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盤算
在回村的路上,一輛馬車疾馳而過,漾起一片灰塵,燕曼舒用手扇扇面前的灰塵,看著前面馬車的標識,竟有些熟悉,好像是那縣丞管事的車子。柱子羨慕的看著遠去的馬車說道:“二姐,咱啥時也能坐上這么好的車子。”
“會有的,面包會有的,馬車也會有的。”燕曼舒笑著說,推起板車繼續(xù)前行,柱子趕緊追上,“二姐,啥是面包?”
頭上的六兩貓用毛絨絨的爪子拍打著燕曼舒的頭,似乎在說,看你又說多了吧。
“你能不能老實點?”燕曼舒啪啪打了幾下它的圓屁股,小貓?zhí)е菆A圓的大臉,喵喵的叫著,顯得很無辜的看著柱子,柱子看著表情萌萌的小貓,早忘了之前的話題,忙說:“二姐,它可能想讓你抱了,你抱著它俺推車。”
燕曼舒沒猜錯,那馬車確實是縣丞管事的,他著急忙慌的去二首村林老爺子家,只是燕曼舒沒想到的是,這管事還是因她而來。
那天通判少爺小姐在福滿樓發(fā)生的事,很快就被食客們添油加醋的傳遍了坊間,這茶余飯后的話題自然也逃不過縣丞管事的耳朵,他越琢磨越覺得不對,通判小姐裝乞丐怎么想怎么匪夷所思,想到小乞丐,他就不由得想起在林家的那一幕,林家丫頭背著木柴站在地上要餅子吃,那樣子活脫脫的就是一個小乞丐。難道大家說的通判小姐就是林家丫頭?通判公子和林家丫頭到了山上,他比誰都清楚不過的了,在山上一個晚上,誰知道發(fā)生了啥事,大哥小妹的也就一個稱呼而已,越想越齷齪,越想越對上了號,急忙去跟縣丞老爺匯報。
縣丞老爺正躺在炕上唉聲嘆氣,茶飯不香,見管事求見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些天他都盤算著賣掉這個管事了,不就是他讓自己左右難堪嘛。
那天知縣老爺去福滿樓叫了一行人,偏偏對他這個縣丞連個招呼都沒打,吃飯沒有他的份,之前又挨了知縣老爺?shù)亩猓瑑杉乱粋鞒鋈?,縣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遇見他,不是看天就是臉扭到一邊裝著沒看見,更有人老遠看見繞著道走。
管事說有重要的事,求見了幾次,縣丞老爺才讓他進了屋,先是發(fā)了頓脾氣,發(fā)完脾氣后氣稍微順暢了點,才聽管事的匯報,當聽完管事的分析,縣丞老爺眼睛頓時亮了來了精神,先前的郁悶也一掃而空,急忙讓管事親自去打探,如果真是林家丫頭,那趁熱打鐵就和林家把親事定下了。管事接了吩咐急忙去辦。
想著林家丫頭與通判公子大哥小妹的稱呼,借此攀上通判公子的關系,似乎看到了那些繞道走的家伙低眉順眼的來求他,縣丞老爺不由得哼著小曲打著拍子神清氣爽。
管事的馬車直奔林家宅子而來,林老爺子此時坐在自家宅子里正郁悶著,賣二丫的事情在村子里鬧得沸沸揚揚,這大清早就看到村里七八個壯勞力,跑到鐘老太太家給她家整修房子,上面得罪了官,下面又得罪了民,林老爺子想想都覺得窩火,想到窩火處不由的摸了摸臉,想起那豬頭臉又想起在人前丟了的面子,林老爺子不由得又想起讓自己左右難堪的二丫,想到二丫不由得恨得牙都癢癢。
就在這時,聽到院外馬車響動,能坐著馬車來的自是貴客,林老爺子急忙下炕出了屋門,想著大清早是啥貴客咋還坐著馬車來了?
