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道的打算是要帶王小白歷練兩個月的，王小白很擔心五百塊錢不夠用，可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根本用不著錢，王老道帶著他風(fēng)餐露宿，走到那算那，困了，從背包里掏出個床單，鋪在地上就能睡，餓了找些野果子，樹根，采些蘑菇，木耳，撿點柴火，架上火，煮熟了就吃，渴了有河水，江水，溪水，一分錢都不用花。
六月份中旬，天已經(jīng)熱了，睡地上倒也沒事，就是蚊子比較多，那也不怕，念咒語，偏僻地方有野獸，沒關(guān)系，念咒語，偶爾一兩頓的吃不上飯，沒關(guān)系，念咒語……王小白感覺跟要重走一次長征路似的，王老道卻告訴他這叫回歸自然。
回歸自然的好處是，王小白磨煉了心性，困難時時刻刻都有，想要走下去就得解決困難，并且習(xí)慣困難，身上有著現(xiàn)代人嬌氣的王小白，一個星期后，身上的那點嬌氣就沒有了，壞處是沒了嬌氣，有了臭氣，畢竟荒郊野外的洗澡不方便，每天還得跟著王老道練習(xí)道法，身上沒少出汗，漸漸的有了味道。
習(xí)慣了每天搞個人衛(wèi)生的王小白很不習(xí)慣，可不是隨處都有水，只能是忍著，王老道也不提第三關(guān)的事，專門找偏僻的地方走，上山，下河，一會奔北方，一會朝東行，都快到邊境了，王小白很是不理解，王老道這是要干什么？難不成要去俄羅斯？
王老道也不解釋，走走停停，不斷指點王小白，轉(zhuǎn)眼間半個月過去了，這天下午來到一個小山村，村子非常小，百十來戶的人家，除了一些留守老人和孩子，基本上沒什么人了，來這個村子是因為王老道沒煙抽了，想買兩盒煙。
王老道煙癮挺大，帶著王小白除了買煙，基本不往人多的地方湊，兩人一進村就感覺不對，整個村子看不到人，右邊卻傳來呼號的聲音，朝著聲音傳來方向走過去，靠近了發(fā)現(xiàn)村子?xùn)|頭的一戶人家里，全村人似乎都聚集齊了。
這是一戶很小的人家，有個小院子，兩間的破舊瓦房，院里院外擠滿了人，男女老幼都有，還有抱著孩子來看熱鬧的。
屋里的門大開著，炕上坐著一個披頭散發(fā)，八九歲的女孩子，臉被一綹一綹的長發(fā)遮擋住，看不清五官，身上披著件紅色的單衣，喉嚨里發(fā)出咕咕咕……粗魯怪異的聲響，像是七八十歲老人痰氣老是上不來的那種感覺。
七八個壯年男人都擠在院子里，當中還有個披著衣服，叼著煙，戴著解放帽子，一看就是村長之類的六十多歲老頭，單手叉著腰指揮：“李老三，趙老四，小柱子……你們傻站著干啥，去把牛丫頭給摁住啊，在不摁住這丫頭，他就禍害死自己了，沒法要了……”
說是壯年，基本上都是三四十歲的男人，年輕人能出去的都出去打工了，七八個男人守在門口，滿臉被撓的鮮血淋漓，都是大口喘氣，顯得相當狼狽，屋里的女孩應(yīng)該是個留守兒童，她奶奶半臥在院子里，放聲大哭：“老趙村長，你可得救救俺們家閨女啊，她才九歲，爹媽在外面打工，這要出事了，我咋交代啊……”
這種情況，明眼人一看就出來她家是招邪了，王小白忍不住扭頭去看王老道，王老道皺著眉頭不說話，眼睛卻閃亮閃亮的。
