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蕭正腹誹李宗之重色輕友，將自己和堯君素晾在一旁，不曾想手卻被堯君素輕輕牽起，“走吧?！?p> “去哪？”
“今天既是小柔然族長的生辰，亦是李宗之與蠕蠕的定情之夜。我們作了見證人即可，余下的時光留給宗之即可。你與我一道去走走。”
“好?！眻蚓貭科鹛剖挼氖肿叱鋈巳?，抱著唐蕭上了騅風，兩人共騎一馬，往草原深處去了。
馬奶酒后勁兒十足，唐蕭不甚酒力，倚靠在堯君素懷里，看著繁星與草原相接，輕聲道：“如果我們能一直這樣走下去就好了……”
“嗯……”堯君素。
走了許久，蒼穹下，微風起，騅風停下腳步，堯君素將馬背上的單氅鋪在地上，與唐蕭一同躺下。
“草原的星空真美，似乎一伸手就能摘下星辰?！疤剖挼?，”清明，你看那是辰星，那是太白，那是熒感、歲星和鎮(zhèn)星……”唐蕭伸出手，一個一個指給堯君素看。
“你識得星宿？”
“略知一二。你也懂得？”
“嗯。是你父親教給你的？”
“不是。我家隔壁李大叔教的。他好厲害的，雖只是個賣豬肉的，卻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我的輕功也是他教的?！?p> “哦？這么厲害？”
“嗯。李大叔家里有好多書，我從小就在他那里長大。他視我如己出，一直想把畢生所學(xué)交給我?？上覒猩?，天天只想著和蔡心出去玩。父親的醫(yī)術(shù)都沒學(xué)精……”唐蕭嘆了口氣，“他本來要教我武功的，可是我卻偏偏不想學(xué)，為了能上樹掏鳥蛋不摔下來，爬屋上房快點，就和李大叔學(xué)了輕功，如果當初我用功一點，也許母親就不會死?！?p> “不要難過。戰(zhàn)場之上，一人如何能抵千軍，你母親決然不會怨你，她既然把生的希望給了你，自然是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活下去?！眻蚓厣斐鲇冶蹖⑻剖挃堅趹牙?。
“其實我覺得我如今也幸福的很，雖然他們都去了，可我還有你，不是嗎？”
堯君素溫柔地笑了起來，對上唐蕭殷切的雙眼，輕輕吻在她的額頭。
唐蕭臉色微紅，繼續(xù)說道：“也許，李大叔還在。記得突厥來犯前半個月，李大叔同往常一樣出門辦事。只是如果他回來，看到鎮(zhèn)上的情景，不知心里如何痛楚？”
“要不然我?guī)湍阏艺摇！?p> “能找到嗎。”
“那你告訴我他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
“李大叔名字我不知道。父親沒說過，我也沒問過?！碧剖捖砸凰妓鳎伴L相嗎？臥蠶眉，丹鳳眼，面色發(fā)紅，長須過胸，很是武威?！?p> “我記得你曾經(jīng)說過，他似乎是個屠夫……”
“不是，他只是賣豬肉，可是從來不殺豬。”
“這么奇怪？”
“嗯，我心里有時候也覺得奇怪。作為一個賣豬肉的居然懂那么多東西，文韜武略無所不能，天文地理無所不曉，《甘石星經(jīng)》、《周髀算經(jīng)》你看過嗎？艱澀難懂，可是李大叔卻看得津津有味。”
“那他一定是個世外高人?！?p> “我心里一直如此認為，找父親和母親問過李大叔的身世，也親自問過李大叔，他們都只是笑笑，敷衍我，沒有一個人告訴我真相。?！?p> “不管他是誰，我一定著人幫你找到他?！?p> “嗯……”唐蕭親昵地往堯君素懷里又蹭了蹭，杜衡的香氣撲鼻而來，“我認識的一個人身上也有這樣的杜衡香味……”
“誰？”
“三年前，有一個少年受了特別重的傷，路過鎮(zhèn)前的古樹，被我救了下來……”
唐蕭臉上浮起笑意，“他說他姓王，家里排行老七，經(jīng)商路過被盜匪所傷，家人被屠戮殆盡。我覺得他甚是可憐，細心照顧，而他也一直在我家里養(yǎng)傷，待了有大半年，我把他當成我最好的朋友，還專門做我最擅長的豬蹄子給他吃，可是，他卻是個沒良心的，竟然趁著我和蔡心喝醉了酒，悄悄地就走了?！疤剖捫睦锖唤z絲恨意，一絲絲想念，又道：”更可恨的是，他連一句告別的話都沒有留下。為此，我哭了好久。“
”哎……“唐蕭嘆了口氣，”也許正如父親母親所說，走了就走了，走了才是最好的。后來不知是傷心還是風寒，我竟還大病了一場?，F(xiàn)在細思起來，他的身份和姓名肯定都是假的，他一直都在騙我，我們家不過是他的臨時避難所而已?！?p> 堯君素眼內(nèi)閃過幾許嘲笑，“王七，王七……”
“怎么，你認識他？”
“怎么會，只是覺得這個名字一聽起來就是假的。如果以后你再遇上他怎么辦？”
“不知道?！碧剖捯鹣麓剑裆荩骸岸歼^去這么久了，有時候想想，他也許早就死了?！?p> “你恨他？”
“沒有。他悄悄的走，也許是去尋仇了，是不想連累我們。只是想到他當時受了那么重的傷，仇家定是十分厲害。他如果成功了便罷，不成功現(xiàn)在……，“唐蕭苦笑一聲，”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尸骨無存……”
堯君素心內(nèi)五味雜陳，星辰輝光落入唐蕭眼中，縹緲無神，那個少年在唐蕭的心里一定占據(jù)了非常重要的位置。
“你擔心他？我覺得那少年肯定吉人天相，也許哪天你們就遇上了也不一定。”
“也許吧！”唐蕭突然翻身起來，雙手撐住腦袋，落在堯君素的胸前，“你以后若是要離開我，記得告訴我一聲?！闭f完淡然一笑，可堯君素分明從她的眉頭看見了暮靄沉沉。
堯君素翻身將她抱入懷中，低頭想要吻上她的唇，“不會有那一天的?！?p> 唐蕭掙脫他的吻，嘻嘻笑了起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p> 堯君素也跟著笑了起來，唐蕭埋入他的懷里，輕吟道：“披石蘭兮帶杜衡，折芳馨兮遺所思?！?p> 草原為榻，蒼天為被，星漢燦爛，耳邊不時響起蟲鳴之聲，安然入睡，可卻偏偏落入百轉(zhuǎn)千回的糾纏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