縣丞管事下了車,提著點心和酒滿臉堆笑的進了院子,見站在正屋門口的林老爺子就滿臉堆笑的拱手道:“老哥,兄弟是來賠禮道歉的?!?p> 這句客套話把林老爺子震的是誠惶誠恐,早忘了豬頭臉的事,忙笑臉相迎把縣丞管事迎進了屋。
縣丞管事的到來,引起了林家一宅的震動,林家人似乎都看到了希望,這連日的陰霾也是一掃而空,尤其看著管事的還提著點心和酒,林老太太更是高興的嘴都合不上,想想那天浪費了滿滿一桌的好菜,林老太太又是一頓罵:“二丫那個王八羔子,就是一個惹禍精倒霉鬼,看俺說啥了,那個倒霉鬼一走,咱家好日子就來了,早知道早賣了她?!?p> 二丫老姑此時也是一臉春風,忙笑臉迎合著她娘,林芝兒在家也是憋了兩天了,自從那天她就嚇得就沒敢出門,見自家來了貴客,臉上又有了面子,高興的邁著小腳到院外顯擺去。
縣丞管事與林老爺子有一句沒一句的撈著閑話,無非是那天如何如何心里著急,不夠冷靜,林老爺子臉上早樂開了花,連忙說:“那么大的事,遇到誰也會著急的?!?p> “你家那丫頭也下山了吧?”縣丞管事往林家丫頭的事上拐,“下山了,下山了?!绷掷蠣斪有χf道,又問:“不知道縣丞老爺那親事說的咋樣了?”
這兩個人都想知道自個心里最惦記最重要的事,偏偏對方問的話題又是最不能言的,林老爺子總不能說俺把那丫頭賣了,縣丞管事沒打聽清楚,哪敢直說老爺?shù)挠H事,就這樣,兩人來回打著太極,誰也聽不到自己最想知道的。恰在此時,聽到院外兩個小丫頭吵架,什么新衣服,什么絲綢啥的。
縣丞管事聽到這,來了興致,想起福滿樓掌柜的就是給那小丫頭買了兩套上好的絲綢服,就連什么樣的絲綢他來之前都打探的清清楚楚,見管事起身,林老爺子還以為管事要走,就連連招呼道:“坐,坐,俺讓準備些好菜,咱們喝一杯?!?p> 就在這時,管事聽見林老太太大著嗓門喊,“芝兒,三丫你們吵啥呢?沒見家里有客人?!?p> “奶,三丫咋還穿著絲綢的,俺讓她給俺脫了?!敝阂娔棠坛鰜?,有了護身符般高聲嚷道。
“三丫,你哪來的絲綢服?”林老太太這才看到三丫那漂亮的大紅絲綢衣。
縣丞管事這時聽清楚了,也顧不上和林老爺子繼續(xù)寒暄,忙起身說道:“外面空氣好,咱出去看看?!?p> 說完,也顧不上林老爺子阻攔,忙起身出了屋,出了屋門恰巧看到三丫那紅艷艷的絲綢服,這可是上好的絲綢,正是福滿樓掌柜的買的那種。林老爺子跟在管事后面也出了屋,見到三丫漂亮的絲綢服,眉頭一皺,罵道:“這時不時年不年的咋穿這么好,快回家脫了。”又對縣丞管事說道:“這是俺家老二的丫頭,你看這不懂規(guī)矩的?!?p> 縣丞管事看著眼前紅艷艷的女孩又聽著林家老二的丫頭,這全對上了,心道不枉此行回去好給老爺交差了,想到這里不由喜笑顏開,說道:“這樣好啊,你看多漂亮。”說完,還招呼三丫過來,從身上掏出三十文錢,后又想想,人家一百兩還不要呢,又咬牙從懷里又掏出三十文,總共六十文遞到三丫手里,讓買糖吃。
三丫有些惶恐,她哪見過這么多錢,不知道該收還是不收,旁邊的林文景忙笑著讓三丫接過,讓謝謝大管事。
管事見目的達到,就告辭離去,林老爺子忙招呼吃飯,縣丞管事說:“我哪還敢吃你家的飯,我就是一個奴才,以后還要你們多多提攜給小子一口飯吃?!?p> 林老爺子先是詫異,后高興的喜上眉梢,說道:“你說那事能成?”
“能,能,不出意外,就這幾日上門提親,上次那媒婆生辰八字也問過了,老爺子您就等喜訊吧。”說完,大禮告辭。
見縣丞離去,林老爺子高興的半天回不過神來,不是林老太太的叫聲,他還以為是做夢呢。老太太正呵斥著林文景:“三丫那錢你咋拿走了?”
林文景手里握著錢,不情不愿的遞給老太太,林老爺子干咳兩聲說:“這點錢也看在眼里,以后縣丞都是咱家女婿?!?p> 林老太太聽到此話,高興的嘴也合不攏,問道:“你說真的,咱家老姑娘的親事成了?”
“你沒聽那管事的說了?老娘們就是頭發(fā)長見識短?!绷掷蠣斪宇H有氣勢的說完正要回屋,就聽見隔壁狗蛋媳婦大著嗓門哭道:“這年不年的,你咋一下殺兩只雞,你還讓不讓俺們活了?”