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鬼絕望而又悲涼的目光像是一把利劍，刺得謝靈眼睛無比的酸澀和疼痛。
雖然惻隱之心還是緩慢的占據(jù)了上風(fēng)，但是因?yàn)榍皫滋斓膭谛膭诹?，她還是沉默下來，把眼神隱藏在自己為的冷漠之后。
“我為什么要幫你？你是誰啊，要我?guī)臀揖蛶?。我怎么那么不值錢??？”謝靈有些幽怨的說道。
她之所以因?yàn)檫@樣，是因?yàn)樗X得自己大概又要離開了。
這縣衙就像是驛館。來了，休息幾天，還是要回到自己的地方。
當(dāng)初長久的留下來，是因?yàn)槔詈肷陌缸?，她剛好可以看見柳氏和沈蘭兮而已。這一次留下來，是因?yàn)槠皆餍枰膸椭?，而顧長青也恰巧需要這個幫助，以此來打到他心內(nèi)所需要的那個平衡。
但是，事情結(jié)束了。也就是結(jié)束了。她沒有理由死乞白賴的留下來了。
謝靈低著頭，神色暗淡，心里亂的如同糾纏的頭發(fā)絲。手一個勁的揪著自己的衣袖。
白狐鬼哀怨的看過去一眼，普通一下跪地。
用著狐貍味道的語氣說，“恩人，恩人，求求你。你幫我，我做牛做馬的回報(bào)你?！?p> 這一跪嚇得謝靈一個激靈，自打她能夠看見鬼以來，把有生之年所有的稀奇之事都經(jīng)歷了一遍。
從前是鬼求著她幫忙，如今，竟然連動物鬼都來了，不只是會說人話還會下跪祈求。
謝靈想也沒想的跟著撲通一下，跪坐在地上，道，“那你說吧，我要怎么才能幫你?！?p> 白狐鬼感激涕零，“在千松嶺，我的子孫都在千松嶺，你只要去告訴它們不要再繼續(xù)留在那里了，那里不安全。讓它們?nèi)サ絼e的地方生存，一定要轉(zhuǎn)告清楚。那里，對于我們而言就是地獄？”
“地獄？”
“是的。我們被屠夫抓起來，活拔下皮，然后再由毛皮販子轉(zhuǎn)手，以西域毛皮的身份被賣到世界各地。”
“你看我的身上?！卑缀碚酒饋?，輕飄飄的在謝靈身前轉(zhuǎn)了一圈，退卻了刻意的隱藏背后，是血淋淋的傷疤和事實(shí)。
脖子以下，全都是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氣中的身子，唯一有一點(diǎn)狐貍樣的就只剩下那只頭。
謝靈忍不住的咒罵了一下。
隨即站起來，“你放心，我肯定幫你。這群畜生不如的東西，我肯定打的它們滿地找牙?！?p> 謝靈頓了頓，繼續(xù)道，“我答應(yīng)你了，但是你也要答應(yīng)我，你可以換回剛才的樣子嘛？你這樣，我害怕?！?p> 狐貍咧著嘴，頗為詭異的笑了一下，“謝謝你，恩人。你真是好人?！?p> 謝靈也勉強(qiáng)的跟著笑了笑，其實(shí)心里酸澀的難過。
真不知道以后要是再有這種東西找來，她還能不能承受的住，她自認(rèn)為自己不夠善良，但是面對這樣的事情，她還是不能坐視不理。
可怕的人，到處都有。受傷的靈魂，隨處可見。
她不是神仙，唯有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所見到的好過一點(diǎn)。也讓自己的心好過一點(diǎn)。
狐貍走后，房間里重回寂靜，黑暗如斯，冬日里的陰冷穿透火盆隱隱而出的暖意，叫人陡然生出一股冷意，像是無數(shù)的小雪花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啃噬著身體。
謝靈回到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一閉上眼睛就是夢里的場景。
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才會讓一只狐貍?cè)绱藖響┣笏?p> 想著白狐鬼最后留下的那個凄涼的笑意，房間里空洞的嚇人。