“老趙大爺，俺們幾個摁不住啊，你看牛艷輝把俺們給撓的，她這是中邪了，找看事的人來吧，咱們沒法子……”
“摁不住也得摁，有心的過來幫把手！”老趙大爺老而彌堅，煙袋鍋子往大衣兜里一揣，進屋就動手，幾個老爺們那能光看著啊，跟著進了屋，老趙大爺剛進屋，才九歲的牛艷輝地抬起頭來，臉色蒼白，雙眼閃爍著妖異的紅色，她張著大嘴嘿嘿陰笑，門牙漆黑，嘴兩旁的腮幫子滿是鮮血，幾快碎玻璃茬子穿過她的臉，還在不停的滴血。
老趙大爺伸手就抓，變故突生，原本低沉的牛艷輝，猛地從坑上跳了起來，嘴里發(fā)出尖利怪異的聲音，鐵器刮缸的那種刺耳：“老牛家閨女該死，這事跟你們沒關(guān)系，都給我滾蛋，”突然就從坑上跳了下來，猛地推了一把老趙大爺。
牛艷輝不光是模樣變得怪異，力氣也大的不像話，把個老趙大爺推得倒飛了出去，要不是身后跟著幾個男的，就得摔個狠的，其中一個壯小伙急忙接手，牛艷輝卻向上一躍，抓住了那壯小伙頭發(fā)向外一甩。
門口就那么大，才九歲的牛艷輝詭異的不像話，那小伙摔的躺在門口一時半會的起不來，門口被堵住，根本就進不去，牛艷輝貓一樣的四肢往炕上一躍，跳到炕上的被子旁邊，用一種怪異的微笑看著門口的人，發(fā)出咯咯咯……怪異的笑聲。
老牛家發(fā)生的這一幕幕，讓看熱鬧的人全都倒吸涼氣，驚呼一片，王小白小聲問王老道：“師父，這事咱們管不管？”
“等等，我還沒看出這孩子身體里的是個什么東西，有些奇怪，這孩子身上有腥氣，卻不是野仙附身，有點意思啊……”
都這時候了，還有什么意思??？王小白著急的小聲問道：“師父，小女孩是不是被野東西給迷了??？”
“不是，肯定不是，是什么我還沒有看出來，我再看看！”
王老道還要再看看，牛艷輝卻突然尖叫了聲：“我就禍害老牛家的閨女，我就禍害老牛家的閨女……”怪異的重復(fù)了好幾遍后，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怪異的笑著。
王老道，臉色一變，對王小白道：“是老虎媽子！”老虎媽子的故事不值得推敲，一推敲全是問題，簡直是漏洞百出，但這并不妨礙在民間流傳，老虎媽子和紅臉大下巴，是嚇唬東北小孩的兩大怪物，王小白聽到是老虎媽子禍害人，眼珠子都瞪圓了，王老道不等他問，小聲道：“用拘邪指戳那丫頭的后心，快去！”
說完話把王小白推進了院子，王小白來不及多想，左手指古伸，先攏第四指，小指從四指背入中指，勾掐掌心，大指壓中指，曲轉(zhuǎn)大指頭壓定二指。拘邪指作用是拘妖邪至壇前或立獄焚邪，多用于驅(qū)邪壓煞。
王小白被王老道推出去之后，立刻就成了所有人的焦點，目光全朝他看了過來，都有些發(fā)懵，王小白捏指就去抓牛艷輝，村民們反應(yīng)過來了，尤其是老趙大爺，呵斥道：“什么人？你們到我們村來干什么？”
身后傳來王老道的聲音：“趙村長，別著急，我是道士，真的，我有道士證！那小子是我徒弟……”
王老道的道士證還真是管用，掏出來晃了下，村里人就嘰嘰喳喳開了，道士會畫符驅(qū)邪，是印在整個民族的印象里的，村里的人立刻就對他們刮目相看了，老趙大爺湊到王老道身邊，跟他拉近乎，說牛艷輝是個留守兒童，爸爸媽媽在外地打工，家里就她和奶奶生活，挺不容易的，懇請王老道幫忙解決了牛艷輝的事。
