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有很多需要重來的事件的,或許是曾經(jīng)說出口又被拒絕的告白,如果重來一次就會想要選擇不說出口,就這樣藏在心里就好。又或者是因為一場大雨錯過了更重要的事,在事后會想著,如果當時沖進雨里,會不會改變一些既定的事實。
揮出了一個巴掌才覺得自己過分了,最后一根煙燃盡了才會知道,應該省著點抽,等到看到體重秤上的數(shù)字又增加了,才會后悔前天吃的那塊蛋糕。
話說出口狠狠地刺傷別人,才會猛然后悔,分手過后又會懷念曾經(jīng)讓你有些煩躁的關心。
看到父親冰冷的身體被送進火葬場,自己在門的那一頭才會哭得泣不成聲,然后滿心后悔以前頻繁的吵架,一天過完了才發(fā)現(xiàn)手邊的工作還沒做完,只好等著第二天同樣的虛度。
諸如此類,很多很多事情,都不是向著自己預想的方向前進,在某種不好的結(jié)果實實在在地發(fā)生在了面前,就又會想著當時的結(jié)果如果能改變一下就好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當一個人真正知道了未來發(fā)生的事,或許是有超能力,或許只是一些臆想,他或許都會選擇改變一下結(jié)果。
把那時候揮出去的巴掌收回;最后一根煙留著明天抽;放在眼前的蛋糕讓給別人吃;過分的話就閉上嘴別說出口;要分手了再懷念一下那些關心,然后很沒有骨氣地服個軟;每一次和老父親的吵架,要學會妥協(xié),自己與他之間已經(jīng)沒有多少相處的時間了;今天就把沒有做完的工作完成,而不是頹廢到虛度一天……
如果能改變的話,這些結(jié)果是會被改變的。一個人的人生中,年少輕狂也好,風霜歷盡也好,總歸會做出未來時時刻刻會后悔的事,會在某天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fā)呆流淚。一個人滿身榮光,也有不想讓人看到的黑暗齷齪,平庸普通,也曾做過轟轟烈烈如驚雷炸響的事。
但誰能保證不會做出某些讓未來自己的心猛然一揪的事呢?
一個人心底最深處的那種鈍痛,是扎根最深的后悔。
而預知未來,有時候是通向沒有后悔存在的車站的動車。
沈未的手里,握著這張單程車票。
……
……
等到回過神來,沈未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考試現(xiàn)場,手里也依舊握著筆。
腦海里還在盤旋著某些字樣,職員、效率、答……沈未或許明白了一些,自己自將要改變過去某些重要的事情之前,又要改變一樣東西了——最起碼,這場考試的結(jié)果他可以改變一下。
現(xiàn)在,還可以記得清那張試卷上寫了什么,至少最后一大題是能夠記得清的。
那樣的教室,光影重疊,窗邊靠著的少年,教室里蹦跳著交流的學生,頭頂風扇慢悠悠地轉(zhuǎn)著……這一切在沈未看來都不是很真實,好像做夢一樣的感覺,夢到了自己看到考試成績,流露出“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無奈神情,又有那些熟悉或不熟悉,或是曾經(jīng)熟悉的同學在嬉笑打鬧。就像是做了關于這樣的一個夢。
然而做夢是不可能看到現(xiàn)在問題的正確答案的。
關于最后一題的答案,就好像刻在沈未的腦子里,或者說印在了沈未的視網(wǎng)膜上,造成了極長一段時間的視覺暫留。并非沈未的記憶力有多好,而是這樣光怪陸離的夢,著實沖擊了沈未一把。
如果把考試比喻做一場牌局,那沈未就相當于在一副爛牌里,藏了一把王炸。
沈未的心臟又開始以一種急速的狀態(tài)開始跳動,這并不意味著他為了這小小的考試結(jié)果能夠在卷面上顯得漂亮而心動,而是明白了這究竟是怎樣一種能力。
如果這個能力能告訴沈未將會發(fā)生的事,就是預知未來,不是沈未腦海里知曉的那些未來,而是經(jīng)他改變過后,不能完全掌握了的那個未來。
如果說沈未不會按部就班,按照前世那個失敗的軌跡前進,而是努力改變著未來會后悔的事,會讓自己吃虧的事,最終抵達的那個未來,一定是沈未無法知曉的,曾經(jīng)沒有經(jīng)歷過,因而無法明了。那么這個能力……沈未撓了撓蓬松的頭發(fā),盡力克制著心中的動蕩。
這個能力,是bug還是超能力還不可知,但是沈未在此之前提著的心終于緩緩降落了下來。
不用擔心失敗了嗎?
沈未苦笑了下,看著這張數(shù)學卷子,還是覺得剛才的片段實在太短,以至于自己也不過是能夠把最后一題寫上去而已。
設……
得……
答……
最后的結(jié)果在沈未的筆下寫了出來,而沈未自己,卻覺得一只小蝴蝶,從自己的筆下飛了出來,至于以后能扇出多大的風暴,心里也不很清楚。
他只是突然覺得,人生不能再那樣子過了。
……
……
“好了,交卷吧。”
李慧芳說這句話的時候看了眼沈未的方向,很快就掠了過去。
初時看到沈未那異樣的神情和異樣的舉動,她心中還是存有一絲疑慮的,以為這個學生在通過某種自己不知曉的手段作弊。但時間過得久了,沈未也沒有做出什么其他舉動,而是老老實實地把最后一題的答案寫了上去,剩下的時間便是在發(fā)呆——或者在沈未自己看來,是在考慮這一種能力的實際運用。
直到交卷,這個名叫沈未的學生再也沒有表現(xiàn)得異樣,這在李慧芳看來,就是一個注意力不集中,甚至連考試的時候也在神游的學生。
卷子收了上來,李慧芳稍稍清點了下,偶爾翻到某一頁卷子,手上的動作會停下來。這是在用卷子對照著某些人名。
優(yōu)秀的,極差的,雖然李慧芳是個語文老師,但通過卷面的整潔和步驟的多少,勉強也能判斷一個學生是否擅長這一門科目。寫得多,寫的整齊,說明條理清楚,至少不會是被繁瑣的計算干擾的人;寫得少,寫的亂,有可能是真的不屑于寫那么多步驟,也有可能是心知拿不了分數(shù)而隨便涂鴉一段。
李慧芳當了這么多年教師,心中對于這些學生的概括其實已經(jīng)八九不離十。
然后她看到了沈未的卷子。
單選填空暫且不說,解答題的題目確實是有些奇怪。
其中幾道寫滿了步驟,一絲不茍,字跡清秀,剩余的幾道干脆就空了下來,到了難度極大的最后一道,又整整齊齊地寫了步驟。
到這里她又看了沈未一眼,然后繼續(xù)數(shù)了卷子放到一旁。
畢竟是語文老師,若是數(shù)學老師,還能夠通過答案判斷學生成績好壞,可李慧芳卻不能夠。于是她只能暫且把這個疑問放到下午的語文考試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