差不多天亮的時候，謝靈才迷迷糊糊的睡著，醒來的時候，也是剛剛辰時。
有陽光緩緩而出的感覺，就算是清冷的，心里也是有一點(diǎn)希望的。
她偷偷的去到廚房找了點(diǎn)點(diǎn)心和干糧迅速的裝到口袋里，又蹲下去，簡單的吃了兩口飯，就聽到花嬸帶著一身的寒意走進(jìn)來，問道，“姑娘，怎么今個這么早就起來了？”
謝靈的嘴里塞滿了東西，口齒不清的說道，“那個，我出去走走，想吃永興那邊的混沌了，順便吃完回來?！?p> 花嬸，看看桌子上的吃食，看看自己手中的永興餛鈍，忽悠的和謝靈對上眼睛，說道，“這個就是永興的餛鈍啊，長青說想吃，我一大早特意去買的，給你個言木都帶了回來?！?p> 謝靈始料未及，晨曦淡薄的像是女人的紗裙，她心里竟然突然的有些悸動，但是很快的，她反應(yīng)過來，“那個花嬸我說錯了。我是想吃東市的糖油粑粑。不是餛鈍，我走了，不用給我留早飯啊。”
說著，飛快的跑出去。
留下神色詭異的花嬸一個人對著手中的東西不知所措，“哎，這年輕人，著急忙慌的，我就慢說了一步，糖油粑粑我也給你買回來了，長青特意交代的?！?p> 夜晚的燈影陡然退卻，橙黃色的陽光緩慢的鋪滿了天色，路邊不時傳過來的人聲和無法近知的太陽緩慢升起的聲音彼此交織著。
溫存而又柔和，緩慢的把昨夜心底的徹骨的涼意漸漸的取代，她知道，不管黑暗的時光和日子有多么的難熬，光明總是會到來。
不過是時而來的緩慢時而來的迅疾之差別而已。
黑暗是無法掩蓋光明的。
在這個清晨，她內(nèi)心突然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了解了顧長青。
懂得了為什么在寒冬臘月里也愿意下入冰冷的水里去找證據(jù)。
落雪的夜晚，給了這個清晨無比的寒涼，但寒涼之余，是干凈的，呼進(jìn)口嘴里，都是清爽的。
早晨出門的時候，她特意穿了一身厚厚的衣服，那只狐貍說的地方是在千松嶺，從北面的安定門走出去大概還有七八里的路程。
那個地方不像是城里，嶺高谷深，風(fēng)大的很。
謝靈獨(dú)自一個人，踩著深深淺淺的雪地，走了三四個時辰才到千松嶺的腳下，抬頭望著那被大雪覆蓋的山，她真心的后悔自己沒有找顧長青來幫忙，而是偷偷的跑出來。
雪地里上山的路，到處都充斥著危險(xiǎn)，雪白的望不見盡頭，腳下還不小心就會摔倒在地上。
謝靈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是第幾次在地上爬起來了，嘴里倒地瞬間吃進(jìn)去的雪，已經(jīng)化成了水流進(jìn)心里。
她撲了撲身上的雪，起來繼續(xù)趕路。順著被雪掩蓋的羊腸小路，又走了大概有半個時辰，她實(shí)在是餓的不行，就拿出一個干糧，就著冷風(fēng)吃了下去。
她在這山坡上，也已經(jīng)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半天了，關(guān)于那只白狐貍說的她子孫她是一點(diǎn)影子都沒有看到。
到是這雪天的美景，確實(shí)比城里的要大氣許多。以前，因?yàn)槭巢还?，衣不遮體，她最是討厭下雪天。
后來長大了，自己可以養(yǎng)活自己之后，竟然也慢慢的覺得雪的好處。
有雪的冬天，人們也是不愛生病的。
吃過東西，休息一下，打算繼續(xù)前行。畢竟是答應(yīng)人家了，雖然不是人，但是也不能毀約。
起身，隨著踩在腳底下雪而發(fā)出的咯吱聲一個響徹天際的仿佛能夠把整個山頭的雪都能震下來的凄涼尖叫隨之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