王老道嗯嗯的答應(yīng)，跟老趙大爺說著話，眼睛卻盯著王小白看，王小白被推出去之后，穩(wěn)定了下身體，腳下一橫，跨步到了牛艷輝身后，指決朝著她后心戳了過去，動作已經(jīng)很快了，可牛艷輝更快，蹲在地上轉(zhuǎn)身就朝王小白撲了上來。
云從龍，風(fēng)從虎，老虎出現(xiàn)地動山搖，帶著腥風(fēng)，一聲吼就能把人魂給吼掉，牛艷輝雖然不是真正的老虎，但從動作和速度來看，真跟老虎一樣，竟然帶起了一陣腥風(fēng)，不光是腥，還很臭，一股子尸臭的味道。
不光是速度快，還挺邪性，突然起跳，雙手搭在了王小白肩膀上，一張猙獰的不似人類的臉顯露了出來，牛艷輝才九歲，正是天真可愛的年紀，可這張臉，五官幾乎都擠到一起了，不光是嘴歪眼斜，而是扭曲，扭曲的不成了樣子，嘴角還滴答著鮮血。
牛艷輝的臉幾乎貼到了王小白的臉上，張嘴朝他鼻子咬了過來，俗話說，藝高人膽大，王小白藝不算高，膽子卻大，都經(jīng)歷了那么多詭異的事，還真嚇不著他，眼見著牛艷輝張開嘴，露出陰森白牙，王小白閃身一躲，一指頭戳了出去，后心是戳不著了，但是可以戳前胸，一戳之下，跟動作電影似的，噗！的聲，愣是把牛艷輝給戳了翻身就倒。
牛艷輝倒下的太利索了，措不及防的，腦袋還磕在了地上，發(fā)出咚！的一聲響，王小白急忙向前一步，蹲下翻過牛艷輝用拘邪指，想在她后心來一下，牛艷輝突然就動了，猛地抱住了王小白的右腿，張嘴就咬了下去。
“哎呀，臥槽！”王小白忍不住喊叫出生，倒吸了口涼氣，小腿肚子傳來的疼痛，讓他眼冒金星，額頭都開始冒汗，小腿肚子不光是流血了，被咬中的地方冰寒刺骨，麻癢難耐，王小白抬腿就甩，牛艷輝被他帶動身體，卻發(fā)了狠，死死咬住他腿肚子不放。
王小白疼的大叫：“王八咬人咬住不放，你是屬王八的？”
彎腰伸手去抓牛艷輝，不料中了邪的牛艷輝賊的很，只是咬住了他小腿，身體卻扭動躲藏，王小白一時半會還真沒什么好辦法，急切間，抬頭去看王老道，王老道也在踮腳看著他，目光相觸，王老道喊道：“我教給你的罡步呢？”
罡步……牛艷輝死死抱著他的腿，王八一樣的咬住了不撒嘴，還能踏罡步？王小白很疑惑，也就猶豫了一下，牛艷輝猛地合嘴，疼的王小白啥胡思亂想都沒有了，詭異的是，牛艷輝只是狠命的咬，卻不咬下他一塊肉來，像是要狠狠折磨他。
來不及多想，王小白急忙踏出罡步，高聲念誦咒語：“飛天之精，躡地之靈，運人之真，三才合德，九炁齊并，鬼神轉(zhuǎn)旋天地……”
著急之下，王小白真的就帶動了牛艷輝，他大聲念誦咒語，那邊老趙頭對王老道著急道：“王道長，情況緊急，你就別帶著你徒弟練兵了……”
王老道目的太明顯了，老趙頭都看出來了，王老道壓根沒有動手的意思，就讓王小白一個十八九的小子在那比劃，不是練兵還能是什么？王老道很尷尬，咳嗽聲對老趙頭道：“你放心，我這徒弟很厲害的，給孩子一個鍛煉的機會……”
“這種事不能鍛煉啊，你行行好，幫牛艷輝那孩子一把吧，你瞧瞧一個九歲的丫頭都成啥樣子了？在這么被禍害下去，就完了啊……”
老趙頭跟王老道在交涉，王小白卻進入了狀態(tài)，罡步踏到第三步，王小白感覺身體里有股氣流旋轉(zhuǎn)開來，精神旺盛，左腳跟著踏出，接著右腳……，神會之下，禹步被他踏的一氣呵成，每一次腳掌落地，都會發(fā)出嘭！一聲響，氣息涌動，神氣盎然，牛艷輝在王小白罡步之下，震的昏頭漲腦，有些堅持不住，在王小白最后一步踏出，松開了嘴，被震得飛了出去。
