景汐看向說話的人,這是一個年紀在十八九歲左右的一個姑娘。這姑娘穿的是綾羅綢緞,梳的是眼下京城最流行的發(fā)髻。
這姑娘模樣好,氣質(zhì)頗佳。一臉的高傲,帶著刁蠻任性的樣子。
景汐心想,上次迎親的時候她并未見過這樣的一個人。
“回四皇女,我是舒家少家主舒錦姜。”
“原來是少家主,難怪?!?p> 正準備再說些什么的,突然景汐感覺懷里的舒錦文靠著自己的身子越來越重。
她知道,他這是快要撐不住了。
不再理會其他,景汐攬著舒錦文手臂的手緊了緊,準備告辭。
不過,沒想到舒錦姜又道讓她入府:
“四殿下,請!”
景汐并不打算久留,甚至根本不打算入府。
她不是沒看見,剛剛在自己表示不滿的時候,云燁在一旁一直給她使得眼色。
景汐非常自覺的,忽視云燁的暗示。
這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一次堅持自己的想法:
“錦文他不舒服,本皇女先帶他回家了。至于這省親,只得改天?!?p> 景汐把云燁叫過來,云燁不解的看著她。他剛剛的意思,很明顯要他的主子順舒家的意思入府小坐一會兒。
可這主子偏生的就跟看不懂一樣,還叫他回去,就連帶來的禮品,她都沒讓卸車,原封未動的如數(shù)的帶回皇女府。
景汐不再說話,她帶著舒錦文上了馬車。云燁有些為難,但還是吩咐馬車啟程。
他們就這樣都走了,留下舒府的人面面相覷??
一路上,坐在馬車里的景汐都沒有松開舒錦文。她將舒錦文,緊緊的抱在懷里。
舒錦文很疲倦,意識有些模糊。但是他仍然感覺,就這樣一直窩在景汐的懷里很是不妥。
他擔心這姿勢,怕是會壓到她。
可景汐抱的緊,他又不好掙扎。舒錦文緊繃著身體,努力的維持這個姿勢,他盡量不讓自己的身體壓到她。
“怎么了?”
察覺到了舒錦文的不自在,景汐開口問道。
她修長的手指搭在舒錦文喝了不少水,卻仍然干裂的唇上,忍不住廝磨。手上的觸感,令景汐如過電般感到溫暖、心動又感覺到滿滿的心疼。
景汐按耐下自己的心緒,放低了聲音輕聲細語的對著懷里的男人開口:
“別想太多,好好休息,一會就到家了。”
聞言,舒錦文迷迷糊糊的真的睡著了。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自己已經(jīng)躺在了皇女府的新房里。
他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wěn),夢里不是母親冷漠的臉,就是妹妹嘲諷的話。
還有那守門侍衛(wèi)對他上下其手,令他害怕的樣子。
舒錦文不知道今天景汐若是不去舒府,他會落個什么下場。
光是想想,都覺得可怕。不過,好在最終她還是去了。
其實,四皇女好像也沒有傳言中的那么可怕。
他記得,之前她在舒府說帶自己回家。
也記得她在車上告訴自己,一會兒就到家了。舒錦文這才意識到,原來舒府早就不是自己的家,嫁人后皇女府才是家。
其實在皇女府的日子,比起他自小長大的舒府,不知要好過多少倍。
吃好的,穿好的,也沒人來挖苦他,就是見到景汐的次數(shù)很少,他能感覺的到是景汐在有意的躲著自己。
舒錦文心里正想著,日后該如何能多親近景汐,好改變之前留下的不好印象。就在這時,他便聽到了敲門聲,隨后便是景汐的聲音。
“錦文,我可以進來么?”
景汐一直擔心舒錦文,想必他這時候也快醒了。得到舒錦文的應允,她便推門走了進來。
這還是她自娶了舒錦文后,第二次進來這個屋子。這里的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