牛艷輝摔在地上，濺起一團灰塵，王小白一個跨步追過去，指決朝著牛艷輝身上就戳，有了教訓(xùn)，不在蹲下靠近牛艷輝，干脆玩狠的，彎腰用手決狠戳，這幾下狠戳，戳的牛艷輝，嗚嗷慘叫，那就不是人類的叫聲，就是野獸的嘶吼。
“罡神正直，神最為尊。鼻流黑霧，罩定乾坤。手執(zhí)金槍，足踏火輪。邪魔見者，膽碎心驚。聞今召請，速出天門。來赴壇前，聽候委役……”王小白高聲念誦著咒語，指決狠戳，每戳一下，牛艷輝身上就冒出一股黑煙，在地上翻滾不停，野獸般嘶吼不停。
這一幕有點過于凄慘了，牛艷輝的奶奶看的心驚膽戰(zhàn)，哭喊著朝王小白沖：“你別戳俺家丫頭了，再戳就讓你戳死了，沒本事就別在瞎動手了，我可憐的孫女啊……”老太太哭的相當凄慘，被幾個小伙子給攔住，卻張牙舞爪的要沖過來。
沒本事就別亂動手這幾個字，一下子戳中了王小白的心，他真的沒本事嗎？還是欠缺的太多？心一動，一懷疑，就不堅定，指決戳下去的就慢了，王小白一慢，牛艷輝翻身就跑，王老道看的真切，跺腳道：“小白，動手的時候最忌心亂，戳她的后心，快追！”
牛艷輝驚慌逃走，貓一樣的四肢著地，一躍一躍的向前跑動，跟動物沒啥區(qū)別，王小白聽到王老道喊，收斂心神，一個箭步追了過去，王小白追的更快，可牛艷輝本來是朝門口跑的，在老趙頭的帶領(lǐng)下，幾個小伙子剛要攔住她，她卻猛地一轉(zhuǎn)身，朝著院子里的柴火垛跑了過去。
什么是柴火垛這里得解釋幾句，東北農(nóng)村家家都有柴火垛，其實就是麥稈和黃豆桿堆積起來的草垛，收完了麥子和黃豆之后，割下來堆積在院子里，跟個小山似的，用來燒火，基本上是引火的，燒不完的就在那堆著，來年再堆上新的，家家戶戶都有。
牛艷輝家當然也有，而且還不小，她就是奔那去的，王小白追的太急，牛艷輝猛地一拐，他有點反應(yīng)不過來，還有點收不住腳，直愣愣的就朝老趙頭撞了過去，王老道眉頭一皺，向前跨了一步，伸手頂住了王小白，手腕一用暗勁，喝道：“快追！”
王老道的本事當真是深不可測，王小白被他手掌頂住了肩膀，感覺身上控制不住的沖力，突然就消失了，然后王老道掌心傳來一股力道，讓他身軀朝著右邊一轉(zhuǎn)，像是被推了一把似的，更像是開車所說的那種推背感，情不自禁的就向前猛地跨了一步。
王小白都感覺有點身輕如燕了，一步跨出去，跨出去得有兩米多，接著又是向前一縱，竟然趕到了牛艷輝的身后，此時牛艷輝已經(jīng)快到柴火垛了，王小白猛地向前一躍，還捏著拘邪指，向前一撲，對準了牛艷輝的后心，狠狠戳了下去。
噗！的聲，牛艷輝被王小白戳中，猛地栽倒在了地上，身軀使勁在抽搐，頻率快的嚇人，跟癲癇犯了一樣，這會太陽已經(jīng)落山，天色已經(jīng)發(fā)黑了，王小白雖然戳中了牛艷輝后心，但也撲在了地上，摔的胳膊生疼。
一抬頭，牛艷輝抽搐之中，從身體里冒出個模模糊糊的影子，朝著柴火垛嗖的下隱藏了過去，王小白急忙站起來，拔腿去柴火垛，剛走到柴火垛跟前，一個怪東西猛地竄了出來，朝著院墻往上一躍，躍過了院墻。
“小白，別愣著，追！”身后傳來王老道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